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慎这样先人一步的眼光,到了这些年,仍被人津津乐道。
可孔如琢却知道,当初父亲之所以那样干脆果决地耗尽家财买下土地,是因为慕家有内部消息知道,这里早晚要作为重点项目开发。
哪有什么敢为天下先的勇士,不过是知晓天意的凡人。
孔如琢拿好了东西,将保险柜关上后,看了一眼孔逢恩。
“你认识穆雪飞?”
孔逢恩似乎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好像是个演员?我对娱乐圈不太了解……”
“孔逢恩。”孔如琢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父亲给你脸面,将你带在身边,你难道真以为自己能登堂入室了?不过是个私生子,就算你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孔家人,又能改变什么?”
孔如琢不喜欢拿自己的私生活搏眼球,所以圈内知道她是孔家大小姐的人不算多,哪怕媒体想要爆料,也都被经纪人尽职尽责地压了下去。
可穆雪飞不但知道,甚至连孔家有个私生子都了如指掌。
顺着线索往下查,就可以知道穆雪飞前几年一直过得很不如意,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导演薛规,这才重新在电视圈子翻红。
谁把她介绍给了薛规?
孔如琢凝视孔逢恩。
他和她几乎同岁,却有着一张和她截然不同的面孔。
她高高在上,他就驯善温柔。
她什么都放在明处,他却在暗处,不怀好意,如同毒蛇。
“对娱乐圈不大了解?”孔如琢嗤笑一声,“我看你倒是了解太多,把穆雪飞给玩弄在股掌之中。”
孔逢恩露出个有些无奈的神情:“我知道,您一直看不起我。可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我虽然是私生子,可却从没想过要同您抢什么,大小姐,如果您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别说了!”门外,因为听到声响上楼来的孔慎,恰好听到最后几句,忍不住推门而入,将孔逢恩护在身后,“潋潋,千错万错,也只是我的错,你何必这样说他?”
千错万错,也只是他的错?
孔如琢忽然想起很早之前,她被孔慎带着学骑自行车。
自行车很高,她坐在上面有些害怕,却又不好意思表示出来,只是紧紧地握着车把。
身后孔慎笑呵呵地和她说:“小公主别怕,爸爸在后面护着你呢。”
有爸爸在,她突然就真的不害怕了。
孔慎替她扶着车子,她用力地蹬着脚踏板,车子歪歪扭扭地骑了起来。
风里的花香是迎春的味道,在一片和暖的光里,她将车子越蹬越快,开心地尖叫说:“爸爸,我会骑车了!”
孔慎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我的小公主真厉害。”
她回过头,发现原来孔慎早就放了手。
她心里害怕,脚下一停,车子就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
她被压在下面,手肘蹭破了皮,疼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孔慎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抱起来,见她哭得伤心,一直在和她道歉说:“是爸爸不好,是爸爸错了,没有保护好我们潋潋。小公主,别哭了,你打爸爸好不好?”
她哭得泪眼盈盈,却见孔慎也红了眼圈。
在公司里从来挥斥方遒的男人,却因为她的一点小伤而内疚到落泪。
那时的春风,已经被时光磨得没有了丝毫香气。
孔如琢双臂环抱在胸前,语调淡淡道:“您是不是忘了,这栋房子,是您送给妈妈的礼物?”
孔慎闻言一愣:“潋潋……”
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会给子女造成多大的伤害。
听孔如琢这样说,难免愧疚道:“是我辜负了你母亲。”
“我说这个,不是为了同您回忆往昔。”孔如琢举起手中的房本摇了摇,“我是来通知您,我和又崇马上要回来住了,记得把多余的东西都给我收拾出去。”
孔如琢一进来就发现了,门前多了一双男士拖鞋。
至于多了的碗筷,还有二楼客房的使用痕迹,都能看得出来。
孔逢恩就住在这里。
孔慎皱眉:“什么叫多余的东西?潋潋,他毕竟是你弟弟!”
孔如琢漠然道:“我没说他,我说的是您。这房子是妈妈留给我的,地契、房本上留的都是我的名字。现在我要和我老公回来住,爸爸,你也老大不小得了,难道要和我们挤在一起?”
孔慎:……
原来多余的东西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蒲又崇:老公?
孔慎:你就听到这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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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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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第二更)
◎“我的人,还轮不到旁人来管教。”◎
21
哪怕以孔慎的修养, 也忍不住动怒:“孔如琢,你就是这样和你父亲说话?”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妻子,更对不起从小疼爱的女儿。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的大儿子残废了, 未来孔家也只能依靠这个小儿子了啊!
孔如琢并不因为他的怒意而惧怕:“您不是一直盼着我早日生个孩子来继承家业?我结婚前您可是承诺过的,现在又想要反悔了吗?”
这话孔慎确实是说过。
曾经因为孔似穹出事, 孔氏集团的股价大跌, 孔慎病急乱投医, 想起自己曾经同蒲存之酒后戏言, 要结为亲家, 便厚着脸皮找到了蒲存之, 没想到蒲存之竟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并且许诺,会帮助孔家度过难关。
得了承诺, 孔慎便立刻转头去说服孔如琢, 那时给出的条件就是, 只要孔如琢同蒲又崇生个男孩儿, 未来便将孔家都留给自己的外孙。
那时孔慎倒也是真心实意, 可现在小儿子整日陪在身边, 他那颗心便不知不觉偏了过去。
潋潋这个女儿, 实在被他宠坏了。
可孔慎也不忍心对她过多苛责。
孔慎叹了口气, 开始动之以情:“潋潋,这不仅是你的家,也是爸爸的家啊, 你把爸爸赶走, 爸爸能去哪呢?”
孔如琢闻言垂下眼睛, 凝视自己的鞋尖。
她在这个家,连鞋都是特别定制的,丝绸的软底鞋上,缀着羽毛与水钻的点缀,走动间,仿佛小美人鱼行走于波光粼粼的海面。
孔慎对她,是真的宠爱。
可孔慎对那个私生子,却也是真的怜惜。
孔如琢没有看他,语气也分明地冷了下去:“是,这里是你的家——你和妈妈的家,既然你不珍惜,那就由我来接手。”
“三天之内,你不搬出去,我就报警。”
“报警?!”孔慎震惊道,“你要爸爸抓去坐牢吗?”
“这次说的不是您。”孔如琢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冰冷笑意,冶艳骄矜,似是燃至荼蘼的玫瑰,“趁着主人不在的时候,私闯他人住宅。爸爸,你猜会不会给你的宝贝儿子留个案底?”
孔慎勃然大怒,抬起手来:“一点口角,你就想把你弟弟送去坐牢?!”
却还没碰到孔如琢时,已被人从身后扼住手臂。
蒲又崇本就英俊而淡漠的面孔,在这一刻越发冷酷。
“孔总这是要做什么?当着我的面,就要对我的妻子动手吗。”
孔慎也只是一时气急攻心,闻言冷静下来。
可被晚辈这样教训,却又有些下不来台,只能道:“管教女儿罢了。”
“管教?”
蒲又崇松开手,似是笑了,可漆黑眸底,似坚冰利刃,淡淡戾色,不过一闪即逝,只泄露这一点气势,便已令人心惊胆寒。
“我的人,还轮不到旁人来管教。”
他明明年纪尚浅,却丝毫没有蒲家人的温润儒雅,反倒如同穷凶极恶的凶兽,齿牙森冷,欲要择人而食。
哪怕孔慎纵横商海多年,更是他名义上的长辈,却也一时为他的气势所慑,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连带着一直站在旁边作壁上观的孔逢恩,脸上也是一片阴晴不定。
蒲又崇身后,孔如琢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孔逢恩看看孔慎难看的脸色,眼中闪过什么,对孔如琢说:“姐姐……”
话音未落,孔如琢已经上前一步,抬手轻描淡写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这一声不算太大,可却震耳至极。
孔逢恩捂着脸,有些回不过神来。
孔如琢漫不经心地收回手来,自一旁随手抽了一片黑色的金丝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过雪白如玉的指尖。
分明的黑同极致的白,交缠在一起,流滟殊色,几乎灼烧视线。
擦拭过最后一根手指后,孔如琢抬眸,似笑非笑看向孔逢恩。
“就凭你,也配这么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