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师青连忙道:“当年你进入神都,许多世家都前来相迎,我那时还不是傩仙,只修炼到洞天八重,在人群中远远见过许公子。”
许应轻轻点头,询问道:“高家何时与无极宗联系上了?”
高师青唯恐触怒他,小心翼翼道:“世家与宗门联合,本不矛盾。宗门虽然底蕴深厚,又有仙家撑腰,但毕竟只有一人两人存活到现在。这些门派想要发展,也须得依靠世家的力量。我高家在泰山一带经营,把持节度使、县令,掌管乡下的草民。无极宗收弟子,也须得我高家点头。我高家傩气兼修,也要把门阀子弟送到无极宗,将来无极宗也有我高家的一半。”
许应问道:“平头百姓和贫民子弟呢?”
“当然是公平竞争。”
高师青忍俊不禁,哈哈笑道,“不过那些苦哈哈哪里能争得过我们世家?采药炼丹,挖矿炼宝,培炼魂魄,哪个不需要大笔大笔花钱?而且名门大派,处处花钱,苦哈哈穷哈哈能给名门大派多少钱?能有我世家门阀给的多?像无极宗这样的名门大派,贫民子弟肯定越来越少。”
他说到这里,脸色一苦,现在连无极宗主顾飞鱼都被许应杀了,高家飞黄腾达的路子又少了一条。
但好在狡兔三窟,高家不止与无极宗联合,还与其他几个门派联合,无极宗没了,也阻碍不了高家的崛起。
许应有些失望,喃喃道:“这就是门阀,这就是门阀……”
他原本以为宗派的出现,可以解决世家治世的难题,给凡人更多出人头地的机会,没想到会是世家宗派强强联合的场面。
他们强强联合,哪里还有平头百姓的出头之日?
“超级天劫,飞仙路断,他们被堵住无法飞升,无法成仙。但一个普通人,想要成为他们又谈何容易?”
许应喃喃道,“普通人想要飞黄腾达,难度不啻于超级天劫。所有人都盯着如何渡劫,如何飞升,又有谁来为他们说话,又有谁为他们张目?”
高师青笑道:“许公子,你杞人忧天了不是?平头百姓还好说,那些贫贱之人,连媳妇都娶不起,饭都吃不上,自然就绝种了,何须替他们烦忧?”
许应眼角抖了抖,挥手道:“你走吧,我不为难你。”
高师青慌忙离去,心道:“我高家多头下注,无极宗毁了,还有其他宗派。就算是换了皇帝,我高家的地位也不会动摇分毫!”
许应向大钟丢个眼色,抬手在自己脖子上虚虚抹了一下。
大钟会意,凌空飞去。
过了片刻,远处传来一声钟响,大钟浑身是血的飞回来,道:“阿应,他让我问你,为何说话不算数。”
许应诧异道:“我又没有为难他,是你杀了他,与我无关。”
大钟悻悻道:“阿应,这次我出了大力,受损严重,此间事了,你放在七爷肚子里的宝贝儿,取出来一些给我,我去见婵婵老祖,请她为我疗伤,顺带重新炼一炼。”
许应应允。
大钟心中大喜。
蚖七却暗自警觉,心道:“笨钟最近变得聪敏了许多,刚才使出多种法门,分明是偷偷用功,把我与它的差距又拉开不少。我若是显得很没用,岂不是地位越来越低?”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修行,争取早日赶上大钟。
“只有坟头草还老神在在,早晚要变成没用的草,地位被我所取代。”蚖七心道。
许应继续向前走去,心中默默道:“但好在还有剑门。我剑门选拔弟子,便不能像无极宗那样。只是,单纯有剑门还不够,还需得有九龙山,还须得有峨眉,以及更多的门派。他们选择弟子,不是看对方的身家,不是看对方的祖辈是谁,而是看弟子有没有相应的才华资质。”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才是盛世。每个人都陷入自己的困境,无法出人头地,绝非盛世。”
突然,许应远远望见一片山峦之间居然有一片瓦舍,心中不由激动:“是许家坪吗?”
他加快脚步,向那片瓦舍赶去。
昆仑大雪山,冰雪神女突然心有所感,化作一片冰雪融入雪山之中。
雪山中,暴风雪再度来临,比先前更加凶恶,封锁昆仑境的入口。
然而来人实力强大,头戴斗笠,驾驭一艘小船在风雪中穿梭,一路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风雪更紧,那斗笠男子身后浮现出六座洞天,蕴藏莫名威能,六大洞天笼罩之处,风雪静止。
“山人借道,并无恶意。”那斗笠男子站在船头,向雪山施礼。
风雪中,冰雪神女隐隐现身,打量来人。就在此时,又有几股强大的气息降临,穿过风雪,向昆仑进发。
冰雪神女微微皱眉,自知无法抵挡这些人,当即挥袖,风雪稍稍止歇。
“为何突然来了这么多强大的存在?”她惊疑不定。
斗笠男子驾着小船从风雪中驶过,他像是也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小船微微放缓,心道:“你们是来寻不死仙药的,还是来寻六位傩祖的?当年,祖龙泰山封禅的时候,你们也在吧?你们也看到了六位傩祖向祖龙赐仙药的壮观景象。”
他微微冷笑,低声道:“这世上,真有掌握六种仙药的傩祖吗?我为何有点不信?”
小船飞出雪山,进入昆仑墟。
“昆仑真正的价值,不是六位傩祖,也不是他们掌握的仙药,而是仙缘,飞升的仙缘!当年黄帝驾龙飞升的仙缘,我势在必得!”
第229章 上神陆吾
许应翻山越岭,来到群山之中的瓦舍,这里青山绿水景色宜人,山高云淡,令人心阔神怡。
瓦舍外有几亩闲田,已经种上庄稼。
瓦舍是建立在群山怀抱处的一个小镇,白墙青瓦,许应有些失望,这里与他在望乡台中所见的许家坪建筑有些相似,但瓦舍布局不同。
显然,这里并非许家坪。
“昆仑墟中有人在此定居?说不定镇子里的人会知道许家坪!”
他生出希望,吩咐道,“七爷,你相貌比较凶恶,不要吓到镇里的人。”
蚖七颇为委屈,他虽然是一条大蛇,但相貌绝对与凶扯不上关系。相反他长出黑白二角,双角之间云气飘浮,又身具道象,反而给人以巍峨亲近之意。
许应向大钟道:“钟爷,你身上有血,还有各种伤,还是藏一藏,免得我们看起来像是恶人。”
大钟也颇为委屈,心道:“我身上的血还不是因为你要我杀人,才溅到身上的?而今就嫌弃我凶神恶煞了!”
“草爷,你不要露头,你是长在坟头上的,当心把晦气带到人家家里。”许应道。
紫色仙草怒不可遏,当即便要与他厮并。
大钟连忙挡下,劝道:“草爷不要与他计较,他近乡情怯,心中有一片圣洁之地,唯恐自己不够纯洁,污染了故土。咱们顺着他的意便是。”
蚖七缩小体型,大钟和紫色仙草躲入他的希夷之域。
许应见状,挑不出他们的毛病,又觉得自己太凶恶,担心惊扰到这里的人们。他于是停下,让蚖七吐出一面明镜,对着镜子整理半晌,努力练习笑容。
过了片刻,许应挂着有些僵硬的笑容,走入这处山间小镇。
镇子的入口有牌坊,上面刻着“下都”的字样。
镇上的人不多,有老有少,人们的衣着也很朴素,生活很是宁静,见到许应,纷纷望过来,露出笑容。
他们的脸庞被灼热的阳光照射,呈现出略黑的古铜色,泛着暗红的红晕,脸上的笑容显得很是淳朴。
这里的建筑很是古老,经历了不知多久的风霜,镇子上还有一些古怪的雕塑,应该是他们所供奉的神灵。
那尊神虎首人面,长着九条尾巴,蹲伏在镇子的神庙中,神庙的后方便是九座大山的山脊。
许应望见这一幕,心头微震,便知这尊神的来源。
这尊神灵,其实是九座山和小镇脚下的山头。远远望去,山头以及后面九山,便是虎首九尾的形象。
这里的人们依据山川走势,来供奉神灵,这种祭祀神灵的习俗,极为古老,比阴神供奉还要古老许多,是原始时期的供奉习俗!
不过,让许应惊讶的是,这尊虎首人面九尾的神像前,并无香火,也没有香炉,显然香火已经停了不知多久。
“七爷,有些不对劲。”
许应心生警觉,神识波动,道,“下都的人若是此地的原居民,岂能不供奉他们的神?这里香火衰败,说明镇子里的不是本地人!”
蚖七凛然,悄悄四下张望,只见镇里的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儿,目光纷纷落在他们身上。
这些人笑了很久了,脸上的笑容也显得僵硬起来。
蚖七虽是妖族炼气士,但并未化形为人,而且具备道象,若是普通人见此情形,即便不四散而逃,也会议论纷纷。
但下都的人眼中没有好奇,没有恐惧,他们也没有人上前询问许应的来历,只是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盯着许应。
“有古怪。”
许应转身,打算离开下都镇,这时,一个个下都居民纷纷起身,挡在他的面前,神色还是如先前那般,挂着僵硬的笑容,目光诡异。
突然街道吹来一股山风,风势猛烈,将两旁的一扇扇门户吹开。
许应瞳孔骤缩,只见门户后是一具具枯骨,枯骨血肉全无,但身上的衣物未化!
这些尸骨身上的衣物与镇民不同,尸骨的衣物以麻布为主,喜欢编织,在织物的尾端挂着银饰金饰。
下都镇民的服饰全非如此,他们的服饰纹理绣着似是而非的天道符文,这些服饰和衣物,很是古老。
而在这些尸骨之后,是堆积如山的骷髅,堆满了房屋!
这些尸骨上,还出现啃咬的痕迹,仿佛骨头上的血肉是被人一口一口吃掉,甚至骨头缝里的肉丝,也被舔得一干二净!
“阿应,房子里面还有法宝。”蚖七低声道。
许应缓缓向后退去,他也看到了那些法宝,有些法宝上面还显露着天道纹理。这些宝物尽管不是天道神器,但威力也是非同小可,胜过很多飞升期炼气士炼制的重宝!
更可怕的是,每家每户都有这样的重宝,仿佛是用来镇压那些枯骨和骷髅,提防枯骨骷髅复生一般!
大钟打个哆嗦,这么多法宝,倘若一拥而上,能把它打成筛子!
这种烙印的法宝,许应从前未曾见过,他见到的法宝,如炼气士,往往都是烙印自己修炼的道象,如傩师,烙印的便是自己存想的隐景。
专门修炼天道,将天道烙印在法宝之中,这种炼宝的方式,他还是头一次见。
下界芸芸众生,很少有专门的天道传承!
“我们进神庙!”
许应当机立断,转身进入神庙,只见外面的镇民纷纷停步,站在神庙外一动不动。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法网之外,居然还有土著,不枉我们在此等候多年。”
“他是昆仑的不死民……”人群中有声音道。
一个老妪嘿嘿笑出声来:“和我们杀掉的那些不死民一样的血脉,我嗅到了他血脉中的鲜甜气味儿,令我食指大动,我很久没有吃到过如此新鲜的不死民了……”
她掀起自己的袖筒,露出干瘪皱巴的皮,皮下没有任何血肉,叫道:“你看,我的皮都干枯了!”
镇民们喉结滚动,盯着许应。
那些被山风吹开的门户中,一件件烙印天道纹理的法宝渐渐复苏,形成奇异的天道道场。
道场之中,能听到厚重祭祀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