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吕西安所希望的那样,银行家的目光柔和了许多。阿尔方斯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至少今晚,他不会再深究那些文件的事情……让那些文件见鬼去吧!
“我可以认为,关于我几个月之前问过您的那个问题,您已经有了答案,对不对?”阿尔方斯抬起手,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吕西安的胸前,像一根羽毛一样,吕西安再次颤抖了一下,这一次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羞耻。
吕西安没有回答,但此时的沉默本身就代表着默认。
“裤子。”阿尔方斯指了指吕西安的腰带,“还有您的鞋袜。”
吕西安顺从地解开自己的腰带,而后是鞋子,裤子,和袜子。他的脚踩在羊毛地毯上,地毯的触感有些粗糙,但却很温暖。
阿尔方斯又朝后退了一步,他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遍吕西安,露出满意的表情。
他走到窗边,那里摆放着一张桃花心木的桌子,桌子是上个世纪的风格,看起来像柜子一样笨重。桌子上摆满了文件,借据,本票,支票,土地的契约文书以及购买合同,而阿尔方斯一挥手,就把这些价值千金的纸片都扫到了地上。
他将脑袋朝着桌子的方向甩了一下,“躺上来。”他向吕西安命令道。
那种酸涩的感觉再次涌上吕西安的鼻头,他想要转身逃开,冲进这黑暗的雨夜当中去,可他的理智却迫使他的两条腿朝前迈着,一步一步地走到写字台旁。
吕西安仰面躺在了写字台上,桌面又硬又凉,硌的他的后背万分难受,他感到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而阿尔方斯这个屠夫正拿着切肉刀,向他磨刀霍霍。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块地板下面藏着的几份文件,他暗自祈祷,希望那几张纸值得他为它们付出的代价。
第83章 尔虞我诈
书房墙角那架打造成沉睡当中的恩底弥翁样子的座钟敲了十一下,然而吕西安依旧不愿意起身,他躺在沙发上,将包裹着自己的羊毛毯子裹得更紧。
他的后背传来一阵阵的酸痛感,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都用痛觉来向大脑发出抗议,虽然自己看不见,但吕西安很清楚,自己的后背和肩膀上一定布满了淤青和各种不能为外人道的痕迹。
他环顾四周,在他还没醒来的时候,房间已经被整理过了,那些翻倒的家具被重新扶正,在地上摔成碎片的玻璃花瓶也被换成了新的,里面灌上了清水,插上了今天早上新从花房送来的玫瑰。那束玫瑰开的正艳,血红色的花瓣彻底的张开,让吕西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可没办法忘记阿尔方斯拿昨晚放在瓶子里的那束玫瑰花做了些什么。
他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将自己的下巴靠在沙发的扶手上。
阿尔方斯正坐在窗边的那张写字台前,窗帘被完全拉了起来,阳光穿过窗户,射在他的后背上,同时也将他的面部表情遮掩在了阴影当中。他手里拿着一根笔,伏案批阅着那些昨天被他一把扫在地上的文件。这混蛋总是这样的理智,甚至在昨天晚上吕西安已经昏头转向的时候突然逼问他有没有私藏其他的文件,吕西安只好通过装晕回避了这个问题,代价则是让对方变得更加凶狠了,如今后背的淤青就是吕西安付出的一部分代价。
“要吃点东西吗?”阿尔方斯问道,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不,不用了。”吕西安一点食欲也没有,“我只想喝点水。”
阿尔方斯轻轻按了一下桌上的电铃,一个仆人立即推门进来。
“给先生拿一杯柠檬水来。”阿尔方斯命令道。
吕西安有些难为情地坐起身来,他用目光在房间里寻找自己的衣服。
“您的衣服沾了水坏掉了,我让人收走了,”阿尔方斯看到了吕西安的动作,“一会裁缝会送新的来。”
那个仆人回到了书房,他拿着一杯水,还有一个装着小饼干的盘子。他将杯子和盘子放在了吕西安面前的茶几上,目不斜视,脸上也像雕像般毫无表情,似乎根本看不到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吕西安。
吕西安盘腿坐在沙发上,小口喝着水,“你在干什么?”
阿尔方斯因为“你”这个称呼微微停顿了一下,这时外面的太阳正好被一朵移动的云遮住,吕西安也在这一瞬间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在胜利之后露出的满意表情,看来他对这个“你”颇为受用。
“是新一期的俄国债券的事情,这周五就是发行日了,还有一些最后的工作要完成。”俄国人自从开始在巴黎发行债券取得了几次成功以后,胃口也变得越来越大,沙皇那巨大的领土就像一块海绵,正在贪婪地吸收向国外输出的法国资本。他们借款的频率越来越高,金额也越来越大。
“这一次发行的债券金额是多少?”吕西安喝了几口水,胃里那种想吐的感觉逐渐平息了下去,他拿起一块饼干,像仓鼠一样小口吃着。
“一百亿法郎,百分之七的年利率,约定十五年还清,由全法国最大的十家银行组成银行团,按比例包销债券。其中罗斯柴尔德先生占的份额最大,他占了三十亿法郎,其次就是我们,十个亿。”阿尔方斯回答道,“这是交易所十几年来最大的一次债券发行,上一次还是为了偿还1870年战争时候给德国的赔款,那一次发行的债券是五十亿法郎,认购的总额却有四百五十亿;这一次总共一百亿,认购的金额也已经达到了五百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