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吕西安的话,莱菲布勒果然更加不满了,这不满当中又夹杂了一丝懊恼,他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您倒是想的很周到。”莱菲布勒话里充满酸意,“想必今天这一次走动,又给您拉来了不少的选票吧。”
  吕西安嘴角微微弯了一弯,“议员就是为市民们服务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要有所表示才对。”
  “看来您已经把您当作议员了。”莱菲布勒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
  “这恐怕还是要唯公议是从。”吕西安拉开车门,“您瞧,这天气这么热,我还让您在大门口晒着,可真是太失礼啦,我们还是进去谈吧。”
  莱菲布勒重重地上下晃晃脑袋,同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由于在车上坐了太久,他落在地上时一下没站稳,差点一屁股坐在马路上。
  吕西安的仆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已经跑来拉开了铁门。
  “请您进来吧。”吕西安热情地招呼着莱菲布勒先生,还用手挽上了对方的胳膊,就好像是怕他跑掉似的。
  两个人挽着胳膊进了院门,就好像他们是一对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对面咖啡馆的客人们看着这副景象,无不目瞪口呆,有几个甚至还笑了起来。
  “看来当政治家也不是什么容易的工作。”有人点评道。
  第45章 针锋相对
  吕西安一边小口喝着瓷杯子里的茶,一边怀着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情打量着陷在对面扶手椅当中的莱菲布勒先生,之前见面时候这位先生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尴尬和气急败坏。
  在这样尴尬的情形下,莱菲布勒先生尽全力避开了对方的视线,用一只手整理着自己的领带,另一只手则拿着茶杯,却没有喝里面的茶水,而是装作感兴趣的样子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他的目光落在壁炉上方挂着的一幅杜比尼的风景画上,那是房间里挂着的最醒目的一件装饰品。
  “杜比尼画的瓦兹河景色。”莱菲布勒先生首先沉不住气,打破了沉默,“您的这幅画是一件卓越的收藏品。”他用一副行家的样子点评道。
  吕西安眨了眨眼睛,喝下一大口茶水,“谢谢您的称赞,但是这只是一件复制品罢了。”
  莱菲布勒先生的脸开始微微变红,皮肤下面的毛细血管像春讯来临时的河道一般扩张着,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我听说您收藏了不少的艺术珍品。”吕西安将茶杯放下,用餐巾擦了擦手,“希望有一天我能够有幸去您府上观赏。”
  “我们全家都很欢迎您的到来。”莱菲布勒先生的声音平淡而单调,像是小学生在念课文似的,“我有幸收藏了几幅柯罗和康斯特布尔的风景画,还有两幅德加的肖像画,自认为还值得一看,希望不至于令您太过失望。”
  吕西安暗自觉得有些可笑,他早就听说,这些画都是狡诈的艺术品商人用真迹的价格出售给这位银行家的赝品,许多人都知道真相,只有主人公自己还蒙在鼓里。
  “改天我一定上门拜访。”吕西安彬彬有礼地说。
  “那就太好了。”莱菲布勒生硬地逃离了这个他不熟悉,并且感到不甚舒服的话题,“今天我来拜访,主要是想来看看您恢复的怎么样。”
  “您刚才不是在门外已经说了吗?既然我还能出门,说明并没有伤到要害。”吕西安说,“那位来行刺我的先生——我不知道他是一时冲动还是受人指使——但无论如何,他都表现的非常业余。”
  “是啊,我也听说了,他在您的胳膊上割了一道,然后就像个受了惊的孩子一样掉头就跑。”莱菲布勒终于把目光对准了吕西安,“这对您来说倒是挺幸运的,是不是?甚至有的人会说,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的幸运。”
  吕西安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运气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幸运女神这一次钟情于我。”
  “您可不是那种坐等幸运垂青的人,”莱菲布勒不屑地摇了摇头,“您和我一样,先生,我第一次看到您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因此我才对您这样警惕。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命运所摆弄的傀儡,可我们不甘于这样,我们要创造自己的运气。”
  “您这样高看我,我受宠若惊,但是我并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想您和我一样明白。”莱菲布勒笑了起来,露出两排因为抽烟而微微有些发黄的牙齿,他的牙齿很小,而且尖尖的,让吕西安想起鬣狗这样的小型肉食动物,“那个刺客和我完全没有关系,但他也不是什么闲的没事干去攻击政治家的疯子,他背后是有人指使的。”
  “哦?”吕西安若无其事地说道,“那么这个躲藏在背后的阴险敌人是谁呢?如果您能告诉我他的名字,那我会很感谢您的。”
  “得了吧,先生。”莱菲布勒冷笑了一声,“这里又没有第三人在场,我们没必要这样虚伪。我们都知道,那位刺客是您给自己安排的,用胳膊上被划上一刀换取几千张选票,您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过说实在的,我倒的确佩服您的魄力,毕竟刀剑无眼,您敢让自己见血,有这样的狠劲,无论做什么您日后都会大有成就的。”
  “您是来指控我的吗?”吕西安说,“那就请您拿出证据来吧,否则即便您是现任的众议员,诽谤别人也是要吃官司的。”他将“现任”这个词念的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