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赫兰元帅沉着声音道:“他太年轻了,我看他好像觉得全宇宙就数他最厉害似的,不磨一磨身上的傲气,以后怎么拉的出去?”
“我说你这个人,”李元帅被他气得够呛,就差拍桌而起,“你儿子,亲儿子!天生精神力s等级、机甲匹配度高到99.8%,还是特性基因,中央军校年年学说考试实战考试模拟考试都第一,超第二名整整两个绩点,各大军部抢着要!你他娘的当年也没人家学的好,你哔哔什么哔哔?”
穆赫兰元帅的脸色诡异的缓和了些,但还是拧着嘴没有说话。
李元帅又灌了一口冷茶,低声道:“奥布林格,难道……你就真的不担心?”
穆赫兰元帅沉默了半响,终于道:“我回来之前通讯过暮少远。”
李元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瞪大,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半天,才震惊道:“你,你竟然会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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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朗宁被停职已有近四个月。
四个月前他被派前往科斯特拉星系的小星球锡林执行一次外勤任务,没有上报直接动用了粒子炮,即使如此却还是有五名基因控制局的外勤特工牺牲,还有随行的一位局长秘书,称得上损失惨重。
返程之后他便立即被赫局长明令停职,那天勃朗宁走出基因控制总局大楼的时候,他被停职的消息不胫而走,大门口围着一大圈记者,举着无数的摄影机记录仪,似乎生怕漏掉他的每一个动作。
“勃朗宁总长,请问锡林的基因异变事件真的严重到必须要动用粒子炮的程度了吗?”
“您有没有考虑过锡林过后会成为一颗死星?”
“请问您会宣布为牺牲的那五位外勤特工负责吗?”
“……”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朝勃朗宁砸了过来,他站在记者唇枪舌剑的围攻之中,拄着拐杖,却站的挺直,甚至犹如一块钢板。
赫局长紧跟着出现,他身边的女秘书换成了一位棕红色短发的年轻女人,记者们像是饿狼看见了带血的生肉般迅速朝他围了过去,短发女秘书伸手就要拦,赫局长却摆了摆手,颇为和善道:“媒体的朋友也需要素材来进行报道,这无可厚非。”
记者听见这句话全都眼睛一亮,长枪短炮又都对准了赫局长:“请问如果勃朗宁总长被停职,那么执行总长一职位会暂时空缺吗?”
赫局长整了整西装袖子——那袖口勒的有点紧:“会由王成瀚次长暂时代理,王次长很熟悉工作内容和流程,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请问勃朗宁总长具体要被停职多长时间?”
“这……”赫局长似乎颇为为难的看了身旁的勃朗宁一眼,意味深长且语气官方的道,“这就要看勃朗宁总长在停职期间,对自己错误的认知程度了。”
记者还要继续追问,赫局长善意的假笑了一声:“虽然勃朗宁总长被停职也算是大事,但我建议诸位也没有必要把全部注意力都聚焦在这件事上,这只不过是基因控制局内部一次再平常不过的人事调动。穆赫兰元帅前几天刚刚从旧月5基地回到首都星,他不日将会出席上议院的议会会议,而且大选将近,诸位候选人的势头可都足的很呐,这么多素材,不差勃朗宁总长——抱歉口误,勃朗宁准将这一个吧?”
但却依旧有记者将传声器对准了勃朗宁:“请问您对这次在锡林擅自动用粒子炮有什么需要说的吗?”
勃朗宁浅色的、眼白浑浊布满了血丝的眼瞳缓缓看向问出这个问题的记者,那是个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在执行总长极具压力的目光之下,她咬着嘴唇,依旧脊背挺直,目光倔强执着的和勃朗宁对视。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啊……
勃朗宁心想,在十年前,都还没有记者敢当着他的面采访,因为传闻里,站在执行总长旁边,哪怕是五六米之外,也能闻到浓郁的血腥气。
他咧开嘴角,露出几颗洁白却看上去异常尖利的牙齿,笑了笑,道:
“该死的人,不论到什么时候,都该死。”
这句话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水的巨石,炸开了无数喧哗和巨大的浪花!
第30章 西装暴徒(上)
这颗卫星竟然叫月神。
西泽尔在这里呆了三四个月,才知道这里真正的名字。就像是雾海那三颗行星,倘若不去认真探究,还真就想不起来它们到底姓甚名谁,因为淳朴憨厚的雾海人民,直接将他们称为,“一星”、“二星”和“三星”,合称“雾海三星”。
……听上去像是幼儿园给小朋友评选绘画的等级,谁画的比较好就给个三星,然后奖励一朵小红花。
但其实,远日纪最伟大的冒险家、著名的探索号舰长阿瑞斯·l在指挥着“探索号”穿过梅西耶星云,降落在当年的“一星”时,曾经给这三颗分别命名为“昨日”、“明日”和“时光”。
汝嫣教授还曾在自己的《研究日记》中提及这件事情,笑称阿瑞斯本质上该是一位“浪漫诗人”。
是谁给昨日星的这颗卫星起名叫做月神已经不可考,但是这个名字是西泽尔从索米拉那里听来的。在她的引荐之下,西泽尔成功的接触到了黑蛇,并得知,下一次走私烟叶的飞船,来年1月中旬启程。
宪历37年已经走到了尽头。
难得月神星的大气循环系统还是正常运转的,临近年关,终于降下来一场纷纷扬扬的雪。
“今天有时间过来啊?”酒保熟练地擦着摆放整齐的酒杯,头也不抬的对西泽尔道。
他和西泽尔已经颇为熟稔,因为西泽尔代黑蛇接管这条街,成为了一个有点名头的小头目,酒吧街的女孩子们对于这件事欣喜若狂,人都是视觉系动物,哪怕西泽尔是令人畏惧的黑蛇手下,她们也会因为他的脸而暂时忘记这件事。
“他们接收到一个外面来的,”学习能力极强的中央军校第一西泽尔同学,在一堆混混中生活了几天之后,不论是行话还是风格已经都无限的偏向了本地混混,完全看不出是个半路出家的外来人口,业务能力更是深得黑蛇赏识,“待会得过去看看。”
“又是外面来的,”酒保嘀咕道,“咱们的这的人都想着往出跑,外面的人竟然还想着进来,这他妈就叫——”
西泽尔道:“围城。”
酒保揉了一下脸,接着道:“这他妈叫欠的!”
西泽尔:“……”
自从知道楚辞对地月纪的古老文化感兴趣之后,乘着这段时间闲暇,他有时候会找一些那时候的书来读。月神星的小酒保听不懂“围城”这古老且有文化的词汇,他只知道,自己一个月挣三千二百因特,如果运气好,小费足够多,月收入有时候甚至可以达到四千因特,他已经无比满足。
半个小时后,西泽尔掏出通讯卡要给酒保结账,酒保阔气的摆手道:“这杯算我请你的,你是要去‘船坞’吧?”
西泽尔点头:“是。”
酒保贼兮兮的凑上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能不能帮我搞到一盒‘新光’。”
“新光”是一种类精神药物的东西,做成香烟的样子,后劲不大,但是很容易让人上瘾。这种东西如果是在梅西耶星云之外一定是禁品,但是在雾海却司空见惯,只是由于黑帮为了获利而把控了供给源头,一般人想要长期购买,除非特别有钱。
西泽尔皱了皱眉:“你——”
“我就是想尝尝!”酒保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尝尝而已,不犯法吧?”
“不行。”西泽尔断然拒绝,“那东西里有cth26,精神瘾性先不说,长期使用会对肝脏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你想年纪轻轻就死于肝脏病?”
“哪有那么严重……”酒保嘀咕着,“这里几乎人人都抽,也不见得都有什么肝脏病。”
西泽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扔给酒保。
酒保手忙脚乱的接住,好奇问:“这是什么?”
西泽尔道:“ cth4。”
酒保若有所思的念叨:“你刚说,新光是cth26,这是cth4,应该是差不多?”
西泽尔挑了下眉,径直转身离开了。
酒保顾着拆开盒子,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走了,酒保从盒子里倒出一粒白色的药片来,奇怪的道:“这是什么……”
然后扔了两颗在嘴里。
怎么感觉味道甜甜的……又仔细品了品,还是很甜。
他将小盒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半响,抬头气急败坏的骂道:“我信你个鬼,这不就是哄小孩的糖吗!”
西泽尔早已不知所踪。
他在半个小时之后到了“船坞”。那是个废弃的水港,水港附近有一大片早就不用的工厂仓库,周边杂草丛生,冬天里落了霜的草摆拖着体弱多病的躯干在风里颤颤巍巍,此地荒凉的几乎没有人烟,连半截身子入土的垃圾袋都已经躺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因此成了打架斗殴、黑帮火并、走私交货的必争之地。
西泽尔现在作为职业黑帮,选在这里和他的同事们“提货”也不是什么怪事。
他口中那个“外面来的人”是个光头,很瘦,长得一脸贼眉鼠眼,此时正被电锁限制着,蜷缩在悬浮车的后备箱里,他身旁放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行李袋。
和西泽尔的一起的一个小卷毛,叫吉米,他试着想哥俩好的把手臂搭在西泽尔的肩膀上,试了几次却发现自己身高不够格,只好讪讪作罢,指着那个行李袋道:“他手里有不少家伙,我都没有见过,你看看?”
西泽尔拉开行李袋,一半是看不清的零件、终端,另外一半全都是武器。他伸手挑拣了一会,忽然动作一顿,从里头抽出来一把纯黑色外壳的枪。
“哪来的?”他问光头。
光头牙齿漏风的道:“捡,捡的!”
吉米一脚揣在光头的肚子上,轻蔑道:“放你娘的屁!鬼都知道你在说谎!”
光头呜咽了几声,吉米作势又要打他,光头才连忙声音颤抖的道:“偷的!偷的!”
吉米“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他看向西泽尔:“怎么样,是好货不?”
西泽尔将那把枪扔回行李袋里,道:“把他扔出去。”
吉米一愣:“什么?”
“扔出月神星,”西泽尔缓慢的扣上了衬衫衣袖上的扣子,“不管扔去哪里,三星也好,旁边的空间站也好,不要让他留在月神星上。”
吉米下意识问:“什么时候?”
西泽尔“砰”一声合上后备箱的盖子,往车门走去:“现在。”
吉米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为什么,”吉米追着他跑到了驾驶室的车门前,“为什么要把他扔出去?这都快过年了,我可不想再出去跑。”
“那把枪上有联邦边防军部的编号,”西泽尔轻描淡写的道,“边防总帅暮少远是整个联邦最谨慎的人,他们军部的武备,全部内置追踪器,除非把那支枪物理销毁,否则追踪器的存续时间是十年。”
吉米:“……”
他速度极快的钻进了车里,一巴掌打在方向盘上:“那我们赶紧去港口!”
吉米的车开的不太熟练,将要进入空间场跃迁的时候他还在抖腿,看上去有点神经质。他似乎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定定的盯着车前窗,嘴上却问西泽尔:“你怎么知道边防军军部的事情,啊?”
西泽尔心不在焉道:“别忘了我是外面来的。”
但其实即使是梅西耶星云之外,也不可能人人都知道联邦边防军军部的事情,西泽尔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边防总帅暮少远和他爸穆赫兰元帅从来不和,此时联邦军界几乎人人皆知。
穆赫兰元帅有一次在家里提到过边防军武备都装了追踪器这件事,含沙射影的嘲笑了几句死对头暮少远草木皆兵胆小如鼠,西泽尔当时想笑又不敢笑,但一直将这件事记到了现在。
空间场的旋涡展开,悬浮车被吸了进去,几秒钟后车子不那么平稳的出现在了港口,吉米直接打了几个通讯出去之后气喘吁吁的过来找西泽尔:“妥了妥了,孙老板愿意帮我们把这家伙带到二星去,你来帮我一把,把他和那袋东西搬到运送通道上去。”
吉米拖着光头,西泽尔提着那个黑色的行李袋,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最终停在了运送通道的关口。
看着履带上光头和黑色行李袋越走越远,最终进入了和星舰的对接的廊桥,吉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拍着西泽尔的脊背道:“幸亏有你,不然要是真的招来了边防军,我们就完了!”
“我待会回去一定给老大表明你的功劳,嘿嘿。”
他小跑着去停留点开车,西泽尔走在港口通道的阴影里,神情晦暗不明,某一时刻,细细的一缕光线打进他外套的口袋里,里头黑漆漆一片,属于金属独有的森冷光泽一闪,再被无尽的阴影淹没。
……
远在数光年之外,边防第五军三十六师军部的一间数据监控室,一位光头军官翘着二郎腿坐在主控晶屏前冷笑:“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孙子敢偷爷爷我的配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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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声音暂歇,尘土飞扬里楚辞睁开了眼睛,但是不知道是逃生通道的灯被打碎了,还是有人故意落下了电闸,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