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因为场上的局势变化而愣住了几秒,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无论之前的立场如何,都惊恐万状地朝出口涌去,就像是一群急着从沉船上逃命的老鼠。
“我们也走吧。”吕西安用手捂住自己的伤口,那血摸起来黏糊糊的,还有一点温热,“这里没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了。”
第44章 探病
众人簇拥着吕西安离开乱糟糟的会场,来到俱乐部主席的办公室,而蒂贝尔先生连忙去找医生。
幸运的是,在场的观众当中正好有一位外科医生,他是在行医完毕返回诊所的路上顺道进来看热闹的,因此随身还携带着药箱。
医生对吕西安的伤口进行了检查,虽说流了很多血,样子看上去十分的吓人,但实际上伤口割的很浅,并没有伤到肌肉或是骨头。医生对伤口做了消毒和包扎,就放吕西安回了家。
警察在一个小时后终于恢复了现场的秩序,然而那位向吕西安行凶的人早已经无影无踪了。由于此人的动作非常迅速,几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的长相和逃跑方向,甚至连吕西安本人都表示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在这种情况下,要找到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作为吕西安的直接竞争对手,莱菲布勒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次刺杀最有嫌疑的一方。如今吕西安和莱菲布勒双方已经势同水火,而一旦莱菲布勒输掉选举,必然将要面临对其在布卢瓦数十年经营的总清算,因此这位现任议员绝不能接受在选举中输掉的可能。吕西安的异军突起让他的选情岌岌可危,而他之前也不缺乏用暴力解决障碍的前科,如果说他策划了这次刺杀,想要从物理上移除吕西安·巴罗瓦对他的威胁,听上去也十分有说服力。
当天晚上,吕西安和莱菲布勒双方的支持者就在街上发生了暴力冲突,即便两位候选人都发表声明请自己的支持者保持克制,但当冲突结束时,已经有十余人受了伤,其中有几个人伤势还颇为严重。
局势的恶化,让莱菲布勒先生成为了众矢之的,虽然《布卢瓦信使报》试图将吕西安描绘成冲突的罪魁祸首,可再雄辩的文字也比不上吕西安身上的伤口更有说服力。
城里的许多人都看到了靠坐在马车里,面色苍白的吕西安,他的袖子上沾满了鲜血,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显然是在忍受着不小的痛苦。吕西安的英俊长相本就讨人喜欢,这般虚弱的样子更激起了不少年纪大的市民的保护欲,一时间巴罗瓦家的房门前堆满了市民们送来的鲜花和礼物,他的支持率也大幅攀升。
时间过去了两天,此时已经是选举的前一天了。在这一天的上午,莱菲布勒先生的马车从自家的宅邸当中驶出,在全城的关注之下向吕西安家的方向开去。
莱菲布勒先生坐的是敞篷马车,似乎是刻意地向所有人宣告他的这次出访似的,而这恐怕也的确是他的目的。
在这个时候,他是否策划了这次袭击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在政治上,真相永远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了,重要的是公众对这件事的看法。吕西安毕竟受了伤,因此也就站在了道德的高地上,而莱菲布勒先生也只能主动低头,去探访吕西安。虽说看在旁人的眼里这算是示弱,可示人以弱,总比让公众觉得自己麻木不仁要强。
所以,无论内心是否乐意,莱菲布勒先生都必须穿上全套礼服和勋章,乘坐自己最好的马车,去探望自己恨不得徒手活活掐死的对手,而在整个过程中还必须表现的和蔼可亲,就好像双方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一般。
马车停在了巴罗瓦家的房子前,那里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市民,当莱菲布勒先生抵达时,几个他的支持者向他报以掌声,但很快这掌声就被更大的嘘声所淹没了,就像一朵小浪花被一个更大的浪头一口吞掉了。
莱菲布勒先生隔着围墙朝着宅邸里打量着,但他能看见的只有院子里大树那穹顶似的树冠和覆盖着爬山虎的外墙。
他挥手示意跟车来的贴身仆人,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去敲门,那仆人从马车夫身边跳到地上,走到花园的铁门前,用手拍了几下。
过了一分钟的时间,吕西安的仆人出现在了门的另一面。
“我的主人,众议院议员莱菲布勒先生,特意来拜望男爵先生。”莱菲布勒的仆人将自己主人的名片递给了同行。
吕西安的仆人接过名片,但却并没有将铁门打开,“男爵先生出去了。”
莱菲布勒的仆人看向自己的主人,车上的莱菲布勒先生微微点了点头。
“那么可否让我的主人进去等?”
门里的仆人摇头,“我不能把没来过的客人不经过主人的同意就放进来。”
这话说的声音足够响亮,就像是城堡的守将大声拒绝来劝降的使者,周围的观众都听见了。
车上的莱菲布勒先生吃了个闭门羹,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又慢慢变得铁青,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捏着自己的胡子,将梳理的很好的山羊胡都捏的变形了。
莱菲布勒的仆人碰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地回来像主人复命,可回答他的只有主人的一记斜眼和一声冷哼,一肚子邪火无处可发的莱菲布勒先生把自己的不满都投射在了仆人的身上。
“现在回府吗,先生?”马车夫转过头来问道。
莱菲布勒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既然进不去,那我就在这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