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勉强用不属于神明的身体操纵神力，对她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折磨。
她脸上布满汗水，犹如在暴雨中冲刷过，身体侵湿，眼睛中眸光雾蒙蒙，然而却有一抹亮光像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火苗一样在她眸色中燃着，毅力坚定。
圣女的灵魂碎片垂睫，尽量减少神力的抽取，可惜，情况糟糕，余下的神力本就绵薄，若不是黎啾啾使用了残留的神明力量，那根本不能支撑到现在，幻境早就坍塌了。
短暂的思索瞬息，黎啾啾的话语继续传到圣女的灵魂碎片耳中。
“这是属于神明的事情，不能告诉我吗？”
圣女的灵魂碎片摇摇头，轻声说，“这件事与世界会被毁灭有关，可以告诉你。”
“我迎击的这人是我的第一位人类朋友，也是我的第一位忤逆者。”
黎啾啾的心头一跳。
“忤逆者？”
她不由得在心头产生一种猜测，皱紧眉梢，“他对世界造成了毁灭？”
不，不对啊。
毁灭世界的不是大妖么。
“他拥有我赐予给他的神力，他是人类，所以将一切力量都应用在对人类的保护上，排除异己，平衡被他打破，无法回头，直到最后发展成为如今模样。现在这个世界中，人类和妖怪的力量极度不平衡，妖怪将要毁灭世界。”
黎啾啾抿了下唇。
万般因果，最后竟然是落在封屹舟身上。
“这忤逆者因为我的制约法则不能离开圣域，但他拥有的神明力量能够助他分出神识来到人界，他想要获得更多的神明力量。”
“他在这个幻境中？因为您在这里？”黎啾啾思考着问。
“我将他困在这里了，他来到人界的神识被我的力量分成两部分，灵魂的部分在第四个圣女泪石的幻境中。”
黎啾啾心头忽然一跳，此前遇到的一些怪异事情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构成了线索，她看向圣女的灵魂碎片，“等等，他在人界的身份是什么？”
圣女的灵魂碎片说：“捕月门的门主。”
这句话语犹如一个小型炸.弹，黎啾啾表情顿时变化，“捕月门？”
“捕捞触不可及的月亮，这是忤逆者的想法。”
“那裴莺？”黎啾啾抿了抿唇，谨慎询问。
“她一知半解，构不成威胁。”圣女的灵魂碎片道。
圣女的灵魂碎片抬手，黎啾啾看到三个小光球在圣女的手边漂浮，小光球光亮薄弱，但在挣扎着动弹漂浮，像是不愿意就此消散，在为了活着努力。
是古子瑜、裴莺和宣如雪的灵魂。
被大妖在幻境中杀死的他们差点就死亡了。
“这几个孩子本性都是好的，且不能死亡。”圣女的灵魂碎片看着这三个光球，对黎啾啾道，“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忤逆者的因果。”
“忤逆者的因果？除了捕月门的门主，还有其他人？”
“会仙盟的盟主。”圣女的灵魂碎片淡淡道，看了眼宣如雪的灵魂，“以及这孩子在圣域的母亲。”
黎啾啾眸色微深。
主角团三人原来是带着因果。
正是因为这因果，所以三人才成为了这本小说的主角么。
如此一来的话，这个世界还算是小说构成的世界吗。
圣女淡淡叙述的话语打断黎啾啾的思绪，“最初，这个世界的人类弱小，被妖怪侵扰，人类祈求神明降临在这个世界，神明的力量本是用于平衡人类与妖怪的悬殊，但有一部分人类过分依赖神明的力量，反而排挤了妖怪。”
“强烈的不平衡会造成世界的毁灭。”
“封屹舟是所有不平衡积聚，造成的强大妖怪。”
黎啾啾顿了顿，情绪莫测地轻声说，“所以，要消灭他。”
她的声音忽然放的很轻，一碰即散。
“神明一视同仁，所有与因果牵连的存在都会进入拯救世界。”圣女的灵魂碎片若有所思看黎啾啾一眼。
“与忤逆者拥有因果的人类象征着影响平衡的重要一环，在你收集完所有圣女泪石召唤神器的时候，他们必须存活。”
原来这就是主角团必须活着的原因。
黎啾啾忽然抬头，慢声询问，“那这个世界不是小说世界么？”
“从你待的世界看，这里是小说世界，但这里也是一个世界。”
“万千世界，窥见一瞥，孰对孰错。”圣女的声音变得愈发空灵，“任务者，我最初并非为了消灭封屹舟，只是他选择了需要被神明杀死的道路。”
“所有圣女泪石只有落在你的手中，不偏不倚，不增强这个世界人类的力量，也不增强妖怪的力量，维持绝对的平衡，世界才不会走向毁灭。”
“圣女泪石其实只是维持平衡的东西，当封屹舟会打破平衡，那圣女泪石会成为杀死他的刀。”
圣女灵魂碎片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
“我这抹灵魂碎片已经无法维持身形了，我会用最后的神力压制住忤逆者，但是他并没有在这个幻境中消失，若是他遇到了你，知道你是任务者，那么他就会杀了你，任务者，务必小心。”
“.......”
金色妖力带着毁灭的架势。
坍塌的幻境正在被神圣的力量缝补，封屹舟掠过去，没有在意。
此刻，他的妖力正在寻找的是他的傀儡。
可他找不到她。
他翻遍了整个幻境，甚至修复了一些坍塌的裂痕，依然无法看到她。
神圣的力量则到处浮动着。
封屹舟瘦削高挑的身影带起宽袖猎猎作响，他如矫健的夜行野兽一样落在一处坍塌破损的建筑上。
少年金色瞳眸闪着幽幽光华，情绪冰冷，带着触不可及的冷血。
然而，他肌肤下的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情绪，他的东西脱离他的掌控，当他在偏殿中看到没有灵魂的麻木傀儡时，这样的情绪达到了巅峰。
她竟然，敢在这样的时刻消失。
“你在找人，一个被圣女藏起来的人。”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凭空响起。
封屹舟收拢苍白手指，手背青筋泛起，金色傀儡丝锋利，带着煞意，袭向凭空出现的老者。
然而，老者的身影消散，如同幻影一样又重新聚集。
“你杀不了我，我只是一抹神识，不属于这里，有神明力量的庇护。”老者穿着宽大的袍子，眉眼苍老到极点，就像受到了岁月的惩罚，苟活在世上。
“但我可以帮你。”老者和善道。
“帮我？”封屹舟挑眉，语气淡淡。
老者从袖中拿出一个猩红色铃铛模样的法器，“这是红铃，可以帮你找到你要找到的人，她被圣女的神明力量保护了，不是么。”
封屹舟瞥了眼猩红色铃铛法器，睫毛翕动，阴影遮挡眸色，随后，眉眼缓缓弯起，温润一笑，极尽无暇无害，“但你为何帮我？”
“因为我也是被圣女的力量坑害的人。”老者叹口气，“我被困在此处百年。”
“当你找到了你要找的人，你就会破坏这里，那样我就能出去，这件事对你我是双赢。”
少年浓密睫毛眨了眨，无辜问：“你为何不自己使用这铃铛呢？”
“因为我只是一抹神识，力量用来凝聚神识，无法抽出多余的力量使用这法器。”
且有圣女的神明力量在与他争斗，无法分出一分一毫。
“所以，我将这法器赠予你，你寻找到你想要见的女子，这对我们双方皆是幸事。”老者说。
封屹舟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弧，“你说的对。”
老者眉头动了动，抬起枯瘦苍老的手将红铃递给封屹舟。
少年瞥一眼，没有伸出手，而是金色的傀儡丝拽走了猩红铃铛。
傀儡丝掠过老者的手，锋利的边缘将其撕碎。
老者忍不住皱眉，一丝对妖怪的厌恶从眼中划过，“你、”
封屹舟拿到猩红色铃铛，漫不经心地摇动，带着点戏谑，他抬睫，明显感受到老者流露出的怒气，却笑着说，“老人家，抱歉啊。”
老者表情微微扭曲，最后挤出和善的笑，竭力慈眉善目，“小友是不小心，我这把老骨头可以理解，再说了我只不过是一抹神识，不会被外物消灭。”
“不会被杀死……”封屹舟慢悠悠收拢手指，“是么？”
老者被撕碎的手指如重生一样凝聚出来，和善说：“对，所以小友不必愧疚。”
“那试一试这个呢？”封屹舟抬眼，对老者勾起明媚的笑，杀意却在眼中浮动，阴森骇人。
老者一愣，“什么？”
下一刻，封屹舟摇动手中猩红色铃铛，幽幽铃铛声犹如冤魂悲戚哭鸣，紧接着，老者的身影浮现猛烈的波动，扭曲，像有无形的刀切碎了老者的身体，忤逆者的神识发出痛苦的咒骂声，“你这个该死的野兽！住手！”
在圣域睥睨妖怪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国师，内心对妖怪的成见刻入骨髓。
封屹舟始终微笑着，直到铃铛声停止响动，老者的神识被他杀死。
“一个圣域的国师出现在此处，还想怂恿我这个妖怪去杀掉我的傀儡，不知天高地厚。”封屹舟眼神冷到极点，他苍白的手掐紧，猩红铃铛在他手中破碎。
他要找的人，他会找到。
他向来独行，从不借助他人的施舍。
猩红铃铛的碎片从封屹舟手中散落，这红铃并非寻人所用的法器，而是血煞阴邪之物，能够追踪并杀死灵魂。
封屹舟漫不经心垂眼，看着散落在地面的猩红色铃铛碎片，就像看着一滩血，接着，他眼中浮现一抹怒意，脚落在碎片上，一点点碾碎。
*
圣女的灵魂碎片无法维持固定的身影后，黎啾啾独自一人在修复幻境。
无尽的疼痛折磨着的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就像被一寸寸割裂开来，黎啾啾思绪混混沌沌，残留的意识死死支撑着她。
修复了这个幻境，主角团的灵魂就能回归，接下来她就可以与主角团一起继续收复第五个圣女泪石了。
已经是最后一个圣女泪石了，马上，马上，就能完成任务了。
不知过了多久，幻境修复了大半，黎啾啾侧眸看了下在身边漂浮的三个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