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从没见过沈律回家。”何舒舒说完才惊觉自己失言,脸色一白,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沈律太忙了,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没关系。”沈昼摆了摆手。
何舒舒识趣的退了出去,米贞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消失在透明晶体材料门背后的身影,感叹道:“到底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孩子。”
“我看上次何局长对你的印象不错,估计小何在家也没少提到你。”
沈昼忽然一顿,问:“小何进来之前,你说杜锐不愿意接的案子,是不是青庭科技那件?”
“对,”米贞的神情有点冷,“他嫌只是一件普通的职务侵占案件,配不上他杜律师的位格。”
“青庭科技……不是星研院全资控股的对外公司吗?”
“似乎是,”米贞道,“我没有仔细看过案卷。”
“这件案子给我吧,”沈昼笑着道,“我那件新能源的案子给他。”
米贞愕然道:“你在说什么?且不说这两件案子根本不是一个量级,新能源的案子都快要开庭了,你为什么要让出来?”
“华林控股的案子也快开庭了,”沈昼挑眉,“你刚才还问我为什么不回家,这怎么忙得过来?”
米贞神色不愉道:“你不用顾忌杜锐,他自己不满意自然会走,当初求着我进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米贞姐,”沈昼无奈道,“我真的忙不过来。”
米贞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她和沈昼还在斯奈特所的时候,别人为了表示亲近总是管米贞叫“米贞姐”,可是沈昼却总是坚持称呼她“米律”。某次私底下聚会,她好奇地问过一次,沈昼说:“我家里的姐姐和你差不多年纪,管你叫姐我就总能想起她,我们都有点怕她。”
米贞更好奇了:“你这位姐姐脾气很差?”
“这倒不是,”沈昼笑着道,“她总嫌我们不在家里待,到处乱跑。”
米贞愣了一下,缓缓道:“她也是担心你们。”
“是啊,所以才害怕她伤心。”
沈昼很少谈及自己的家庭,哪怕已经共事数年,但米贞也只是大概知道他和自己表姐夫妇一起生活,家里似乎有一个比他小几岁,但总也不爱出门的妹妹,还有一个小女孩儿。
“真忙不过来?”米贞狐疑的问。
沈昼真诚的道:“真的。”
“那就给他吧,”米贞淡然道,“我会和他说清楚,这件案子如果最后赢了,风险代理费会按照你们两个人负责的工作量进行分摊,要不要接看他自己。”
沈昼点头:“好。”
下午下班的时候,楚辞接到了他的通讯。
“你还真找到一件和星研院相关的案子?”
“不是告诉过你,我们所的关系很硬,去翻一翻档案柜,案子多少都和那些大人物有点关联。”沈昼云淡风轻道,“而且中央星圈的关系网千丝万缕,要找的话肯定能找到。”
星研院全称叫做“宇宙星体研究科学院”,是联邦科学局的常设科学研究机构,苏比雷纳·琼斯那次远空星际碳素就是星研院报批的,子虚乌有的加纳星系也是由它负责观测。
楚辞嘀咕:“这样行吗?”
“靳总只是让我确认当年那位吴副院长是否还在世而已。”
沈昼停顿了一下,随即道:“吴副院长就是那次远空探索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另外一位汤马斯院长在职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死因是脑溢血,自然死亡。”
“我听奈克希娅说,舰队船员也死了一大半。”
“对,”沈昼笑着说,“意外事故嘛,真是个好理由。”
楚辞耸了耸肩。
“你什么时候回雾海?”沈昼问。
“下周?”楚辞犹豫道,“我刚从秦教授那里回来,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考虑好。”
他并未说明是什么事,沈昼却倏然道:“但我觉得你很适合留在学校。”
楚辞有点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们身处的外部环境危险而压抑,可学校却是最简单纯粹的地方,你不能长久在黑暗之中行走,你需要能看见光明。”沈昼道,“而且,这个世界上会欺骗你的人很多,但知识不会。”
楚辞想了想,道:“我知道了。”
“西泽尔怎么样?”
“很好啊。”
“我是问,他接下来是不是会留在北斗星?”
“他说要等组织部谈完话后才能知道。”
“我已经听见风声了,”沈昼笑道,“都说,穆赫兰师长可能会成为继靳总参之后,成为宪历年第二个年龄没过三十岁的少将。”
“他现在也是准将,军衔升一级的话,会被调去哪里呀?”
沈昼道:“大概率会在集团军军部任职。”
楚辞“哦”了一声,似乎对比并不感兴趣。
沈昼“啧啧”的叹:“你的反应可真冷淡,你哥前途一片光明,联邦历史上这么年轻的将军可不多见。”
楚辞干巴巴道:“那就祝贺他吧。”
沈昼:“……更敷衍了。”
楚辞断掉了通讯,他正在去往靳昀初家的路上,因为靳总听说他回来了,热烈邀请他去家里蹭饭,楚辞想起早上西泽尔煎的坏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今天刚好是周六,靳昀初和暮少远都在家,楚辞去的时候,暮少远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和谁通讯,靳昀初小声告诉楚辞:“和穆赫兰元帅。”
外界传闻暮少远元帅和穆赫兰元帅龃龉多年,这二位常年天各一方,连杜宾德总统的葬礼都是靳昀初代为参加,看上去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可事实上每逢局势大事,暗潮汹涌之下,总有两人意见一致的影子。
“这件事是真的?”穆赫兰元帅的眉头沉沉压下来,“就算何汝诚要上位,也不至于将奥托·杰弗里囚禁吧?”
“你尽可以去求证。”暮少远嘲讽道,“怎么你身在中央星圈,敏感度还不如我?年纪大了就赶快退休。”
穆赫兰元帅咄咄逼人道:“我正要问你,你不会真的打算直接把西泽尔调到你的第一集团军吧?不去中线平一平领衔?”
军中各个单位部门有前线、中线、后线,譬如放去特战队就是标准的前线单位,部队的直接一级军官也是前线职位;而和法律、调查、安全等相关的则统称中线单位,前线军官在升职之前要去中线单位“平领衔”作为过渡,靳昀初在晋升联合舰队第一作战军团第三十二舰队指挥官之前,就曾去过联合舰队特别安全调查组待过大半年。
“不需要,”暮少远摆了摆手,“我当年也就在中线干过几个月,放他去不就是浪费时间。”
穆赫兰元帅似乎要反驳,但却又没有说出口,只是冷哼道:“你也不怕他浮躁。”
“穆赫兰,”暮少远哂笑道,“就算你浮躁,他也不会。你能不能多关心一下你儿子?那是你亲儿子,他去执行任务一去三年你也不闻不问,有你这么做爹的吗?”
穆赫兰元帅竟然没有反唇相讥,只是冷冷道:“谁让他是我儿子,姓穆赫兰?”
暮少远知道他这句话里所蕴含的意思。
从数年前311舰队出事故,他来拜托自己去找西泽尔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将自己的儿子推出了中央星圈。
暮少远罕见的缓和了语气,道:“你不要总是觉得他年轻,他做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危险,也更重要。”
“让他自己注意就行。”
这次通讯就这样结束,暮少远对着一闪而消失的通讯屏幕,沉沉的叹了一声。
他走出书房,见楚辞和靳昀初坐在地上玩飞行棋,道:“怎么坐在地上?”
“宽敞。”靳昀初头也不抬的道,然后继续琢磨应该怎么走下一步,暮少远在道,“左三。”
靳昀初推了他一把:“一边去,不要打扰我玩。”
楚辞抬起头,问候道:“元帅下午好。”
暮少远“嗯”了一声:“你哥人呢?不是说一起过来吗。”
“他中午说有熟人叫他去吃饭,”楚辞道,“然后就走了。”
他说着在心里嘀咕,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熟人。
“肯定是张三,”靳昀初道,“他昨天还来问我西泽尔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西泽尔来了,靳昀初一见他就问:“中午是不是张三找你?”
西泽尔疑惑道:“不是,是原来177师的朱副师长,他现在在执法总队。”
“哦。”
“那晚饭晚一点吃吧,”靳昀初思忖道,“我和小林去公园看鹅。”
暮少远:“……看什么?”
“天鹅,”靳昀初得意道,“南方公园新养了几只红天鹅,我还没见过呢,决定去看看。”
“要我送你们去吗?”暮少远问。
“不用。”
她说完就催促着楚辞收拾了飞行棋,两人出门看鹅去了。留下两个大男人在家里干瞪眼。
过了一会,暮少远对西泽尔道:“来厨房给我帮忙。”
不知道此时的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反正半个小时后,他后悔了。
他的得意门生、联邦唯二最年轻的将军之一,打个鸡蛋都能把蛋壳戳进碗里,切的土豆片比机甲护壳还要厚,暮少远看着西泽尔的“杰作”陷入了沉默,半晌,道:“你去坐着吧。”
西泽尔:“……”
没多久楚辞和靳昀初就回来了,进门的时候两个人在争论着什么,西泽尔仔细一听,楚辞道:“那不是红天鹅,那就是火烈鸟。”
“什么火烈鸟,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物种。”
“我还没有听说过红天鹅这个物种呢。”
“你要尊重自然物种的多样性……”
两个人一直争论到吃饭的时候才闭上嘴,靳昀初坐在桌前,疑惑的用筷子挑起一块土豆:“暮少远,你这个土豆是怎么搞的?我们家家政机器人疯了?”
西泽尔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
暮少远波澜不惊的道:“这西泽尔切的。”
靳昀初诧异的看了一眼西泽尔:“……好刀法。”
西泽尔沉默不语,楚辞愕然地问暮少远:“您不会是想让他帮忙做饭吧?”
暮少远道:“我很快意识到这一个错误的决策。”
靳昀初:“马失前蹄。”
楚辞:“……我哥不会做饭的,最简单的那种都不会。他今天早上还试图用三年前的鸡蛋给我做早饭,要不是我问了一句,现在说不定我俩都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