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松看他的模样笑得不行:“罢了罢了,下次我再多做些,肯定让你吃个饱。”
钟离珺听到这话被顺毛了,可他想起了另一个学术问题,忍不住道:“就不知这甜味从何而来,难不成是你将蔗浆融入面饼中?”
好家伙,这得用多少蔗浆啊!而且以他对乌斯藏的了解,这里应该是不产甘蔗的。
高长松的笑容有一丝丝神秘,他最后笑而不答,似乎不准备对友人公布食谱了。
其实公布也没什么用,他缺少最基础的白砂糖啊!
……
也还好钟离珺来的赶巧,高长松还没有开始蒸饼,这人还是好养活的,只要不是放开了吃,也就是比寻常人多吃亿点点。
他想想,还把昨天做的卤肉一起热了,给钟离珺接风洗尘。
再说钟离珺,他本来迫不及待要跟高长松谈一下大安国那的书院,刚张开嘴,注意力就被吸引了。
钟离珺:吃饭吃饭,孩子读书怎么办,吃完饭再说吧!
第131章
一张、两张、三张……
与馒头同源的蒸饼被高长松刻意压成扁而厚实的形状,一张张垒在盘子上,仿佛加大号的松饼,高长松一点也不手软地叠了十来张,像一座巍峨的小山。
唐朝流行的是分餐制,每人面前都有一张小案,钟离珺的案实在拥挤,他的蒸饼、卤肉都是加大份,高长松注意膳食均衡,于是每人都有份盐水煮白菜与咸菜。
高香兰都忍不住往钟离珺那瞟,不是没见过修道者,这么能吃的真是头一次见。
这些视线无法干扰钟离珺,他吃饭时极有修道者特征——心无旁骛,两只眼睛都不怎么往外看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卤肉与蒸饼上。
这专心致志的吃饭vlog,将周围人一同感染了,过过苦日子的高家三姐妹没一个浪费粮食的,哪怕噎到撑到,都得把饼吃完。
可富裕日子过多了,那本觉得美味的蒸饼也变得平平无奇,这就像人天天吃大白米饭,却很少觉得白米美味至极一个道理。
为何喜欢高长松鼓捣出的新花样?还不是因为新奇、好吃?
再说这卤肉,好吃是好吃,可先前因太过美味连吃了一旬,再吃就不行了,说白了就是吃腻了。
今儿看见卤肉,说高兴也高兴,可想到先前的连吃,嘴角就撇下去了。
不是不爱这味道,是真吃太多了。
但你看钟离珺的表情,看他紧盯着卤肉不错眼的神态,看他极力憋着哼哼,却享受其中的模样,还以为这是什么不世出的美味呢。
高长松看他下饭,看着看着,一张饼就吃完了,其他三小孩也是,案上的菜被一扫而空。
钟离珺吃饭的姿势还挺优雅,速度虽快却绝不风卷残云,当他吃完时,高长松他们已经落筷子好一会儿了。
高长松看三妹妹一副没吃够的模样,怕她们积食,就去蒸了三个紫梨打牙祭。
他自己生啃梨子,咯吱咯吱,老脆了!
*
跟先代相比,唐真不怎么缺水果,最多就是种类单一,运送价格高。
其中最有名的不外乎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荔枝。
这水果,远在乌斯藏的高长松是享受不起的,除非他愿意从商城兑换。
那他平时能接触到的水果有哪些呢?
首先是楂、梨、杏、梅。杜甫在《竖子至》中留下这样一句诗:“楂梨且缀碧,梅杏半传黄。”
就一段,却提到了四种水果,这还是住在茅屋中的贫穷杜甫写出来的,可见在唐代,这四种水果是比较常见,能够走进万千百姓家的。
别的不说,就梨子,在乌斯藏卖得都很便宜。它是唐代北方的大宗水果,哪怕是河西走廊地区,都种植了大片的梨树,你看那“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诗句就知道,梨树已形成了果园经济,从不落单种。
高长松买来的紫梨,是这年头比较常见的品种,体型大、甜脆爽口,听老农说种起来也简单,这梨苗适应性特别强。
咱再看吃法,这就跟现代不同了,这年头流行吃蒸梨,这种吃法十分洋气,听说还是从长安传来的,你想干啃也不是不行,就是很土老帽。
高长松不大在意这事,但高香兰她们还是比较从众的,觉得蒸着吃更有牌面,高长松让她们啃,还有些抗拒。
高长松想到冰糖雪梨不也是蒸煮的?这么吃还有清火降温、润肺止痰之功效,也就随她们了。
除了梨之外,还有益州盛产的柑橘,也是常在他家桌面上出现的水果,暂先按下不表。
*
干完饭后钟离珺放下筷子,高长松赶忙给他塞了个脆梨。
他刚才抽空问钟离珺:“吃熟的还是生的。”硬生生从对方含糊不清的“呜呜呜”中听出“生的”答案。
他忧心忡忡地问:“怎么样?吃饱了吗?”
十分担心远道而来的友人被自己饿着!
钟离珺的回答又很哲学:“我已到了可辟谷的阶段,吃与不吃对我来说是一样的,我吃是因为享受美食带来的快乐,眼下这些已给我带来了足够的快乐,那便够了。”
高长松翻译了一下心说好家伙,就是你想吃可以吃到天荒地老是吧?
他想来想去,既然钟离珺没说要多吃,那就按照这量准备好了,反正自己最近时间不算少,多琢磨些新吃食对他来说比什么都好。
高长松看妹妹们一个个都没离场,全眼巴巴地盯着钟离珺看,其实刚才已经跟她们介绍过此人了,按理说来,他当年第一次见钟离珺时三个妹妹也都在场,看来她们是没留下什么印象。
他又干巴巴地再介绍道:“刚才已经与你们说过了,钟离郎君是我住在大唐的友人,先前我两回外出都与他一同行走,这回来乌斯藏,他是有要事在身。”
钟离珺豆豆眼:要事就是吃喝玩乐与讨论高二娘的上学问题。
高翠兰举手问:“那该如何称钟离郎君,敢问他行几?”
钟离珺老实回答道:“行四。”
高长松想了一下:那莫非喊他钟离四郎?呔,好怪!
于是他说:“这也没第二个姓钟离的,直接称钟离郎即可。”
高翠兰:“哦~”
她生性活泼,于是又问:“长安来的修道人都吃这么多吗?”
高香兰听了,直接一顺手给了她一个毛栗子,你听听,这像是跟客人说得话吗?
钟离珺是真的好脾气,他太天然了,你可以说他是没脾气:“不是,我只见过曾曾曾祖食量与我不相上下,若有朝一日,你看过他肚皮,就知是怎么一回事了。”
高长松脑袋上的天线竖起来了:“你说的可是汉钟离?”
那可是八仙哎!他童年的记忆包括《东游记》,里面的吕洞宾是真的帅!
还有就是,汉钟离的肚子跟猪八戒一样大。
钟离珺点头道:“是他,就是他。”
又说:“曾曾曾祖很爱喝你家产的白酒。”
高长松:不应该是铁拐李吗?传说中他还有个可变大可缩小的酒葫芦呢!
高玉兰对来自长安的修道者也很感兴趣,更准确说她是对他们随身携带的法器感兴趣,高长松上次从大安国带来的磨喝乐给她翻来覆去地研究,就差拆开看了,搞得那些磨喝乐小人一看见高玉兰就会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逃跑来着。
谁能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二妹,碰上自己喜欢的专业,能擦出这样的火花呢?
说真的,有时高长松看见她一脸好奇地“玩弄”磨喝乐小人,都会想起自己的童年阴影——玩塑料芭比的幼儿园同学将芭比的头拔下来给她换衣服。
毕竟磨喝乐会动,她不会真把小人大卸八块……吧……
钟离珺还是比较愿意跟小孩接触的,哪怕她们提出的问题再天马行空,他都会认真回答。
高长松先将锅碗瓢盆收了,本以为高翠兰等会见好就收,哪想到他回来时,一群小孩儿都快爬到钟离珺的头上了。
高长松除了无语就是无语,连忙赶道:“哪有这么多话可说?今日的修行做了吗?天地精华吸收了吗?还不点快去冥想?”
照明条件这么差,他家基本上不会晚上鞭策小孩读书,宁愿天亮了把高翠兰她们揪起来学习,晚上就是冥想、吸收灵力,高香兰倒是会练拳脚功夫。
她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早晚一天不塌。
高长松这么一发话,三小只做鸟兽散,嗖嗖就跑开了,他还特意跑到钟离珺身旁道:“她们问题太多,你看着回答就行,太好脾气的话,一顺竿子向上爬,就会没完没了。”
钟离珺说:“没事,比我家那些小毛头好多了。”
高长松问:“你说的是汉钟离一脉的修士?”
“没错,有些是我叔父家的血脉,还有我侄子的侄女。”他似乎说了个挺恐怖的辈份。
想想也是,修仙的天赋不是人人有的,像大安国,说是全民修仙,那些没根骨的只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都很勉强。
等修行到那地步,面容不变、岁数不长,曾经的侄子侄女一个个看上去比自己年纪都要大,辈份越来越高,也是理所当然的。
钟离珺说:“家里的小孩更多,十个八个将你围作一团,都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想一百只鸭子在身边转悠。”
高长松心说:你家子侄知道你将他们比作鸭子吗?
“不过有点好,只要查上他们一次功课,大半人都会老实,还有些修炼不佳的,知道我教完他们一定会看人有没有学会,就再也不敢过来了。”
高长松:“……”
他干巴巴地表示:“这证明你认真负责,他们不懂你的苦心。”
钟离珺老实道:“也没什么苦心。”
高长松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天然黑了,只能说打蛇打七寸,钟离珺捏小孩命脉捏得奇准。
高长松不好意思喊钟离珺去看高翠兰她们修炼,你说人家风尘仆仆从长安来,头一天晚上不设宴接风洗尘也就罢了,还直接压榨上了,这事儿他干不出。
于是他问钟离珺:“要洗沐吗?正好解乏。”
“洗沐?”钟离珺满脑袋问号,“这来得及?”
休沐日的沐是沐浴的沐,意思就是洗澡,古代洗澡是真的不方便,男子还好,找条河冲冲也就算了,可这天寒地冻的,贸然下河不得冻出伤寒症?热水的话也太耗费燃料了,像百姓家只能一锅一锅地烧水,这不下一锅还没有烧热,上一锅就冷了?只能就热水擦擦。
高长松因泡澡不便,痛苦了很久,最后没办法,还是氪金了。
只见他笑道:“哪有什么来不来得及?我运气好,本准备打口井,却不想打出了温热的泉水,干脆围了个小浴池,随时能洗。”他打补丁道。
实际上是买了商城中的“哆啦a梦的温泉”,泉水源还不是指哪放哪。
高长松还专门查了一下,什么“温泉附近能够种田吗”“地热影响粮食产量吗”等等,就怕乌斯藏出现一口温泉很不科学,经过检查发现,西藏这地本来就产温泉,最多就是打得稍微深点,且只要温度不是特别高,也不影响地力,硬解释还算合理。
这年头的人也不怎么讲科学,这也是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