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修用手指隔空点了点自己的耳朵:“起步的时候,听到对讲机里有杂音。”
又问赵峥:“看多久了。”
“没多久,”赵峥顿了顿,“就从你取车开始。”
“跟着我过来的。”谢奕修说。
语气平静,只是陈述,并没有任何质问或责备的意思。
赵峥连忙道:“奕哥你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回去之后发现外套忘这了,返回来拿的时候看到你往后面走,想看看你来干什么。”
他看到谢奕修进了车库,开车上了训练赛道,不想打扰对方,又怕有什么意外,所以才进来,开了显示器密切观察谢奕修的情况,还戴了无线电以防万一。
谢奕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单手握着头盔要走。
赵峥叫了他一声:“奕哥。”
然后说:“我刚才在显示屏上看了,你最快的实时速度是370公里。”
见谢奕修没有接茬的意思,他补了句:“别说我跟小姚和寒竹,就是围场里也没人能开这么快,上次跟你说造了最快圈的milo,撑死了也就能到三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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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看的不是某个时刻的速度。”谢奕修说。
他抬眼望向透明玻璃门外面高远的蓝天:“三百七十公里也不算快,从理论上说,f1的最高时速能达到接近一千公里。”
赵峥坚持着问:“那你就不想超过你自己吗?之前训练的时候,你一年比一年快,你自己的上限都还没达到就要放弃吗?奕哥,你再试试行不行?”
也许是因为今天久违地看到谢奕修跑了实训,赵峥觉得自己第一次这么近地触碰到了对方内心的挣扎,他意识到谢奕修是想回来的,想回mask,想回f1围场,想回到那个属于yixiu xie的位置上。
谢奕修太有天赋、能力太强,别的地方他帮不上,也望尘莫及,唯独这件事上,作为多年队友,他想要推他一把。
f1不能没有谢奕修。
谢奕修的身影在门口伫立了很久。
就在赵峥以为对方不会给自己回应的时候,谢奕修低低地“嗯”了声。
同时按下门上的开关,走出了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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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峥在原地愣了愣,随即对着门外喊道:“奕哥你不用有压力,我先不跟其他人说!等什么时候你调整好了再宣布。”
一周后。
湾宁路小学,一年级美术组办公室。
张老师拿着两张玻璃框的奖状走进来:“来来来,都来看,小岑学生的画在市里拿了一等奖。”
岑遥原本正在电脑上做课件,闻言一下子抬起了头:“是陶淼淼拿奖了吗?”
张老师把两张奖状分别放到了她桌上:“是她,这张是她的,你明天不是有课吗,可以到时候带给她,这张是你的,优秀指导老师,岑遥。”
“我也有呀,”岑遥没太在意自己那张,而是拿起陶淼淼的,仔细地端详着,“我下午就去给她,不然我好怕我晚上激动得睡不着觉,明天带着黑眼圈去上课。”
她想到了什么,放下奖状道:“张老师,我在想期末家长会的时候我们能不能办一个小展览,在走廊上把这次比赛的优秀作品都展示出来,给家长们看看?”
张老师思索片刻:“想法不错,我回头跟年级主任商量商量,问问她的意思。”
这天下班的时候,岑遥出门的时候碰见了戴易,她跟他打了个招呼,对他说:“你知道吗,陶淼淼的画在市里拿奖了。”
戴易自然而然地跟她走在了一起:“知道,下午经过的时候看见你去给她送奖状,顺便跟班主任打听了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了,一直没跟你说,上次你给我陶淼淼的本子,我去找她聊了聊,后面又拜托班主任联系了她的家长,淼淼的妈妈同意她抽出一部分时间来画画了,这些都要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小朋友过得这么辛苦。”岑遥真诚地说。
迎着她的视线,戴易有些手足无措:“我没做什么。”
岑遥笑眯眯地道:“谁说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虽然我不喜欢数学,但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数学老师。”
说着说着话,她已经看到了桑默的车子,便友好地对戴易摆了摆手:“那我走了哦。”
接着就脚步轻快地跑过去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戴易站在原地,望向那台车里坐着的男人时,流露出了类似羡慕的眼神。
谢奕修已经在后视镜里看了岑遥和她那个男同事好一会儿,此刻她坐到身边,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偏过脸看她,意味不明地问:“这么高兴?”
第32章
“因为今天发生了一件让我特别激动的事情,你要不要猜猜看?”岑遥笑盈盈地说。
谢奕修看着左视镜,把车子开出停车位,脑子里还是岑遥方才对戴易笑的样子。
没听到他回应,岑遥提醒道:“桑默?”
谢奕修回了神:“……我在听。”
岑遥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心事。”
谢奕修说没有,载着岑遥汇入马路上的车流,问她:“高兴是因为你学生?”
能跟不太熟的同事说,想必不会很私人。
尽管岑遥告诉他她跟戴易都没怎么说过话是一个月前的事情,或许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在这段时间里拉近了许多,但谢奕修刻意地忽略了这种可能。
果然,岑遥“哇”了声:“你怎么一下就猜对了。”
而后兴致勃勃地说:“就是我的学生,你还记得去天文馆接我的时候,我在你车上看过的那张银河系赛车的画吗,就是那个小朋友,她叫陶淼淼,淼淼的画前段时间被送到市里参加评选,现在拿奖了。”
“记得。”谢奕修说。
岑遥继续说:“而且她妈妈不是很支持她,我本来都不知道这件事,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同事戴易,他在批作业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陶淼淼写在草稿本上关于这些的话,然后拿来给我看的,那天我不是还跟你说,我看到之后想到自己小时候了。”
谢奕修“嗯”了声,不置可否的样子。
岑遥意识到他似乎不太乐意谈论跟戴易有关的话题,转过头端详了他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就带了些百转千回的试探:“你说我同事人是不是很好呀。”
谢奕修语气平平地说,挺好的。
他握着方向盘,在十字路口转弯,两个人的对话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白,这个话题本应到此为止,可岑遥说:“桑默。”
谢奕修等她说话。
“桑默。”岑遥又叫了他一声,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常重要,而且她只打算说一遍,必须确认他在听。
谢奕修发出一个单音回应她。
岑遥终于开口了,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说他?”
两个人已经转过了一个街口,今天有晚霞,天空被电线杆和建筑物切割开,呈现出淡淡的粉光,把云层也染上了颜色。
谢奕修不得不承认,在岑遥提到戴易时,他心中确实出现了一种与她的兴奋格格不入的情绪。
他稍微有些不自在,但假装专心看路来掩饰:“怎么看出来的。”
岑遥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不知道他这样问,是否认的意思,还是只是单纯的追问。
要如何去描述呢,就像抓住一捧凉雾,她明明感知到了,手上的水分却飞速地在空气里蒸发,什么都没留下。
又要怎么拿给他看,说我知道你在意我。
谢奕修的确不喜欢岑遥说戴易,可他不觉得自己表现得有那么明显。
问她怎么看出来,她却又不说话了,只是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他几眼,很困惑似的,过了会儿,才垂下眼帘慢吞吞地道:“我乱讲的。”
虽然她刚才看起来那么郑重其事,一点不像乱讲的。
谢奕修没再追问。
岑遥像收藏一张明信片一样,将桑默今天疑似吃醋的反应默默地收在了心里,直到睡前趴在床上翻一本画集时,也还经常分心去回忆。
那些眼角眉梢的情绪,明明都存在过。
他却不承认。
岑遥看完画集,把厚厚的一本书合上放到一边,自己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玩手机。
她在微博首页上刷到一家新开的火锅店,据说招牌的花胶鸡锅底都是鲜炖的,博主的图片拍得生动,鸡汤的热气和鲜气仿佛能透过屏幕扑到人脸上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岑遥复制了火锅店的店门和地址,发到谢奕修的私信里。
山今遥:“12月28日,等哪天特别冷的时候,要去吃这家火锅。”
山今遥:“不过跟谁去呢。”
山今遥:“桑默今天表现有点不好,不跟他去了。”
打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房间陷入了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
岑遥愣住了。
手机屏幕的光线一瞬间变得十分刺眼,过了几秒,才适应着周遭环境的光线,一点点暗下来。
黑暗让人恐慌,岑遥下意识地伸长胳膊,想打开自己床头的小夜灯。
她碰到了开关,灯却没有亮。
岑遥才意识到,是停电了。
几分钟之前还玩手机玩得很投入,这个时候,她却忽地察觉出了深夜的阒寂。
岑遥的胆小,是意义最广泛的那种胆小。
怕开车,怕鬼故事,怕各种各样的虫子。
也怕黑。
现在房间里就好黑,像最深沉的海域,无法涌动的海水密不透风地将她封存。
岑遥攥着手机,紧紧抿着嘴唇,退出了谢奕修的私信。
在这种时候,能给她安全感的,还是存在于她现实生活中的人。
岑遥给桑默发去消息:“停电了,我害怕。”
谢奕修正在看岑遥的私信,很想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表现得不好。
是不该不高兴,还是不该问她怎么看出自己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