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尝了一口,都不是非常好吃,但楚辞却“咔嚓咔擦”地啃了半天,偏过头对他道:“我还是觉得这个办法最快最方便。”
西泽尔:“……”
……
“还是不需要计划?”西泽尔挑眉问。
楚辞沉默了一下,看着面前光屏上固若金汤的玫瑰台,道:“需要吧……”
他正在试刚买到的新枪。
西泽尔滑动着空中的投影,透过光芒幽微的投影可以看见楚辞的背影。他在心里叹了一声,杀死黄庭确实是验证卡莱·埃达最简单的办法,但如果是别人,思及此大概就会当个玩笑调侃而过。可是按照楚辞的行事风格,他却一定会付诸实际。
两个小时后行动,楚辞抬起终端接收了西泽尔的计划书,道:“我从来没看过这么长的计划书。杀个人而已,搞这么正式。”
“有备用计划和撤退路线,”西泽尔无奈道,“认真看,不要偷懒。”
双手做了个双手托举过头接受赏赐的动作,极其恭敬的道:“是,穆赫兰指挥官。”
西泽尔哭笑不得。
楚辞安装好枪管上的□□,背起装了备用武器的背包。他换了一件宽大的运动衣,头上扣着鸭舌帽,临时决定剪掉了头发,因此帽子遮住半边脸颊之后便也就看不出来性别与年纪。
天空逐渐明亮,世界却依旧处于清晨悄寂的混沌之中,晨雾弥漫,远处有一夜未见休息的霓虹被天光一照,就显得暗淡疲惫起来,过了一会,霓虹投影熄灭了,属于前一天夜晚的时代已经过去,白昼正在苏醒。
楚辞朝着西泽尔挥来挥手,跳下轨道中转点,朝着远处隐没在薄雾中的大厦走去。
他身上带着全视角的监控设备,本来是不需要的,但是西泽尔坚持认为作为后方指挥和保障的自己应该观察到他的每一行动细节,楚辞只好屈从。
晨雾濛濛,他踩着昨夜的冷露,悄无声息的来到玫瑰台的外墙之下。玫瑰台之所以叫做“台”,也就充分说明了它并非孤高决绝顶、一枝独秀,而是身处于一片建筑群的众星捧月中。
除了最中心的大厦之外,周围还有玻璃温室、花园餐厅、游泳池等等,而最外围的隔墙高达四五米。楚辞停在围墙不远处,双脚向后撤去,助跑,随后犹如箭矢一般跃起,落在了围墙内里。
西泽尔看着监控屏幕上已经消失的楚辞背影,终于明白为什么选择进入点时,楚辞说翻过围墙就可以。就算知道他体能很厉害,但也不是这么个厉害法……那堵墙摆在那,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障碍。
围墙之后是酒店的垃圾处理场,此时除了高温焚烧池外都是一片空空荡荡,敬业的机器人站在焚烧池旁,赤红的眼睛一闪一闪,光芒呆滞,楚辞从它们身前走过,也丝毫无动于衷。
雾海很少见兼具治安监控的智能型机器人,大多都只能做一些基础工作,且都不太智能。西泽尔之所以选择让楚辞从这里进入,是因为垃圾处理场距离机房很近,楚辞要去机房手动植入一道埃德温子程序,将整个酒店的监控网络控制权都截取到西泽尔的终端上,并解决掉机房的值班人员。
机房设置在地下,要经过一段晶钢板铺就的地下通道,门口的密码被埃德温轻易破解,楚辞走进去,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是无声的。
可就在他走到通道的尽头时,一个啤酒肚保安忽然从拐角走了出来,他刚值完一个该死的夜班,打着呵欠,睡眼朦胧之中看见一个穿着宽大运动衣,背着背包的年轻人出现在机房的通道时愣了一下,脑海中迟钝给出反应,可是那个念头尚未结束,他的脖颈侧就中了一弹。
保安肥胖的身体摇摇欲坠的倒下去被楚辞接住,拖进了旁边的洗手间中塞入隔间里。他用的是高倍麻醉弹,用自己做过测试都要晕十来分钟,更别说普通人。
机房里只剩下两个技术工和一个保安,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之后,他立刻按照西泽尔说的,找到中枢网络的并行节点,拆开设备的外壳,然后连接输入设备,并将自己的终端密匙输入进去。
埃德温的子程序几秒之内攻破了酒店中央控制系统的防护墙,将监控网络的控制总节点截取,通过被改变的并行节点,远程嫁接到了西泽尔的终端上。
“好了,”一分钟后,通讯频道传来西泽尔的声音,“离开这往东南方向走,两百米后你会看到一片仿真树林。”
楚辞快速离开了机房,他按照西泽尔说的,穿过仿真树林和一小段蜿蜒的石子小路,便抵达了玫瑰台中心大厦的裙楼。黄庭就在中心大厦的三十七层某件套房里下榻,但是中心大厦只有前后两个入口,要想直接进去几乎不可能,楚辞只得选择从裙楼绕过去。
他也不能走裙楼的正门,而是通过货物和垃圾运送履带钻了进去,随后来到了裙楼的后门门厅。
此时的门厅是没有侍应生的,而因为监控网络控制权已经在西泽尔手中,于是楚辞光明正大的走过门厅和走廊,就在他一步迈入安全通道的入口时,那里忽然有轻微的响动。
楚辞的手在上衣口袋中脱出,手里握着长管□□,对准了光芒赢弱的安全通道,但他并未开枪,因为那晦暗中浮现一张青涩稚嫩的脸,是个比楚辞年纪还小的少女。
在那少女发出尖叫之前,楚辞倒转枪口贴着自己手臂,一步上前,持枪的手箍住少女的脖颈,将她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另一手捏着少女的手腕,将她两只纤细的手臂反剪过去,按在脊背上。
埃德温昨天晚上对裙楼的安全通道监控进行了长达两百天的追踪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在早晨五时到七时这个时间段,这里不会出现任何人。楚辞郁闷的想,难道是因为最近都和阿萨尔呆在一起,所以也被他传染了什么霉运?
但就在楚辞决定一巴掌拍晕这个少女时,她非常识相的小声而急切地道:“我可以带你进去,别杀我!”
“我,我可以带你进去!”少女声音颤抖着重复。
“你怎么知道我要进去?”楚辞问道。
“你,你走了安全通道……升降梯要权限才能进。”
楚辞松开了卡着她脖子的手,枪却并未收走:“走吧。”
少女似乎惊讶于他的轻易答允,张大了嘴,又慢慢合上。
通讯频道内,西泽尔低声道:“小心。”
楚辞“唔”了一声,跟着少女走出安全通道,往升降梯走去。
少女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升降梯内的监控,但是升降梯一直走到二十四楼,监控也毫无动静。少女的脸色一寸一寸白下去,牙齿磕吧着问:“你,你要去哪?”
楚辞还没有回答,升降梯间的门开了,少女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她尖叫的同时楚辞开始飞奔,他几乎是瞬间就脱离了升降梯间,清晨时分恒温系统系统关闭,走廊侧边的窗户却是开着的,在保安到来之前,他身体一侧就轻而易举的缩进了窗缝里,速度快得形如一只鬼魅。
升降梯间的门打开,又闭上。
少女如梦初醒般使劲拍打着开门的按钮,她跌跌撞撞的跑出升降梯间,保安慌忙地赶到,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玛蒂尔达小姐,请您回到房间里去。”保安小队长堆着满脸不耐烦的笑容。
“有人——”玛蒂尔达指着那半扇敞开的窗户,瞪大眼睛道,“有杀手闯进来,你们需要快点去保护父亲的安全!”
保安小队长心里生气又不敢发作:“我们按照您的要求已经搜查了两遍,什么都没有发现。况且黄总所在的中心大厦保卫严备程度是这里的三倍,您无需担心。”
“不行,你们快点过去!”
保安小队长无奈,只能带着玛蒂尔达去了中心大厦三十七层。
黄庭刚刚起床洗漱完毕,正在换衣服。他看上去大约五六十的年纪,但实际年龄要更大一些,头发已经花白了,却也没有通过生物技术再染黑。和埃达那种带有钝感的五官不同,他的眉目轮廓及其锋利,下巴方正,让人觉得此人行事果断,脾气暴戾。
“外面是什么声音?”黄庭一边扣起衬衫的扣子,皱着眉问道。
“是玛蒂尔达小姐,”手下恭敬的道,“她声称在裙楼的安全通道口遇见了杀手,杀手的目标应该是您。”
“她又在胡闹什么。”黄庭披上外套走出房间,斥责女儿道,“要是真的遇到了杀手,你现在还能活着回来见到我?”
“可真的是杀手!”玛蒂尔达急得面红耳赤,“他拿着枪,他已经到中心大厦来了!”
“我不管他有没有来,”黄庭威严的道,“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去裙楼?”
玛蒂尔达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嚅嗫着,眼里盈满了泪水。
“说了多少遍要你在房间里呆着。自作主张偷偷跟着我跑到这里来,还不听话!”
玛蒂尔达哭着跑了出去,手下小心翼翼的道:“我这就去安慰小姐。”
黄庭却摆了摆手:“都是被她母亲宠坏了。这次出来又不是旅游,她竟然还胆大包天的乱跑……把她的房门锁起来,在我们回一百三十六层之前,不允许她出去。”
“是。”
“对了,昨天追踪到的那组信息讯号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手下的头低下去:“暂时还没有。”
“废物。”黄庭淡淡道,“继续追,追到直接杀了,不用来问我。”
“是。”
“卡莱那边有动静吗?”
手下的头垂得更低,恨不得贴在胸口:“自从前天晚上在风铃大道……”
“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小婊 子还要藏到什么时候,”黄庭冷笑道,“让她多活了这么几年,当了几年公司总裁,也算是抬举她。”
“对了老板,杨隆的妻子昨天晚上有通讯过来,希望您能网开一面,她才刚刚生过孩子……”
“她的丈夫太过无能,”黄庭用洁白的手巾擦了擦手指,往餐厅走去,“她和她的孩子就不配再享受公司的物资和庇佑,把他们赶出去。”
“……是。”
黄庭在餐厅的长桌前坐下时,楚辞也恰好“路过”餐厅。
他从外墙的通风管道出来,就开始徒手爬墙。
玫瑰台中心大厦的外壁是反射晶体材质,一道晚上,玫瑰台的霓虹亮起,整座中中心大厦都会被霓虹渲染成璀璨夺目的晶红,但是白天却其貌不扬。而这种材质最光滑,楚辞像是壁虎一般不断移动,监控屏幕里的西泽尔看的心惊胆战,自从遇到那个小女孩开始,楚辞的行动就完全脱离了他制定的计划。
原定计划中是通过裙楼的安全通道上去,再混入货物和垃圾的运送轨道,进入中心大厦的□□。结果他直接跟着那个少女乘坐升降梯进入了中心大厦,随后爬通风管道到了三十六层的厨房,再从厨房的外壁绕过去,直达黄庭所在的三十七层。
甚至在途中,这家伙还有心情和他闲聊,说刚才带路那个女孩子如果生在联邦,将来完全可以去唱女高音。
西泽尔哭笑不得,警告他仔细一点,不要被发现。然后楚辞就开始徒手爬高楼。
依旧是从走廊的气窗进入,西泽尔道:“左,上楼梯。”
楚辞“嗯”了一声,刚从楼梯往里走了计划,西泽尔忽然道:“暂停。”
楚辞立刻后背紧贴墙壁,等到五秒钟之后,他像一条影子般掠过楼梯口,余光里顾见三名列队巡逻的保卫人员的背影,皱眉道:“警卫加强了?”
“应该是因为刚才那声女高音。”西泽尔道。
楚辞“哧”地笑了一下,道:“我现在承认你还算有点幽默细菌。”
西泽尔不解:“细菌?”
楚辞没有回答,他在两队保卫人员交替的空档里,风一般穿过天桥,真正抵达了三十七层。
他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就在天桥与三十七层走廊的入口,他迎面遇上了两个保卫人员,但他们没有穿保安制服,或者称呼他们为感应科技的安全业务员更妥当一些,相比起楼下那些并不专业的保安,这两个人的眼中透着冷酷,眼底仿佛弥漫着硝烟。
在对方掏出枪之前,楚辞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他手里的枪早就从高倍□□换成了装满子弹的动能枪。他从这两人中间滑过去,脚步未停,手里的动作也未停,一拳狠狠的打在一人太阳穴上,一手扣下了板机,开了两枪。
等他和这两人擦肩而过,那两颗子弹从不同的角度飞来,分别钉入两人的额头和喉咙。
两名安全业务员哼都来不及哼一声,直接倒了下去。他们的实力毋庸置疑,然而敌人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到他们甚至根本没有看清。
楚辞从包里取出另外一把枪,当他踏入三十七层的走廊时,鸣警声响彻了整个玫瑰台中央大厦。
“你只有七分钟。”西泽尔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道,“七分钟他们的警卫队就回集结完毕,如果你不能在七分钟内杀死目标,立刻按照路线撤退。”
楚辞答应道:“好。”
他开始朝着前方奔跑,像一阵风。
迎面而来一管瞄准楚辞的枪口,但是他一抬手,枪口先起了火。身后亦有响动传来,他看也不看的侧过身体,另一只手中的枪飞出一颗子弹。走廊口那名刚刚拐过来的安全业务员喉咙上留下一个血洞,而子弹从他颈穿出,带起了一大片泼洒的红,犹如绽放开的花朵。
面前的身体倒地,楚辞继续往前,然后再次停住脚步,贴墙而走,流弹将空气震碎,硝烟穿梭其中,瓷砖碎片和墙皮乱飞,乒乓之声不绝于耳,分不清到底是枪声还是爆炸声。
他扔掉手中的枪,猫着腰往前走时顺手捡走了不知道是谁丢失的枪支,但那肯定是他的战利品,他抬起枪,沉默的开枪,枪声就是他的声音,直到这支枪的子弹也消耗殆尽。
再次扔掉手里的枪的时候他觉得手里有点滑腻,低头一瞥,自己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流弹割开一条血口,正在泪泪渗出鲜血。
对面敌人的射击一直都没有停,楚辞不得不侧身躲到走廊边一处摆放着雕像的凹陷内。他从包里再次掏出枪,心里默念的数字数到三分钟。
已近过去了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