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宰杀也不可能带小孩子看,那场景未免太血腥,于是他自听说过些形而上的描述,譬如把毛烫了,还要放血之流。
这些知识对他劁猪是毫无帮助的。
这劁猪其实也不简单,说就是给猪去势,下刀的方向、力度,乃至猪的年纪都有讲究,高长松是个小白,总不能知道这理论就懂了吧?按理说来他自行摸索还需很长时间,期间不知要有多少猪死于他的刀下,不怎么划算。
好在高长松有金手指,“种田系统”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卖不了”,连高达都在货架上,更别说区区劁猪技巧了。
高长松将劁猪有关的商品分为三等。
最上等不用说,无中生有的经验书,效果那叫一个好。正如同游戏中角色学习技能,只要有足够的金钱与技能点,便能成为大师。假设说高长松买了,他立刻能成为当世一流的劁猪匠。
就是贵,无敌贵,要他的全副身家带拐弯。
高长松现在不用像才穿越一样扣扣搜搜,也没宽裕到哪里去,干不出这么豪横的事,他视线转向性价比更高的两等。
最下等也想得到,不过是视频与教学书罢了,这就好比《母猪的产后护理》,学完课本你眼睛会了,手还没学会,要大量猪试错。
中等是比较合适的,讲白了就是一全系模拟器,除了教学外,还可以在空间中模拟劁猪的全过程,练练手,高长松立马拍版买下,并决定最近晚上都不修炼了,加班学劁猪。
……
经过十来个日夜的学习,高长松自认掌握了劁猪技巧,可以买小猪仔了。
现代人劁猪,用的都是没发情过的小公猪,以出生后三到七天为佳。这年纪的小公猪个儿小,恢复得快,阉完后撒点青霉素粉就了事了。
等它长大了再阉,一是死亡率高,二是已经尝过了发情的滋味,哪怕是阉了都会出现“趴胯”行为,对养殖者来说,温柔和顺的公公猪最好了。
既然要小小猪仔,从山野里捉就不大可能了,高长松只能物色待产的母猪。这难度还挺高,前头说唐人养猪没有鸡鸭多,确实如此,高老庄虽有人养猪,却离下崽十万八千里。无奈之下,高长松只能委托相熟的货郎帮自己看看,只说若哪有猪下崽,他愿上门尽数收取。
最后高长松收了十三头小猪仔,一共六百文。
唐朝成猪价格的波动跟粮食一样大,现代人窥探唐朝生活,多半是看《太平广记》,书中关于牛羊马的记载很多,猪却少得可怜,只有寥寥两条。
其中一条意思是,有一头猪,商人在潞州花了三百文买,之后又卖给了怀州的一名屠户,卖了六百文。
这里的文,肯定是含铜量低的前朝五铢钱,跟开元通宝没什么关系。
随着地区的变化,猪价浮动也很大,这还是膘肥体壮的成年猪,高长松买小猪仔基本上是四五十文一头,他这里叫唐国的境外,物价相对低廉。
把猪仔赶进猪圈后,高长松就磨刀霍霍向公猪了。他没跟高香兰等人说自己要做什么,可家里的长工、那些个小动物、人看见他提刀便嗅到了不一般的气息,一个个成了跟屁虫,高长松到哪人就到哪。
卵五郎本不怎么感兴趣,毕竟他是妖怪劳改犯,要夹着尾巴做妖,但出于对猪八戒的记恨,他看高长松提刀向猪,便有些欢喜。
哎,他已成为要靠看杀猪寄托愁思的loser精怪了,实在是惨!
高香兰一开始以为他要杀猪,还认真建议道:“大兄,此猪甚小。”等养大点再宰了吃吧?
高翠兰就开心了,她是个小吃货,此时呲溜着口水说得头头是道:“不成不成,稚猪肉嫩,又不腥臊。”言下之意是高长松有品味,这样才好吃。
高玉兰的关注点比较清奇,也不知她从哪儿掏出了一柄匕首,对高长松道:“这是我用食铁兽粪造的铁剑,刀刃未开风,但因篆刻了风符,削铁如泥,大兄若不嫌弃可用它一试……”
嚯,直接为他的杀猪事业添砖加瓦了。
高长松看不阻止不行,才道:“非也非也,我拿刀是用来劁猪的。”
劁猪?
这在唐代也是个新鲜词,在场的人与精怪都没听说过,或许翻遍小半个乌斯藏都找不到一头阉过的猪!
他不得不进一步解释:“就是阉猪,我看《易》上记载,阉过的猪肉无腥臊味,是可以献给君王的珍馐,这些时日我一直想着怎么做肉,想循古法稍作尝试。”
高长松解释得很学术,理由也很正经,可在场的生物们都被他吓了一大跳,尤其是雄性生物,哪怕是乌云都激烈地喵了一瞬,蹿得老高,尾巴上的毛都炸开了。
驩头年纪小,没有上过生理课,此刻歪着头没听懂高长松在说什么,至于才加入新家庭的雪貂,只有年纪最大的那只会参与活动,其他呆头呆脑的,看着跟还没断奶的食铁兽肖似。
雪貂是妹妹,也不觉得高长松的话很凶残。
在场最感到高长松可怖的就是卵五郎,他虽文化层次不高,阉割两字还是听得懂的,卵五郎直接愣在原地,他从劁猪联想到了劁猪八戒……
卵五郎倒吸一口冷气,他被自己的联想吓到了,这一刻他的恐惧之情已经胜过了对猪八戒的憎恨,但不知怎的,又夹杂着一丝丝的暗爽。
正是这暗爽将他钉在原地,不错眼地看高长松手起刀落。
高长松没有赶走高翠兰她们,毕竟不是养在深闺大院的小姐,这三人的动手能力都强到不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上手斩妖除魔,提前实习一下也好。
只见高长松手起刀落,被他按着的小猪仔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命运,哄哄挣扎个不停。它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冷刃闪白光,就一刹那的功夫,有什么从猪仔身上脱落了,它甚至没感觉到疼痛,没发现自己缺失了什么,还在挣扎,高长松趁机上药粉。怕是等到药粉浸入伤口,小猪仔才后知后觉地哀叫起来。
高长松看那依旧活蹦乱跳的猪仔,只觉眼前的一切与自己在系统中模拟的毫无区别,这让他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对高香兰说:“下一只。”
二号小猪仔被送入高长松手中。
不出半个时辰,高长松顺利完成了工作,小猪仔们也被关回了猪圈。接下来的七日,他要仔细观察它们的恢复情况,唯恐伤口发炎,小猪仔一命呜呼。阉割后的护理高长松也从模拟器中学来了,他相信自己能够度过难关。
高长松跟照顾猪的长工们解释:“阉割后猪仔更容易长膘,这些时日务必多做打扫,保持猪圈干爽。”
长工们纷纷应了。
他算了一下,这些小猪要养五个月就能吃了,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如果这次阉割顺利,高长松还会陆续扩大猪圈养殖范围,他觉着自己的东坡肉不仅能卖给外来的商贾,也可以在附近乡镇卖卖嘛。
餐饮还是有点赚钱的。
养猪这事高长松没有交给卵五郎,他也不是什么魔鬼,知道卵五郎讨厌猪八戒,对猪油ptsd,就喊他去做农活、重活。
高长松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劁了几只猪,竟然对乱五郎造成了如此之大的影响,乃至于他的未来都拐了个弯。
之间卵五郎第一次诚心实意地向高长松低头,行了个不伦不类的人类礼,目光炯炯。
“十二郎,请教我劁猪吧!”
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第120章
猪八戒第一次见着东坡肉,是在古格镇中。
他还听说了与东坡肉息息相关的,残暴的劁猪之法……
……
卵五郎的出逃引得猪八戒震怒,他到底曾是天蓬元帅,统帅诸多天兵,且不说御下是否有方,却也懂逃兵必斩的道理。他唯恐剩下的小妖有样学样,一个个都跑了,在他们面前大发雷霆,直说要把卵五郎一钉耙捣死。
他看上去凶神恶煞,下面的白兔小妖瑟瑟发抖,只觉猪刚鬣下一口便会咬死自己。
卵二姐招赘后跟他们得意洋洋炫耀过自己这夫婿,说他跟脚不凡,出身便把自己同窝的兄弟都咬死了。小白兔记得清楚,在场喽啰纷纷拍手称赞:
“好!不愧是二大王,够凶残!”
“真是天性凶猛!”
“此乃吾辈楷模!”
小白兔精性格柔顺,他同窝的兄弟中只有自己一个有了大造化,成精了!剩下的白兔不是一直生生生,就是被其他肉食动物捕食了。在旁观同族的悲惨命运后,他心下不忍,暗中营救了不少同族,堪称养兔狂魔。
只可惜无一兔能化形。
猪八戒这咬死同窝兄弟的残忍行为让他瑟瑟发抖,却不得不随大流地称赞他。哎,谁知道小白兔心里的苦呢?
于是乎,当猪刚鬣宣称要处置卵五郎时,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在内心祈祷,真希望卵五郎能够跑走啊,千万不要被捉回来。
猪刚鬣还是搜寻了卵五郎大半天的,他将方圆十里囫囵逛了一圈,并未找到本该奄奄一息的卵五郎,只能败兴而归,将气撒到被他剥削的其他妖怪身上。
除了草食的小白兔勉强能够饱腹外,其他几个吃肉的妖怪在这大工作量下,各个饿得面黄肌瘦,脸颊凹陷,怕是等他们脱了破皮衣裳,便能看见嶙峋的肋骨吧?
面对这情况,小喽啰们尚未奋起反抗,净尘就第一个不忍了,其他金沙寺的僧人也双手合十,口呼“阿弥陀佛”。
这些僧人来福陵山,一是对猪八戒有些好奇,这可是被观音菩萨点化过的妖精,现在还学种田了,简直是佛渡妖的经典案例啊。
二则是作为“技术外援”被请来的。
僧人这职业,眼下可受欢迎了。会昌年唐武宗发起灭佛运动前,僧侣是不少贫民梦中的职业,原因很简单,佛教寺院土地不输课税,僧侣免除赋役,出家后他们不仅能吃好喝好,还能不服役,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更好的还在后头,僧人不仅不服役,挂在寺庙名下的田还很多,有达官贵人赏赐的、信徒捐献的,这些田地都是由僧人来打理的。
你看这些僧人诵经时穿得革革正正,其实料理田地不输那些老农,哪怕净尘以前都在田头帮忙哩!
净尘对猪八戒这还是很上心的,他这人纯善,来这儿并不是想看一下曾经的天蓬元帅,而是想来慰问一下被剥削的小喽啰。猪八戒的扒皮行径让他颇有微词,这几喽啰毕竟是妖怪,要是给逼急了、跑了、伤人了,谁能来料理?
事实证明,他是有前瞻性的,这次来最凶的豺狼精就跑了,净尘皱眉道:“可知是往哪方向跑的?”
猪八戒对有本事的和尚客客气气的,甭看他是个黑大汉,对净尘说话时礼数周全:“我已在方圆十里搜索过,未发现他的身影。”又扇阴风点鬼火道,“谁知那厮能干出什么事,俺老猪你知道的,最最向善不过,手下这些喽啰也训得很好,就数豺狼精,好吃懒做,还看不起五谷杂粮,跑出去没准找肉吃了。”
净尘听见这话,那是真坐不住了,想当下先去联系十二郎,他在四里八乡有些脸面,认识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消息很是灵通,倘若他找不到妖怪,别人也找不到。
又在心下叹息,想:希冀妖怪能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果真是不成的吗?
猪八戒当然猜不到净尘的想法,他本来就是顶顶自私的一妖怪,观音的庇护对他来说就像上了一道免死金牌,对人族修士一点儿都不带怕的。
不仅如此,他还得寸进尺。
怕他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净尘一来便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法师,您也不是不知,俺老猪这个体型,食量大得很,若不是腹中饥饿,也不会去吃人了。”
“眼下这田长势虽好,距收获还有很长一段时日,可我洞府中的存粮委实不够,又有这些冤家吃我的喝我的。”
他背后的小白兔泫然欲泣,他是真的一口面都没吃到!
这口锅能不能不背!
至于其他精怪,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在说“卧槽,你要不要这么无耻。”
净尘将一众妖精的神色都看在眼中,尚且镇定道:“施主有何意?”
要让猪八戒说,他是恨不得让净尘直接把寺中的五谷匀给他,让他成为收供奉的山大王,可这小和尚实在有两把刷子,打起来还不知道是谁揍谁,更何况,人族的修士都彼此联系,打了一个,还能来一群。
他还是没那么厚脸皮,只说:“俺老猪别的不行,一把力气还是有的,可否给老猪找个去处,别的不谈,每日里只要能供吃喝即可。”他想了下又说,“最好距离我这洞府近些,如此还能找时机回来理田。”
净尘沉默,他想了一下,认为猪八戒的要求还算合理,镇上也有不少人跟他一样,因实在无产业,连年在主家做长工,这些人中有住在主家的,有要回自家房子的。
但问题是,猪八戒到底是精怪,现在还不能分辨他的善恶,从他的猪扒皮行径来看,此妖的德行不是很高尚,倘若他在城中起了坏心思,那影响肯定是不好的。
净尘不是很害怕他伤人,那毕竟是签订过契约了,但危害百姓的方式可不只一种。
而且有什么岗位能供他呢……
他想来想去,也没有一口回绝,只说:“容我先想一段时日。”又说,“应急的蒸饼我也带了些,想来能拖过一段时日。”他心下不忍对猪八戒嘱咐道,“小妖既然要耕作,一日两餐委实不能少,我观之他们的体型较上次来瘦弱不少,请施主多善待他们。”
猪八戒满口答应:“这是自然。”他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响,肚子也跟着晃荡,画面还挺不忍直视的。
由于净尘不是很相信猪八戒,是发蒸饼看小喽啰们吃了才走,喽啰们吃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幅难民样在富饶的古格镇绝缘很久了,这些年风调雨顺,哪怕是发展再不好的村镇,也能吃些粗粮面饼。
哎,妖怪过得真不如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