大二暑假的时候,迟宴泽曾带周柠琅去西城看他赛车,他说,如果赢了,她就得高兴,因为他是她男人,他为她争光了。
后来他赢了,周柠琅确实感到了自豪。
后来,周柠琅要浪荡纨绔的迟宴泽收心好好做空军飞行员。
她认真的告诉他,那样,她才会为自己的男人获得更多的自豪。
于是,后来的迟宴泽逐梦空天,奔赴未来,英勇无畏的启航跟归航,每一次,他都能坦荡的站在国旗下,做一个名副其实的英雄,为她,为人民,为国家获得满满一胸口的荣耀勋章。
此刻,周柠琅感触极深的想起来,当初他们一起约定要在毕业后一起做的那些事。
迟宴泽真的为周柠琅信守诺言了。
“是不是很帅?太帅了,真的,迟宴泽浑身都是光芒!”乌青还在止不住的为她的偶像感慨。
“……”周柠琅却只能沉默了。
她快被他弄疯了,他到底想怎么样,如果他昨晚就换这张照片,周柠琅就不会彻夜难免的翻来覆去的为他睡不着,觉得他烦了。
想起昨天他还在脂粉气厚重的会所里听女网红唱昆曲,尔后又把她掐在车上湿吻,野蛮又偏执的要她跟他重新开始。
今天他陡然更换一张这样充满正能量的照片墙,周柠琅陷入了深度迷惑。
分开的这些年,迟宴泽到底变了,还是没变。
可是周柠琅很确信自己变了。
乌青放大照片里男人胸口的勋章,将它们送到周柠琅的眼皮子底下,一个个的给周柠琅讲解:
这个勋章是他去利国胜利撤侨得的;那个勋章是在z国成功维和,见女皇时被赠与的;
还有下面那个是联合救援东南亚海上军舰,被海军陆战队授予的;
再还有这个像太阳一样的是在兰卡威国际航海和军事展上因为操控战机的高难度动作而获得的等等。
全是数不清的无上荣耀。
那的确是周柠琅的龙,扶摇直上的飞在天上,呼啸九州,驰骋四海,一直光芒四射。
在西城的时候,周柠琅一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得到跟拥有的那条龙。
如今,的确是迟宴泽飞在天上了。可是,他还是属于她的吗。
那时候她自以为是的把他吃到肚子里去过。
想到彼时这样幼稚的想法,周柠琅的眼睛竟然会忍不住的潮湿。
明明她昨晚发誓要把这个打开的潘多拉魔盒给狠心的关上了,她不会再想了。
可是,今早见到他穿上笔挺军装,别满荣誉勋章,站在飘飘红旗下,磊落坦荡,一身正气,她好感触。
那是她的少年,在夏天台风夜跟她一起练习大提琴的少年,她还清楚的记得那天茉莉初绽的香气,充满感情的巴赫大提琴组曲的前奏。
在杭城理县为她唯一的好朋友说话,帮助甘芊挽回名声的少年。
在别人把周柠琅按在泥地里使劲欺负,他来抱绝望的她入怀,哄她别哭的少年。
在京北北清大耐着性子,痞坏又深情的教会周柠琅亲吻跟拥抱,带领周柠琅缠绵跟沉沦的少年。
如今,他成熟了,他不再是肆意乖张的少年,而是坚定深沉的男人。
“柠柠,救命。他太帅了,真的,迟宴泽真的太帅了!他有那样的财阀公子爷出身,戒除骄矜,去了空军部队里,还能不惧艰险的在世界各地敢打敢拼,勇往直前,获得这么多的荣耀,我真的好崇拜他!”
乌青激动的佩服着,的确是该佩服的。
一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财阀二世祖居然能做到这种为国为民为荣耀为和平的份上。
“嗯。”周柠琅藏起心里翻涌的复杂情绪,无奈的附和道,“青姐,那你好好崇拜他。”
“那是肯定,他明晚约我一起吃饭。”
乌青洋洋得意的说,“我要跟我偶像吃饭了,好紧张,柠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到时候我们一起问他这些勋章都是怎么得来的,他中间受过伤吗,遇到危险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些事情,我们深度了解一下英雄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我不去。我有事。”周柠琅想都不想,就拒绝。
她真的不想听迟宴泽亲口说,这些年他都是怎么过的,就像她不想迟宴泽知道她都是怎么过的一样。
也许很艰难,也许又很轻松,但是都过去了,真的没有必要再提起了。
已经结痂的伤口,故意去把伤疤揭开,只会流更多的血。因为其实它从未真正痊愈。
“你有什么事?最近不是没接到什么棘手的病例吗?”乌青知道周柠琅最近的上班安排,自从接待过迟妙雪跟任中昱两个重要病人,周柠琅最近没有遇上什么疑难杂症。
她甚至正在跃跃欲试的想跟科室告一个漫长的年假。
“我要相亲。”周柠琅干脆这么说。
“可以推一推的吧,迟宴泽说过几天他要回京北了,就没时间跟我们约了。”乌青觉得应该先去跟迟宴泽吃饭。
“再说吧,我先换衣服去查房了。”周柠琅找个借口,不想再聊迟宴泽了。
去了病房溜了一圈,她回到办公室,乌青出去门诊了。
周柠琅忍不住偷偷打开迟宴泽的照片墙。
认真欣赏完他站在国旗下敬礼的照片,她心里百感交集,鬼迷心窍的将那张照片存了下来。
尔后,她鼓起勇气将他这些年的朋友圈全部都刷了一遍。
自从跟他加上微信这两天,她逼自己别看,千万别看,别好奇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他依然很懒,关于生活的记录少得可怜。
可是在每年的七月二十六日,他都会发一打新鲜的带着露珠的摩洛哥玫瑰到朋友圈,说:
「公主,又大一岁,要平安喜乐。」
那是十九岁他在一个雨夜为她过生日时,送过给她的花,世界上最香也是产量最少的摩洛哥玫瑰。
粉紫色的玫瑰花,重重叠叠的花瓣一层包裹着一层,像是娇俏少女的心花在怒放。
分开五六年了,他遍寻不着的找不到她。
明明分开的时候被她伤得那么惨,决绝又愤慨的跟她说了,以后都不会再舔脸宠她了,可是后来的他却依然还是会每年都记得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送花。
周柠琅陷入了挣扎的漩涡,她觉得,也许,她又要陷进去了,陷进他专门用来撩妹的那些陷阱里了。
他为什么可以坚持五年,记得她的生日,为她送花。
这不是一个花花阔少会为一个拒绝过他的女人做的事。
这个行为透露了,分开的时间里,他没有自尊了,更没有骄傲了,他能做的,只有寂寞的想她。
就算彼此分开了那么久的时间,周柠琅依然是迟宴泽的公主。
周柠琅还以为26岁的自己已经经历过生离死别,沧海桑田,早就心如死灰了,结果只是看完迟宴泽的朋友圈,她就为他眼睛不断的涨潮。
她忍不住在心里做了一个假设。
如果,当时在璃城,那个晚上,她没走,没拼命的挣脱他的怀抱,没上那趟回京北的火车,他们在这五年会不会真的还是在一起。
*
一个礼拜后,京南在下雨,春雨贵如油,润物细无声。
周柠琅跟军总医院请了年假,她真的觉得自己最近状态不好,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子,才能更负责任的完成骨科医生的工作。
她准备先回一趟老家,逃开这个有迟宴泽的城市。
严卉知道她跟医院请了年假要回来,就叫她先去把那个家里给她找的相亲对象见了。
反正她放假了,见完之后,两个小年轻正好能趁这个假期好好在微信上传情。
周柠琅本来不想去见,最后还是答应了。
原因一是经不住严卉的唠叨;原因二是她想试一下,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个部位真的因为迟宴泽残废了。
这个相亲对象其实就是军总的付美平教授之前跟周柠琅刻意提过的那个同事的儿子,刚从美国克利夫兰诊所结束任职回国来,一个国际心外科的大牛。
纵然年纪轻轻,此人就已经接手过不少世界著名的心外科疑难杂症病例,在这一领域早就声名鹊起,众望所归。
偏偏骨相跟皮相还长得巨帅巨优越,家里也有钱,父母在京南做跨国生意,在扬城还拥有许多不动产。
他小姑姑跟严卉是老乡,这个月他回京南军区总院来任职,目前还没正式到医院入职,两家的长辈就觉得必须撮合他跟周柠琅在一起。
这个青年很优秀,严卉的女儿周柠琅也很优秀,学霸配学霸,绝配。
两边的家长早就交换了这两人的近照,学历以及工作情况等相亲必要要了解的元素,都暗自窃喜,觉得这一次一定会是一场天作之合。
不知为何,看完迟宴泽满身荣耀,在五星红旗下敬礼的照片,周柠琅果断转身加入相亲局。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能遇到一个她愿意与之结婚的相亲对象,也不是不行。
不,是太行了。
没有哪一次,周柠琅对自己的相亲对象如此把期待值拉满。
从美国克利夫兰诊所回来的心外科天才,最好跟严卉跟她吹捧的那样,是个厉害得可以让周柠琅对他一见钟情的天之骄子,能把站在红旗下的空军中校都比下去。
在租屋里换裙子要出门的时候,“柠柠,你跟庄靖方约见面了吗?”严卉打电话来问。
“约了,现在正要去见呢。”周柠琅回答,准备出门的她拿不定主意要穿哪件衣服。
相亲局她已经许久没加入了,一时还有点不适应。
“真的?你愿意去见?”严卉喜出望外,她有些惊讶怎么这次周柠琅这么听话,严卉叫她去相亲,她就去相亲。
“这个男孩子以前在港岛参加过好几场知名的医疗会诊,那时候你们见过也说不一定。那会儿你不是在港城的医院实习吗?”严卉希冀也许他们真的见过。
周柠琅从京北北清大念完本科,去波士顿念专硕,曾经在研二的时候被她的教授凯瑟琳指派去过港城当地的医院实习。
离开北清大的三年求学生涯里,她逼着自己丰富阅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满世界跑,见多识广,再也不要做以往那个胆小狭隘的周柠琅。
在港岛实习期间,她学到的东西不少。
听到严卉这样说,“是吗?”周柠琅开着衣柜选裙子,把手机夹在耳边,回应,“这么巧,如果是的话就太好了,见面会有话题聊。”
听起来她很期待这场见面。
严卉越发吃惊,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一次怎么转性了,以往严卉安排她相亲,再好的条件,她看也不去看。
“柠柠,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以前不是那么抗拒跟人相亲吗。”
“哎呀,妈,你别这样,我乖乖听你的话,你还要嫌啊?”
“妈妈只是好奇啊,你表姐说你最近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