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你过来给这孩子认真瞧一瞧,他毕竟属于早产儿,看看咋样才能健健康康的保住。”
“是。”
没有掉脑袋压力的张太医也对衔玉而生的小阿哥好奇的紧,他忙斜挎着自己的药箱快步来到了帝王身边。
胤礽听到自己汗阿玛的话揪着的一颗心也放松了。
“小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看来他汗阿玛对这个伴有异像而生的孙子是喜爱的。
他又扭头往产房门口瞅了一眼,期待着等到产房收拾干净,他汗阿玛回乾清宫了,自己就偷偷摸摸溜进月子房中给瓜尔佳氏说一说他们衔玉而生的宝贝儿子。
站在一旁静默观察了许久的乌仁嬷嬷,等听到张太医说:东宫小阿哥身子骨不错,悉心照顾,必能养住的话后,她才脚步轻轻的放心转身走出了后殿。
站在外面的廊檐下,仰头瞧见毓庆宫上方的乌云已经扩大到无边无际了,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地往下落。
乌仁嬷嬷笑着伸手谢过东宫小太监递来的油纸伞,撑着油纸伞冲进雨幕中,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久旱逢甘霖,衔玉而生的嫡长孙是个有大福气的。
随着乌仁嬷嬷的离去,前来东宫打探消息的各宫小太监也陆陆续续冒雨跑回到了自家主子跟前报信。
夜幕降临,雨势仍旧没有减小。
后宫的娘娘、小主们以及四散居住在阿哥所消息灵通的皇子们都知道东宫产子的好消息了。
酉时四刻,延禧宫正殿大厅。
待惠妃乌拉纳喇氏从小太监口中听完东宫的消息后,气得当即将身旁桌面上的茶壶杯盏给尽数拂落在地,满地碎瓷片,吓得站在大厅里的宫人们全都“扑通”跪在了地上。
站在惠妃圈椅旁边的心腹大宫女喜莲眼皮子重重一跳,忙将跪在地上的宫人们都给赶了出去。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惠妃用右手捏着帕子边擦眼泪,边气得嘴唇发抖,低声怒骂道:
“凭什么赫舍里氏那贱人那般好命!她儿子被册封成太子,生生压了保清一头!如今保清媳妇儿眼瞅着再过俩月就要分娩了,她个肚子不争气的,给保清连生了四个闺女,这次怎么着都得生个带把儿的吧?”
“偏偏那瓜尔佳氏又赶在前头生了个小阿哥,衔玉而生?骗傻子的鬼话吧?万岁爷怎么能这么偏心呢!偏心胤礽,如今胤礽的儿子刚出生,他就给那奶娃子安了个这么大的名头!他这是要气死本宫啊!可怜本宫的保清啊,即使这回生出个儿子,也比不过赫舍里氏的孙子啊!”
听着惠妃对已逝多年仁孝皇后一连串的怒骂,喜莲的头皮直发麻,若是当初元后能对庶子们上点心,怕是她们家主子的长子——承庆阿哥就不会在北五所病逝了,如今经年累月下来,这事儿已经成她们主子心里头的一根刺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早些年万岁爷的子嗣普遍身体偏弱,即使元后让掌院太医驻扎在养育新生儿的北五所,也未必能将承庆阿哥给救回来呐。
喜莲叹了口气,人死如灯灭,元后早就去世了,元后的嫡长子也夭折多年了,主子若是看不开,怕是以后永无舒心的日子了。
“主子,那小奶娃是八个月大的早产儿能不能养的住,还是一回事儿呢,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性呢?”
听到心腹大宫女的话,惠妃抿了抿唇,脸色不太好的低语道:
“喜莲,你又不是不懂!这古往今来但凡带有异象降生的孩子,最后都有一番大造化”,惠妃不甘的闭上眼睛,紧攥着拳头,深吸一口气又继续道,“胤礽从小到大都有索额图那老匹夫替他费心谋划,可怜保清这孩子明明是长子,却处处被他压制,就连如今的纳兰明珠也是本宫绞尽脑汁,才把他扒拉到保清身边辅助他的。”
“保清为了生下嫡长孙,与伊尔根觉罗氏都连拼了四胎了,如今倒好又让东宫那边占了嫡长孙的名头,保清的运气咋这么背呢!皇上真是老糊涂了,衔玉而生这名头是敢随便给的吗?”
“呵——这可真是为了给老二铺路,不遗余力呀!一个皇太子还不行?想要再来个皇太孙吗?”
喜莲闻言瞧见纳喇氏脸上的冷色,不由垂下眸子,想起大阿哥膝下的四个小格格,以及大福晋肚子中的第五胎,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主仆二人默然不语,安静的厅内愈发显得窗户外面潇潇风雨声响亮。
可心中气闷的主仆俩显然是选择性的忘记了,储君前几年膝下空空,无论如何行房,毓庆宫中的莺莺燕燕硬是没有一个怀上身孕的事情,当初甚至还有人暗中怀疑太子殿下身体有疾呢!显然人往往只能看的见自己愿意看的事情。
盛夏七月,一场雨、一块玉、一个小奶娃,瞬间将前朝后宫波谲云诡的风云给搅动了起来。
第3章 太子妃醒
翌日凌晨卯时初,瓢泼大雨渐渐转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细长的竹叶被雨水洗的发亮。
躺在内室黄花梨木架子床上闭眼休息的太子妃瓜尔佳氏听着窗外雨打竹叶的声音,秀眉微拧,幽幽转醒,意识回拢的那刻,下身的疼痛与生产完后的疲惫如潮水般尽数涌了上来。
“孩子。”
哈欠连天坐在一旁矮凳上阖眼休息的瓜子脸陪嫁大宫女——谷雨,听到沙哑的女声,忙精神一振睁开眼睛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太子妃,正忍着痛苦,用双手撑着身子,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神情焦急又惶恐,显然是在寻找自己生出来的孩子。
她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边小心翼翼地将瓜尔佳氏搀扶着靠着软枕坐起来,边兴奋的喜悦道:
“主子,您莫要着急,您下午时生下来了一个小阿哥,小阿哥还是衔玉而生的大福气人,万岁爷和太子殿下可是高兴坏了!”
披散着黑发,头戴抹额,艰难靠着床头坐起来的瓜尔佳氏听到谷雨上半句话时,脸上瞬间就有了笑意,自嫁入东宫起高高悬在嗓子眼的大石头也“砰”的一下就落回到了肚子里。
对于掌权的正妻来说膝下有嫡子腰杆子才会硬,更何况皇家嫡长孙的身份对太子、对她、对瓜尔佳一族都有莫大的助益。
可谷雨后半句话却让瓜尔佳氏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什么?衔玉而生的小阿哥?”
看着太子妃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谷雨也一脸惊奇的将两只手的虎口合上,边说边比划的进一步说明道:
“是啊,接生嬷嬷刚把小阿哥从娘胎中接生出来就发现他嘴里衔着一块像婴儿手掌心那般大的碧玉,当时嬷嬷们都惊得合不拢嘴了呢。”
“那小阿哥衔的”玉呢?
仿佛听到天方夜谭的瓜尔佳氏好不容易将心腹说的话给消化掉,蹙着眉头还没有把话给问完呢,就听到自己乳母——钱嬷嬷的声音从内室门口传了过来:
“哎呦,主子醒了。”
主仆二人循声往门口方向瞧,就瞅见一个身形富态、面容和善、穿着深蓝色旗装的中年嬷嬷怀里抱着金黄色襁褓着急的走了进来。
襁褓中隐隐传来婴儿弱弱的啼哭声。
意识到乳母怀中抱着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儿子了,瓜尔佳氏眼前一亮,忙身子微微前倾出声询问道:
“嬷嬷,怎么了?”
“主子,您可总算是睡醒了,咱这小阿哥不吃奶啊,换了六个奶嬷嬷了,他谁的奶都不吃啊!”
“什么,你快些把他抱过来让我瞧瞧。”
母子连心,听完自己乳母的话,瓜尔佳氏瞬间就着急了,也顾不上衔玉而生的事情了,忙对着钱嬷嬷招手道。
“哎!”
钱嬷嬷将怀中的襁褓搂紧,快步往架子床的方向走去,谷雨也忙有眼色的往旁边闪了一下,给钱嬷嬷和她怀里的小阿哥腾出了更多的位置。
瓜尔佳氏在自己乳母的动作指导下,用右手托着小婴儿的后脑勺,将儿子轻柔地抱在自己怀里,低头打量包在襁褓中的小家伙。
因为腹中饥饿,眸中噙着泪花的黔砻瞅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鹅蛋脸的端庄大气美人,虽然如同雾里看花般,瞧不清美人的长相,但他能明显感受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慈爱可亲,意识到这就是自己此生的母亲了。
这几个时辰内,他醒醒睡睡已经搞明白自己八成是带着记忆来到了异世,变成了刚刚出生的小婴儿,但周围人说的语言他完全听不懂,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跑到什么地方了,陌生环境引起的紧张与慌乱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竟然神奇的平复了下来。
瞧见小阿哥不哭了,谷雨不禁笑着低语道:
“主子,这果然是母子天性啊,您瞧,小阿哥挪到您的怀里就不哭了,还眼珠子乱瞅着看呢。”
瓜尔佳氏看着襁褓中的儿子,目光柔和极了,感觉自己大半年怀胎的辛苦也像是消退了般。
“嬷嬷,小阿哥是吃不进去奶水,还是不愿意吃乳母的奶呢?”
“不愿意吃,谁的奶都不愿意吃”,钱嬷嬷一脸无奈地对着谷雨摆手解释道,“奶嬷嬷们只要喂小阿哥吃奶,小阿哥就扯着嗓子哇哇大哭。太子爷着急的不行,没办法只好让膳房的人煮了小米粥,把表层的米油喂给了小阿哥,这才把小阿哥给喂饱睡着了。”
“这不刚刚小阿哥睡醒了,奶嬷嬷们正想再试试给他喂奶呢,可咱小主子还是不愿意吃奶,哇哇大哭,奴婢们没有办法,担心小阿哥把嗓子哭坏,只好迫不得已将小阿哥给抱来产房了。”
听完谷雨和钱嬷嬷的一问一答,瓜尔佳氏也不禁拧眉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不点。
奶水肯定是要比熬煮出来的小米粥滋补身子的呀,小娃娃不喝奶怎么能养的住呢?
黔砻将小拳头微攥,努力支棱着耳朵听三个大人说话,可惜他还是一句都听不懂。
他不由在心中叹气道:也不知道我这辈子究竟是跑到哪个时代了,这话咋叽里咕噜的呢?
“唔!”
突然塞到小嘴巴中的乳头打断了黔砻的思绪,等他反应过来时,就发现出于生理本能,他已经自动用力吮吸起了母亲的乳汁。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窘事的黔砻不由有些脸红,毕竟他上一辈子闭眼时刚刚度过自己的18岁生日,也算是个成年人了。
“可我喝的是自己妈妈的奶水啊,又不是别人的奶水,有啥不好意思的呀!”
上辈子几乎没有享受过父爱、母爱的黔砻贪恋今生母亲怀抱中的温暖,他努力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闭着眼睛,安心喝起了母亲的奶水。
母亲喂奶是非常疼痛的。
瓜尔佳氏用贝齿咬着下唇忍着疼,轻轻抚着儿子的后背,以免小家伙呛到奶水了。
钱嬷嬷和谷雨则不由互相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主子怎么自己给小阿哥喂奶了?这不合规矩啊!
没一会儿,肚子被填饱了的黔砻就又闭眼睡着了。
瞧见小婴儿吃饱肚子了,钱嬷嬷忙弯腰将襁褓又抱在了怀里,谷雨也拿着帕子动手给瓜尔佳氏整理了一下寝衣。
等钱嬷嬷将小婴儿放在距离架子床不远处的摇篮小床里后,主仆三人才又凑在一起,压低声音聊了起来。
“主子,您怎么自己给小阿哥喂起奶了?这要是让李佳氏那些人知道,不得笑话您不上台面啊?”
钱嬷嬷有些担忧的说道,毕竟如今的规矩如此,别说皇子、皇女出生后得有专门的奶嬷嬷们喂养了,甚至宫外的权贵豪商家也都是让乳母给孩子喂奶的。
听完自己乳母的话,瓜尔佳氏不太在意地摇头道:
“嬷嬷,与孩子的身体比起来我这脸面才值几个钱啊?我听说那些农户家庭都是生母自己喂养孩子的,喝生母乳汁的孩子一般身子骨都比较康健,眼下这孩子也不愿意吃乳母的奶,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趁着坐月子期间先喂他一个月看看情况再说吧。”
听到瓜尔佳氏这有理有据的话,钱氏和谷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钱氏扭头又看了一眼摇篮小床中的襁褓,一咬牙道:“那主子老奴一会儿给您煮些既补身子又下奶的羹汤。”
“行”,太子妃含笑点头应下了,转而又蹙眉询问道,“嬷嬷,小阿哥口中衔着的那块玉在哪里啊?”
钱氏闻言就用右手指了指西边乾清宫的方向,压低声音轻声道:
“主子,咱小阿哥衔的玉石可不一般啊,是与万岁爷的玉扳指相同的帝王绿颜色!昨天晚上万岁爷离开东宫时将那块玉拿走了,太子殿下也没敢询问皇上是要干什么。”
“帝王绿”瓜尔佳氏抿唇呢喃了一句,而后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躺在小床中熟睡的小家伙。
自家太子爷一岁多时凭借着嫡子的身份被万岁爷册封成储君来稳定前朝的政治局势,在出尽了风头的同时,也成了这前朝后宫诸多势力中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小家伙又衔着帝王绿玉石出生了,东宫的政敌们不得更加恨得牙痒痒?
看着太子妃一脸凝重的模样,谷雨转身给瓜尔佳氏倒了一杯温热的牛乳,出声宽慰道:
“主子,奴婢觉得今天万岁爷看见小阿哥还是很开心的,张太医给咱小阿哥看了,小主子虽然是早产儿,但只要悉心照顾,未来身子骨不会差的。”
瓜尔佳氏听到这话抬起头看了心腹大宫女一眼,抿唇叹气道:
“谷雨,这孩子身体健康无虞,我自然高兴,可小儿难养,这孩子出了这么大的风头,我怕一个不注意他被人给……”
“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