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伦伯格这个奸商这次要大赚一笔了,德·拉罗舍尔伯爵的政治影响力也要水涨船高,而我至少也吃到了一点残羹冷炙。”吕西安自嘲地笑了一笑,他从这场风波中受益不少,可一想到伊伦伯格和他的朋友将要赚进上千万法郎,他就觉得自己得到的也算不得什么。
突然,吕西安灵光一闪:既然他已经知道伊伦伯格操作突尼斯问题,是为了在突尼斯债券上赚钱,那么他为什么不能也低价买些突尼斯债券,等殖民地平定之后再高价卖出呢?
他计算了一番自己目前的资产:从杜·瓦利埃先生那里得来的馈赠,从阿列克谢那里收到的礼物,再加上德·拉罗舍尔伯爵给他支出的工资,总共加在一起,再减去所有的花费,还剩下四千法郎。
如果吕西安将这些钱全部拿来投机,那么突尼斯债券上涨百分之三十,他就能净赚一千二百法郎。
一千二百法郎大致是一个职员一年的工资,这笔钱对于两个月之前的吕西安算得上是一笔巨款,可到了今天,他已经不满足于在这个难得的机会当中只赚到一千二百法郎了。
那么就只剩下借钱了,他想起伊伦伯格当年赚到第一桶金时,也是抵押了自己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父母的房产和养老金。既然他已经有了确凿的消息,那么借点钱也算不上是什么太过冒险的行为。
找谁借钱呢?吕西安第一个想到了杜·瓦利埃先生,这位先生的那点父爱,不知道能不能值得上几万法郎呢?
他思考了片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即便杜·瓦利埃先生是他真正的父亲,恐怕也不可能不问缘由就给他几万法郎的款子,而他也不可能把实情告诉杜·瓦利埃先生,虽说杜·瓦利埃是伊伦伯格的手下,但伊伦伯格未必将自己的计划都告诉了杜·瓦利埃,倘若他吕西安泄露了消息,或许会对伊伦伯格的投机产生影响。他通过自己的文章刚要得到这些人的青眼,此刻万万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除此以外,杜·瓦利埃先生还是一个可以长期利用的资源,也没必要用几万法郎就彻底买断这个日后还有不少开采潜力的富矿。吕西安计划尽量满足杜·瓦利埃先生对于拥有儿子的渴望,以此来让对方用自己手里的资源为吕西安铺路,这是个细水长流的过程,一次性的狮子大开口,只会把对方吓退。
那么他还剩下第二个选择:阿尔方斯·伊伦伯格,老伊伦伯格的儿子。阿尔方斯少爷深度参与他父亲的生意,老伊伦伯格总不至于在他的谋划当中还将自己的儿子排除在外。阿尔方斯一定知道关于突尼斯债券的计划,甚至这件缺德的事情可能还是这个家伙本人想出来的呢!
吕西安冷笑一声,又想起了之前那次杜·瓦利埃家晚宴时,阿尔方斯声称愿意帮助他的场景,既然如此,想必银行家公子大人也不应该吝于几万法郎的借款吧。
既然拿定了主意,吕西安立即行动了起来。第一步是要找到阿尔方斯,这并不是一件难事,作为巴黎的社交名流,他的很多生活习惯都是公开的谈资。吕西安已经不止一次在报纸和杂志上看到过,阿尔方斯·伊伦伯格通常每晚十点都会去骑师俱乐部打上几局惠斯特牌,而后去他选择的某个销金窟寻欢作乐。
骑师俱乐部距离吕西安如今所在的位置并不远,他步行了大约十五分钟,在十点一刻抵达了这座古典主义的高大建筑物门前。
门口穿着骑马装的门童接过他的名片,过了片刻,他回来带领吕西安进去。
“伊伦伯格子爵正在打牌。”门童在路上向吕西安解释道,“牌局刚刚开始不久。”
他们进入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大厅的落地窗都对着花园,而花园则被挂在树梢的电灯照得亮如白昼。身穿晚礼服的会员们,三五成群地坐在桌子前或长沙发上,有的在读晚报,有的在互相交谈,也有人在打牌。
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坐在大厅中央的一张牌桌前,正在和另外三个年轻人打着惠斯特牌,而桌上摆满了用作筹码的路易金币,看到吕西安,他举起手臂,挥了挥手。
“我还以为您已经把我忘掉了。”他热情地招呼着吕西安。
若不是为了钱,我也不愿意再想起你的,吕西安暗自腹诽。
阿尔方斯和吕西安握了握手,向他介绍起来桌子上的其他人:“这位是马克西米连·罗贝尔先生,他的父亲是法兰西银行的董事;众议院议员亨利·卡德鲁斯先生,他的父亲是南方铁路公司的总裁;还有弗朗索瓦·施耐德先生,他是施耐德集团的继承人之一。”
吕西安和这几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打了招呼,这些名字他都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
“这位是吕西安·巴罗瓦先生,德·拉罗舍尔伯爵的私人秘书。”阿尔方斯又向他的牌友们说道。
听到德·拉罗舍尔伯爵的名字,这些人看向吕西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尊重。
“我很高兴您愿意来看我,可是我刚刚开始打牌,从牌桌上脱逃比起从战场上脱逃,是更加怯懦的行为,因此我不得不请求您稍微等我一会,请您先去喝点东西吧。”
“理当如此。”吕西安赞同道。
阿尔方斯挥手召唤门童,“带这位先生去餐厅,我一会和他一起吃夜宵。”
门童带着吕西安进入餐厅,餐厅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会员在那里用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