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择先读魃宥的信。
魃宥的信比较厚,事无巨细地交代了大安城的变化,当然,身为被高长松才华所迷倒的男人,他不忘记催稿,以春秋笔法询问高长松最近有没有出新本子,再不济再不济也该有些构想吧?
高长松略有些心虚,回家后将此事全忘了!
哎,下次下次,马上路途遥远,他有的是时间构思咕咕。
他看见魃宥的描述,尤其是勾栏瓦肆的成功,还是很高兴的,高长松以前就认为,虽然唐时中国国力强盛,可论百姓生活得最好的朝代,那定然是城市阶级扩张的宋。大安始于宋又高于宋,人妖共存的和谐画面,在这时代也是独一份的。
他很喜欢这国度,自然希望她变得更好。
然而,再看着再看着,高长松的表情就不对劲了,尤其是到最后,他忍不住打开空间戒指翻找肥皂礼盒,果不其然掏出来了。
高长松哭笑不得,这也太巧了!
剑修们注意到了,也很惊讶,以香皂赠肥皂的创造者,听来就很怪。
不过,大安国人大多没听说过高长松之名,这也是他授意的,所谓怀璧其罪就是如此,高长松可不希望别的商人来扰人清梦,更何况,倘若他名声流传太广,连食人妖魔都知道了,路上不是增添被吃的概率吗?
高长松忍着笑收下了那一盒香皂,次日又回了好厚一封信。
这封信委托剑修们漂洋过海,带到魃宥的手里,剑修们当然不让地答应了。
这些剑修没有在乌斯藏多留,主要是高长松这最近工作太忙,没空与他们耗,东行迫在眉睫,倘若入夏,那就太热了。
终于,在剑修们离开半旬后,商队的前期工作都组建完毕,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153章
骆驼、马、驴……
牲畜的背上载着满满当当的货物,成箱的美酒、堆叠成小山的绸布,以及扎营用的毛毡。头缠纱的精壮男丁长了双鹰似的眼,环顾四周,似将保护货物为己任。
这些男丁有的是脚夫,有的是懂些拳脚的游侠儿,有些则是曾上战场的老将。天下平定不到十年,一些人从战场上退下来,几亩薄田不足以耕种,便随行商天南海北到处跑,当他们的保镖。
康合府提醒高长松,哪怕是凉州城外都有悍匪,更别说西番哈密国等地。那儿民风剽悍,国又穷,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匪类甚多。
高长松对自己的身手挺有自信,可商队人多货物也重,顾及不了方方面面,高香兰她们估计挺能打,但你真能让半大小姑娘上阵吗?高长松第一个不答应。
思忖过后,他还是招了不少身强力壮的男子,多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将士,拳脚功夫谈不上多精湛,却有种从战场上存留下来的惊人直觉,且煞气重,不畏惧悍匪。
恐怕也就这种人能跟匪类对峙下去吧。
到三月末高长松才将一切安顿好,其他各小行商也整装待发,这是古格镇的大事,他们很少会组织东行的商队,以乌斯藏的商旅为大宗,那更是闻所未闻。
这便引得无数人夹道欢送,小儿被父兄抱着看热闹,生怕一松手,人就冲进骆驼堆里,别给踩着了。
高长松在商队的中段,这可不是说他地位不够高,正因他带的货物紧俏,人在乌斯藏的商贾中有威信才让他在这,前不用冲锋,后有人断后,堪称是腹地。
高香兰她们跟高长松紧密相连,就在高长松身后的马车里。
这趟旅程中女眷少至少有,哪怕是粟特人都鲜少有女性经商。
这年头流行商贾在外行走,女眷留守家中,要不然《琵琶行》中的琵琶女也不会“去来江口守空船”了。
高长松执意带上三姐妹的行为很让人不解,可因他的传奇事迹太多,众人又不敢驳斥他的决定,只能隐晦提醒。
譬如说:“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小女儿体质柔弱,恐不能支撑。”
少有人知道仨姐妹修仙的,恐怕也就那些高老庄的小孩,知晓高翠兰的拳头特别利吧。
对当时的人来说,高长松给妹妹请西席已经是破格举动,带她们跨越国境线入唐,真是……
高长松则回以礼貌的微笑,他也不做解释,只是无论谁说都以温和的表情回绝,真问得狠了,只会说:“我想带她们看看长安的模样。”其余不多谈。
他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其余人见劝不住,除摇头叹息也做不出别的,就在这样的气氛中,高长松终于离开了乌斯藏,向梦寐以求的长安迈进了一大步。
……
高香兰她们都很高兴。
她们所乘坐的马车是高长松结合后世知识进一步改造的,在抗震上有了长足的进步,再加之内里空间宽阔,坐起来还算舒适。
当然,这得跟其他马车比。
马车两侧的卷帘本将方正的小窗口遮得严严实实,高翠兰却忍不住,一把挑开向外张望。
她们已离开古格镇,城市与城市之间往往夹杂着渺无人烟的荒地,乌斯藏的荒地很有特色,这与丘陵地貌的城市不同,地都是光秃秃的,远望去,黄绿相间。
这是乌斯藏的瑰宝——草场,数量众多的牦牛就是在此养活的。
高家三姐妹化身“哇哇怪”,看着窗外的景色不住赞叹,除了“哇”还是“哇”,高长松看后忍俊不禁。
乌云跟驩头被带动了,驩头不停地煽翅膀,用稚嫩的声音一起喊道“哇!哇!”
乌云就不一样了,他嘲笑道:“哼,瞧你们激动的,不就是这点事。”
十分傲娇。
解说一下高长松带出来的异兽们的情况。为保险起见,人参娃娃在友人帐的空间中呼呼大睡,就怕有人识货起了歹心。
至于滚滚,近一岁的他已经长得很大只了,每日都能产出无数的钢铁。只可惜他到现在都不会说话,只懵懂地盯着高长松他们看,对人类的话语似懂非懂。
至于白仙,他是个胆小鬼,既不敢进友人帐的空间,也不敢跑来跑去,高长松只能跟以前一样,拿包袱将他细细地包裹起来,垫了不知道多少层布将他安置在胸前。
要是包裹得不够紧,怕他被甩出去,可这样苦了高长松,马匹前行路有不是不颠簸,当马蹄子扬起时,白仙就如同大摆锤一般重重地垂在高长松的胸前,这可是真当胸一击,要不是他有灵力护体,得给白仙捶出内伤来。
白仙很懂得温柔小意,这对他来说是种本能,当高长松被他差点撞出一口老血后,就会听见白仙奶奶的声音:“没事吧,我、我……”
说着说着甚至快染上哭腔了,随后对高长松的胸口吹气,高长松在内心配音“痛痛飞掉~”
说没被白仙萌到是不可能的,一脸血的高长松只能默默攥紧装白仙的小被褥,继续承受重击。
高长松:真是似曾相识的痛并快乐。
……
十几日后……
高翠兰坐在倔驴的背上,面有菜色,马车中的高玉兰与小马上的高香兰也是如此,三人脸色都不好,不仅没有一开始“哇”“哇”的冲劲,甚至有些摇摇欲坠之感。
高翠兰有气无力地问高长松:“还有多久才能到哇。”
高长松内心的疲惫其实不比他们少,好在他顾及兄长的尊严,不愿将此情表现出来。
他心说:我也不知到哪了,总归是在西番哈密国地界。
乌云跟驩头早已窝进宝贝球中,他们都是会享受的,乌云缩进去前还喵喵嘲笑高长松说:“上回有我在多快喵!马会比我更快吗?”
还有些气鼓鼓的。
高长松心里苦啊,如果可以他也想乘猫咪巴士,可他压根没有那么多储物空间将货物带着跑,这不只能靠11路了吗?
他也累啊,他也很想快点到长安啊!
只能安慰道:“快了快了。”
康合府告诉高长松:“再过两日便可入唐。”他手摇摇一指,高长松顺他手指看去,只见一山高耸入云,山尖在云雾中若影若现。
康合府又说:“此山名为两界山,只要过了他,几乎都是大唐地界。”
正巧高香兰骑马伴随高长松身侧,听此言难免好奇道:“两界山,莫非是横跨大唐与哈密国两界?”
大唐通康合府说:“正是如此,两界山最开始是因大唐王征西定国,两国以此山为界才名为两界山,眼下两界山正起标志之用,东边是大唐,西边是鞑靼的地界。”
他不愧是商队的萨宝,与人交流很有一手,再枯燥无聊的事儿经过他的加工都会变得动听。
康合府非常会讲故事,他的声音充满了魅力:“关于两界山还有一则传说。”
两界山、两界山、两界山……
高长松苦思冥想。
他总觉自己听过这名,可就想不到在哪听过。
康合府娓娓道来:“这山来头可不小,传说,在王莽篡汉之时,一座山从天而降,将一只天生天养的神猴镇压在此山下。”
“噗——”高长松一口气来不及喘,连口水都差点喷出来。这异常的行为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高翠兰很嫌弃地给了高长松一个眼神,仿佛在说“噫,真不讲究”。
随即就是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当然是高长松咳出来的,因他越咳越严重,众人略有些紧张,纷纷道:“没事吧?”
受惊的高长松这才勉强压住嗓子间的痒意,牙疼道:“没事、没事。”
可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又怎能用言语来形容呢?
两界山这名字他是不大熟悉,可换一个谁人不知,这不就是五行山吗?
见高长松调整好呼吸,康合府本欲岔开话题,可高翠兰对神猴有兴趣,催促他道:“那神猴怎么了,他怎么会被压在两界山下?”
康合府只能继续道:“他从何而来,为何被压在两界山下我却不知,只听说这神猴不畏寒暑,又不用吃饮食,附近的土地公时常来看他,教他饥餐铁丸,渴饮铜汁,几百年过去,他不仅未身死还愈发精神。”
“部落有商贾曾路过两界山,听闻那神猴中气十足,又生得精神。”
传说很短,并不引人入胜,却能成功勾起人的好奇心,让人想探究这神猴的过往。能够不吃不喝、不畏寒暑活几百年,这样的大妖怪他们还从未见过。
连高香兰都问:“能去看看吗?”
其他小女孩儿也眼巴巴地望着康合府。
高长松内心已化身尖叫鸡,这可是大圣!大圣!
可恶,好想去看看!
康合府心说:这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那可是成百上千岁的神猴,又明显是被神佛镇压的,平常人躲避还来不及,谁会主动往上凑?
面上却不能这么说,只听他长叹一口气道:“这两界山寻常人是不敢去的,以往也不是没有商队经过,可却遇见了怪事,甚至有队伍再也没回来过。”
听他此言,仿佛连周围的温度都降了,高长松想,刚才还在说大圣的事儿,怎就忽然转到鬼故事频道了?
话题转得太快,他都不适应。
康合府接着说:“我们刚才说两界上,是地理位置上的两界,可民间又有传闻,说这‘两界’还有更深层的意思,说是沟通幽冥界与人间界。”
“这种说法也不知是从何时兴起,只知道民间确有此类传闻,说去阴曹地府的路上要经过两界山,山阴处鬼门关时隐时现。”
高长松心说:难怪,有了这样的传闻,谁还敢去两界山?
高翠兰却觉得不对,她说:“那儿不是有神猴吗?怎么跟幽冥界相连?鬼怪不应该都怕他吗?”
这话听来颇有童稚感,逻辑不甚清晰。
没人能回答高翠兰的问题,但无论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看他们带这么多的货物,一行人都不可能跑到两界山观光旅游,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先入大唐的国境,将过所等身份证件一并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