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见过她，哎哟，你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脸色可苍白了，跟随时要断气似的。现在看起来倒是健康许多，也是，萧家的人怎么可能缺少医疗资源。”
“可我听说萧家不是不承认她是萧家人吗？”
“不承认萧家人还给她50亩地？我估摸着只是明面不好说。他周边邻居可是撞大运了，居然能跟萧家的人搭上关系。”
“可不是，我都没想过咱c区还能有萧家人，哎哟，当年怎么就没跟他们打好关系呢？！”
萧沉一家搬到c区的时候极为低调，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甚至因为萧沉的能力不断衰退，不少人猜测他们是从小型基地搬过来的。
萧央意揉揉眉心，那五十亩地还真不好拿。
萧家是不会放出这种消息的，但a区其他势力有不少盯着萧家。放出这种消息也是想试探她和萧家的态度。
萧央意瞥了眼旁边神色如常的萧长怜，那些势力与其说是顾忌水稻3号项目，不如说是忌惮萧长怜背后代表的意义吧。
司机态度友好到让人惶恐，甚至还提出了免车费的说法。
萧央意果断拒绝了。
她和萧长怜坐到了最后，或许是察觉到萧央意神情不好，车上的人很快闭上了嘴巴没敢再议论。
现在不是请仙的时候，五仙塔大门紧闭。巡逻队神色认真的站在广场上边，审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萧央意没有走过去，而是安静的等在广场下面，很快五仙塔侧门打开，一只白老鼠叼着一封信，发飞快跑了过来。
没等萧央意打招呼，鼠头一甩，将信甩到了萧央意脚边，又刺溜一声，快速跑回了五仙塔，仿佛后面有天敌在追赶。
萧央意顿了顿，捡起信封，这只白老鼠有点眼熟啊。
她打开信封，信上是熟悉的笔记。
信不长，没用几分钟就读完了。
但萧央意站了很久。
果然是她啊。
吴舒雅。
第60章 西瓜
萧央意再次睁眼的时候, 距离那场大战足有六十年了。她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她右手一刀斩落噬仙虫巨大的脑袋。
她躺在阴暗的洞穴中，身下一片碎灰，隐约可见几根还没完全干化的草叶。昏死前废掉的左臂灵活自如, 腹部巨大的伤口也恢复如初, 连疤痕都看不见。
萧央意压制住心中的惊诧，左右环顾，萧长怜呢？
噬仙虫成长的速度比她预计的还要快, 有的身形三米高。在她斩杀大半后，剩下的噬仙虫开始彼此疯狂吞噬，体型迅速变大。若不是萧长怜出手打断了噬仙虫进化，她就算拼上这一条命, 也杀不死那条吞噬掉其他噬仙虫, 最终足有三四层楼高的噬仙虫。
她现在能活下来，大概率又是萧长怜做了什么。
萧央意右手抚摸着腹部，神色复杂。
洞穴出口处长满了爬山虎，遮挡了大部分阳光。阳光只能委委屈屈地从爬山虎叶子缝隙中穿过，落到洞穴里。萧央意起身在洞穴里搜寻, 最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条黑蛇。黑蛇身形很小，不足半米, 紧紧盘绕在一起，蛇目紧闭。
萧央意摸了摸蛇头，黑色鳞片冰凉如冬雪, 沁的人心底发寒。
那一瞬间, 情绪犹如宇宙爆炸, 剧烈繁杂到让人头痛欲裂。
萧央意蹲在地上, 身体发僵，零星透进来的阳光没有丝毫温暖, 倒是阴影层叠，掩住了大部分神色，只留晦暗。
不知过了多久，萧央意的双腿麻木。仅仅轻轻一个晃动，双腿都难以支撑，直接倒在地上。
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的的冲击感不轻，但麻木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痛感。
她第一次感到后悔，第一次怨恨着保护的普通人。
萧央意眼里看不到任何阳光，只觉得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或许外面已经到了冬季，骨头缝中都渗透着寒意，无法驱逐。
感受到了头顶的重量，黑蛇身体晃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翠绿的眸子犹如原石中开出的帝王绿翡翠，晃得人眼睛疼。
大滴大滴的泪水犹如喷涌的的泉，汹涌而出，难以遏制。
哽咽声在昏暗的洞穴中响起，砸得黑蛇不知所措。
他活动了一下略微有些僵硬的身体，红色的蛇信子轻柔舔过萧央意的脸颊，“怎么哭了？”
从相遇以来，他第一次见萧央意哭得这么伤心。
即使是被好友背叛的时候，萧央意也不过是红了眼眶。
他爬上萧央意的肩膀，身体环绕住萧央意，尾巴轻轻拍打，“我只是睡了一会，别哭了。”
萧央意抱住黑蛇冰冷的身体，眼泪肆意而下，好像要把这一生所有的悲酸楚痛都发泄出来。
黑蛇无奈地环住她，尾巴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后背，没看出来，还是个哭jsg包。
萧央意后来才知道，她能活下来，是因为萧长怜将自身的力量部分转移到她身上，她将以半妖半人的身体永久地活下去。她不会出现兽型躯体，但衰老速度大大减慢，可能百年后她依旧是二三十岁的模样。
虽然身上的伤都好了，但萧央意身体一直很虚弱，时不时会高烧昏迷，而萧长怜也难以化为人形，随着时间增长，他的蛇形渐渐缩小。
苏醒一年后，萧央意带着萧长怜来到了白域。
因为救世之恩，白仙老祖宗从其他四仙那挖来了大量药材，消耗了大量的白仙之力救治他俩，但只能改善，无法根治，好像有无形的力量容不得他俩生存下去。
第61章 萧沉
萧长怜一口吞掉变异鬼阴虫不过是导火索, 就算没这件事，他们也撑不了太久了。
十几年过去，萧长怜已经从半米多的身长缩小到四十多厘米, 无法开口说话, 只能通过传音进行沟通。
昏迷过去前，萧央意已经想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后悔过。这二十年，就像一把钝刀子, 慢慢磨去她曾经的热血与正义。她看着萧长怜一点点退化，一点点丧失妖力，而她无能为力。
满怀希望的奔波，到强颜欢笑的宽慰, 萧央意已经记不清她失望的次数。
或许有一天,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妖王会变成一条不能言语的普通黑蛇，在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没了气息。
每每想到这些，她的心好像被分散成碎块，掉落在蚁穴中, 然后看着蚂蚁一点点撕扯自己的身体，搬运回巢穴中, 咬碎嚼烂。
她开始后悔遇见萧长怜，如果不是她，或许萧长怜早已回到他曾经的世界。
这种不断给对方带来灾厄的事, 让她活的越来越痛苦。愧疚, 歉意, 悲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头, 让她难以承受。
她一个人救世是英雄，她拖着别人救世是罪人。
她甚至希望, 这次不要再醒来了。
只是事不遂人愿，她再次睁开了眼。
淡淡的香灰围绕在鼻尖，身下是松软的枕垫，昏黄的烛光化作波浪，拍打着纯白的墙壁。
身边有交谈声，其中一人声音很好听，像月夜竹林风过，清雅淡然，又带着些许贵气。
“我愿意。”
那人不急不慢地说到。
愿意……
愿意什么？
萧央意没有想清楚这点，又因为身体的刺痛，昏睡过去。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萧沉对着灰仙老祖宗说，他愿意将她收作女儿，愿意用自己的灰仙之力滋补她和萧长怜。
萧沉对她很好。
即使他知道她已经活了一百来岁，还是把她当作孩子看待。
有好吃的，会留给她。
遇到有人羞辱她，会为她出头。
他成了她的靠山。
她幼年时从未感受到的父爱，居然在一个后辈身上感受到了。
萧央意不知道萧沉是如何跟吴舒雅说的，也不知道吴舒雅是怎么接受这件事的，只知道吴舒雅真的把她当女儿看待。
萧沉为了萧央意离开萧家的时候，吴舒雅也没有任何怨言。她站在萧沉身边，面色坚定驳斥着萧家人的指责，言语中皆是对萧央意的维护。
萧央意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院子，脑海里是吴舒雅信中的内容。
她知道了。
她不恨她。
但她觉得对不起萧沉。
她遇见萧沉的时候，已经是农院三所的研究员，项目上有所成就，但依旧跟萧沉地位相差巨大。
她嫁给萧沉，是灰姑娘嫁给王子。
可她生育困难。
收养萧央意的时候，她已经有些疲惫。萧沉作为萧家下一任家主，是应该要有自己孩子的。
可这件事，是她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不能保证有结果的。
她不知道萧沉愿意牺牲自己天赋救萧央意的原因，但总归就那么几点。
不想英雄迟暮，不想夫妻分离。
但值得么？
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坠落云端，却没有一条原因是为了自己。
萧央意有些恍惚，她想起萧沉躺在病床上，病入膏肓的样子。这个人，最后还是为了救别人而离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感到羞愧。
或许是察觉到了萧央意的情绪，萧沉在弥留之际笑了笑，“萧家也曾是幕后黑手不是么？”
作为后代，他不过是赎罪。
萧央意难以描述那时候的感受，好像在雪地里挣扎许久，突然触碰到了温热的水。
她曾经的牺牲，是有人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