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换了一支新的笔递给他,查克在最新的一栏写上自己的名字。警卫回过头来问:“好了吗?”
“这就来。”查克放下笔,小跑到警卫的身边。
警卫带着他往一层走去,将要走到门厅的时候忽然问:“对了,和你一个囚室的囚犯,你的室友,是谁?”
查克谨慎的道:“是3427号,一个老头,我听见别人叫他老吉姆。”
狱警似乎愣了一下,嘀咕:“……你真够倒霉的,等下周新人进来,我想办法帮你换一个囚室。”
查克心中一凛,他大概知道那老头有问题,大概不是什么好惹货色,却没想到竟然到了狱警都要感叹他倒霉,需要换囚室的地步。
他装作感谢的对狱警点了点头,但其实手心里已经攥出了汗。
沉重的一层大门被警卫推开,门轴艰涩的转动之间,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清晨的冷风吹过,查克手心里的汗瞬间被吹干了。
这是一片开阔的场地。
边缘处有几个残缺的铁架子,似乎是某种健身器材,上面寥寥的坐着几个人,其余人要么围在周遭,要么在空地上埋着头走了走去,还有一个人躺在尘土里一动不动,查克眼尖的看见那人身下似乎有一滩红。
警卫咒骂了一声:“这群王八蛋,这星期可千万不要第二次闹出人命来……”
他大步往躺在地上那人走去,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语速飞快的对查克道:“坐在单杠上那个大胡子就是科隆,另外,小心你的室友。”
嘀——
警卫吹响了哨子,第三道大门瞭望塔上迅速奔下来另外两个警卫,其中一人将躺在地上的那个囚犯带走,剩下两个拎着警棍像赶鸭子一样将站着的囚犯们赶在一起集合。
查克也在其中。
他的目光快速略过周围的人,警卫用警棍敲打着满是锈渍的健身器材,高声道:“7865是谁打伤的?给我站出来!”
无人应声。
“很好,”警卫将警棍在手里掂来掂去,“举报开始,检举出违规者的,奖励一块能量块!”
过了大约十秒钟,列队中有人说:“是6579!是陈康打的!”
警卫掂警棍的动作停下:“6579,出列!”
一个脸上有伤疤的寸头男人走了出来,他尚未站定,警卫就就抡起警棍击打在他的腹部,陈康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呃”,就像个虾子一样蜷缩在地上,警棍不断地落在他的肩膀、脊背、大腿上,他却只能抱着头,一动不动。
警卫打完了,直起身正了一下错位的腰带,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皱巴巴的能量块扔给队伍中刚才检举的小个子男人,然后露出恶劣的笑:“我要是你,就现在立刻将它塞进嘴里,免得一会又被别人抢走。”
“鉴于你们有人闹事,”警卫大声道,“所以今天的放风时间缩短十分钟。”
他从口袋里掏出表看了一眼:“你们还有八分钟。”
队伍中一片怨声载道,警卫满意的离场。
刚才得了奖励的小个子男人小跑到铁架子旁,将能量块递给了一个红头发的人,那人就坐在距离科隆不远处,嘴边甚至还叼着一支卷烟。
就在警卫刚才集合打人的功夫,站在队伍最末尾查克将在场众人差不多就观察了一遍。
没有一位黑头发、绿眼睛,气质出众到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的年轻男人。
西泽尔不在这里。
他刚才去登记的时候乘着工作人员换笔的功夫大致数了一下档案本上的囚犯人数,越往前,那些登记的囚犯在“死亡”一栏几乎全部都打上了对钩,二层现在的囚犯不会超过一百之数,如果每层关押的囚犯数量都差不多,那么丹尼尔斯学院在押囚犯就会在三百到四百人,但是现在在操场上放风的最多也就两百人,剩下的人去哪里了?
是没有出来放风,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而让查克疑惑的是,他也没有在人群中看见老吉姆。
这老家伙干什么去了?
八分钟很快过去,囚犯们被再度整合,送到囚室旁边的古堡里做工,做得都是一些零件挑拣工作,老大和某些有特殊地位的人自然不用,却也要在车间里呆满五个小时。查克被警卫安排在出口处点数,这是一项相对轻松地工作,想必也是因为蓝心氪金了的缘故。
但这时,查克的室友老吉姆又出现了,他慢吞吞的拖着瘦弱的身体,将水桶一个一个摆好,等到挑拣零件的人将水桶装满被叉车运走之后,他又走过去将空水桶拿回来,循环往复。
某一时刻,查克的视线正好和他对上,老吉姆咧开嘴对查克露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查克立刻移开了目光。
他在丹尼尔斯学院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晚饭之后会有自由活动时间,但是自由活动的范围也仅限于二层,查克抓住机会在警卫训话的时候闭眼睡了一会,一到入夜,他就干脆靠着墙坐在床上,丝毫没有睡觉的意思。
老吉姆盯了他大约半个小时,然后躺在床上蒙头就睡,等到他的呼吸平稳了,查克才悄然无声的打开自己压在床铺底下的包裹。
他系在锁扣口的一根头发丝果然不见了,有人动过他的东西!
他刚来这里第一天,知道他带包裹的除了警卫就只有老头吉姆,警卫检查过包裹,知道里面有什么,不至于乘查克不在的时候偷偷翻看,所以老吉姆早上放风的时候不见踪影,是返回囚室来翻找自己的包裹了?
查克瞬间惊出了一脊背的冷汗,幸亏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将通讯器带在了身上,警卫检查包裹的时候只是随便翻看,因此就只看见了包裹里的衣服,可如果是老吉姆,查克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发现通讯器的存在。
不对。
查克皱了皱眉。
可是,出去放风的时候是不允许返回囚室的,这老家伙是怎么回来的?
还是说,翻看包裹的不是他?
次日早晨放风的人比昨天多一些,但是查克一一观察过去,依旧没有西泽尔。他乘着中午上厕所的时间给外面放出去第一组报平安的信息,同时用昨天晚上的晚餐交换到一个信息,像他们这样的车间一共有三个,另外两个在古堡第二层,三四五六层的人都在那里做工。
但是他无法离开自己工作的位置,只有中间上厕所的时候才能有机会离开几分钟,这并不足够他去二楼的车间查探。他倒是知道蓝心拓印的那张收容单上西泽尔写的名字,但他并不敢贸然打听。
他只能想另外的办法。
他决定再去一趟档案室。
下午时分,昨天放风时候被陈康打的那个人死了,警卫将他的尸体送了出去,顺便去档案室将他的名字划掉,查克借机好奇地问:“我昨天登记的时候看到档案本上有很多叉,那都是死掉的囚犯?”
警卫随口道:“不止死了的,死了的会勾选‘死亡’那一栏,还有被人赎出去,也会打叉。”
虽然警卫没有多言,但是查克猜测,越狱逃走的,估计也会被打叉。如果西泽尔还在这座监狱里,那么档案本上他的名字一定完好无损,如果被打叉了,大概就是已经离开了。所以他需要再去一趟档案室。
可是他想了半天,找不到理由光明正大的过去,那就只能半夜偷偷摸过去。
他下午在车间做工的时候偷偷藏了一截铁丝,而囚室的门又是金属锁,要想撬开并不难。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位麻烦的室友老吉姆。
夜半,查克依旧没有睡,他等到老吉姆的呼吸逐渐平稳,悄无声息的下床,走到他的床边,瞅准了位置,一手刀砍在老吉姆的大动脉处,老头儿梗了一下,随即头一偏歪在枕头上,查克慢慢落下有些颤抖的手,心想这老家伙果然醒着,不过现在没关系了,把他打晕,他就不会知道自己出过囚室。
此时,查克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思维,正在逐步向楚辞靠拢……
撬开囚室的门,查克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一路躲避巡逻的警卫,有惊无险的到了档案室。
他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火柴。
点燃一根,先拿出三层的档案本,他本以为自己要翻找好一会,可没想到,他刚找到大雪降落那天的日期,目光下移,最后一栏赫然就是西泽尔的字迹!
签的名字和蓝心拓印的那张收容单上的一样,名字后面并没有打叉。
他还在这座监狱里!
可是自己为什么找不到他?
查克迅速将档案本放回去,吹灭火柴,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档案室。
地下一层的火把要比一层和二层明亮许多,此时虽然没有巡逻的警卫,但是查克的影子被火焰映照成巨大的一片,如果此时有人从拐口出来,一眼就可以发现他。
他走得很快,就在他到达一层的十字通道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他霍然回头,发现只是楼梯上边的铁链被过堂风吹得晃荡。
查克松了一口气,快速返回囚室。
因为将老吉姆打晕了,他也就能放心的睡觉,但是睡得并不踏实,第二天哨笛还没有响他就醒了,今天是个阴天,瞭望窗里并没有光线透进来。
没过一会,老吉姆也醒了。他一双浑浊的眼睛充血,就像是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你昨天晚上将我打晕之后去做了什么?”老头注视着查克,嗓子里好像卡着一口痰,声音听起来潮湿而黏腻不清。
查克装傻:“你在说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吉姆沉着声音,“当时我醒着,是你将我打晕了。”
查克笑了笑,道:“我警告过你不要打歪主意,怎么,你半夜装睡是想做什么?”
老吉姆噎了一下,道:“我只是没有睡着。”
查克似乎不以为意:“随你。”
“你难道就不怕我告诉狱警?”老吉姆道,“不论是什么原因,打伤其他囚犯,就是违规。”
查克看了他一眼:“反正你现在也醒了,伤呢?狱警会相信你的话?”
老吉姆再次噎住,但接着他就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在这座监狱里待了几十年,你觉得,狱警是相信我的话,还是相信你?”
查克抬起头和他正面对视,冷淡的道:“你前天早上放风的时候回过囚室?怎么进来的。”
老吉姆神情一僵,所幸干脆的承认:“早知道你那包里只有破衣服,我还需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回来?”
“你怎么进来的,”查克不为所动的问,“你也说过,这座监狱里是每一层的老大说了算,如果我把你有秘密回囚室的方法这件事告诉科隆,你猜他会怎么样?”
老头儿浑浊混沌的目光在查克脸上扫来扫去,他忽然咧开嘴笑了一下,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告诉我怎么回来,你告诉我,你昨晚去做什么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老吉姆的嘴角咧得更大,“不信的话,待会起放风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回来一趟。”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可以在走过密道之后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查克笑了起来:“行啊。”
今天操场上放风的人比昨天多,但是查克依旧没有找到西泽尔,警卫巡视了一圈之后就回到了哨塔上,老吉姆在不远处对查克使了个眼色,查克不动声色的跟了过去。
老吉姆带着他绕到了古堡后面,可是这里只有一条水渠,他却跳了下去,沿着水渠一直走,到了窨井口,他弯下腰将窨井井盖提了起来:“就是这,从这下去就能回古堡里。”
查克抬了抬下巴:“你先下。”
老吉姆嘻笑了一声,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底下是一条废弃的下水道。
结着几个世纪的灰尘和苔藓尸体,偶尔冒出来一两簇幽冷的萤火菇,查克悄无声息的从袖子豁口里拿出了那截撬门锁的铁丝,一旦走在他前面的老吉姆有任何异常举动,他就二话不说直接将其制服。
可出乎意料的是,老吉姆并没有搞出什么幺蛾子来,这条下水道的尽头,竟然是城堡大门边的排水口。
“哨塔上的警卫半个小时一换,中间有五分钟的空缺,”老吉姆小声说道,“只要在这五分钟内进去,早上放风的时间没有巡逻的狱警,就可以直接到囚室里。”
查克往外看了一眼,便跟着老吉姆返回了操场。
“怎么样,”老吉姆得意的道,“我没有骗你,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吗?”
查克点头,道:“我哪里都没去,打晕你就为了能睡个觉而已。”
老吉姆:“……”‘
他语气阴森的道:“你在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