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再见, 即便对方也还是冷着脸, 苏瑜不会再被他的冷脸吓退。
“有事?”
傅源和沈琮如初一辙的桃花眼皱着, 长腿支在地上,静静等着苏瑜说话。
苏瑜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站好时气息还有些不稳:“傅医生, 我想问秀琴的事。”
傅源脸上划过一丝了然,他别开视线, 语气平静无波:“她的事情,我已经和表弟都说过了, 具体怎么样你问表弟就行。”
傅源好像很忙,不过说几句话的功夫,已经看了好几次手表。
他又要走,苏瑜只得急急跟上去。
“傅医生,秀琴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对你的表弟来说更是很重要的妻子。你能不能告诉我实情,她到底会不会安全生产?”
傅源脚步一顿,鼻梁上架着的镜片折射出冷冷的光:“苏同志,在医学上没有百分百安全的事情,别说她现在还怀着三胞胎了。”
他的语气比他的表情还要冷,让苏瑜有一种大冬天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的感觉。
可能是重生过一次,一切都过得太顺了,苏瑜很难接受白秀琴会有一个不好的结果。
可眼下接收到的信息,无不诉说着这个可能性。
“傅医生,你能不能具体跟我说一说,哪怕有一丁点希望,我都不想放弃。”
傅源摘下眼镜,疲累的捏捏眉心。
苏瑜这才看见他眼底的乌青,看样子就像是有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她很想放对方离开,但不问一问,又觉得万一错失了一丁点可能性,都会很可惜。
“傅医生,我这样说很冒昧,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腾出一点点时间,跟我说一下眼下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我一个人认识的人可能有限,但我还有我父母,时年、时年的战友们......万一他们认识的人中,有谁能把这一丁点的可能性补齐呢?”
苏瑜不想放弃,还没到最后一刻呢。
而且他总觉得白秀琴不应该匆匆结束她的一生,未免太可惜了。
也不知道是被对方的哪句话打动了,傅源重新戴上眼镜,语气依旧冷,“你家在附近吗?给你10分钟。”
苏瑜大喜过往忙,迎着人往家的方向走,索性两家离的并不远。
傅源迈着长腿,三两步就进了苏瑜家的院子。
这个点孩子们正在午睡,家里静悄悄的。
苏瑜将人领了回来,叫他随便找位置坐,正要起身去倒茶,被傅源拦住了。
他看了一眼手表:“有问题就问吧,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你。”
苏瑜点点头:“秀琴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寇静气鼓鼓的从外头回来,进屋的时候没注意,差点左脚打右脚,在门口很摔一跤。
还是傅源老远瞧见情况不对,三两步上去扶了一把。
“谢谢你啊傅医生,要不是你,我今天这把老骨头非得交代在这里不可。”
寇静看着身后的台阶,心有余悸的拍拍心口。
傅源颔首。
苏瑜连忙过来:“妈,你怎么走路也不好好走?你这么大个年纪摔了可不是玩的。”
“我多大个年纪,别瞎说,傅医生还在这儿呢。”
寇静是越看对方越满意,要不是自己两个女儿都早早结婚生子,一定不会舍得放过这良婿。
傅源被她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很快提出告辞。
“唉,傅医生,你别走这么急,秀琴的事还没说清楚呢!”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现在的情况就是非常紧急,就算是动用我们医院的全部资源,也不能作出担保。”
作为一个主治医生,傅源最不喜欢的就是和家属沟通环节。
虽说他自己也明白,人文关怀必定要有,但属实轻不得重不得,若是普通病症还好,一旦遇上急症重症,怎么拿捏分寸,也是一门学问。
苏瑜闻言怔了怔。
军区医院是附近最好的医院了,比省城医院还要厉害一些,里面的医学骨干,在行业中都是佼佼者。
傅源都说不能做出担保,那情况应该确实很棘手。
苏瑜眉眼低落下来。
总以为重生以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没想到现实给了她迎面一击。
寇静虽然只没头没尾的听了这一句,但联系最近发生的事,也能猜到两人在说什么。
她拍拍女儿的肩膀,“小瑜,你当我为什么回来的那么急?外头那些人正在传,有人给小沈介绍了对象,就等着他老婆死了好上位呢。”
寇静来的时候白秀琴已经怀孕了,两边接触的不多,但她也知道,那是一个笑起来很甜、挺招人喜欢的姑娘。
人家怀着孕,面临生产本就害怕,结果还传出这样的事儿,能定下心来才怪。
这话要是传到白秀琴跟前,不就等于催着人家去死吗?谁听了心里能高兴?
苏瑜恼恨地站起身,撸着袖子匆匆往外走。
“咱们这个大院,别的都行,就是碎嘴子的人太多。自己家的事情还管不利索呢,偏偏盯着别人家的一亩三分地,真是闲的没事干。”
别说苏瑜,就是傅源一个大男人听了也不舒坦。
寇静连忙把两人叫住,“你现在闹什么闹?刚才我可就在现场,却没有跟人家吵起来,你知道为什么不?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让秀琴那丫头乱了心思。等以后......”
她本来想说等以后孩子生下来了,和那起子人算账的机会多着呢。
但联想到傅医生刚才说的话,有没有以后还真不好说。
傅源和苏瑜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
陈月跟着亲妈一块儿去曾首长家的时候,还怪不好意思。
她虽然确实喜欢沈琮,但人家是有妻子的,而且妻子即将临盆。虽然人人都说沈琮的妻子顺利生产的可能性不大,如今这样,未免吃相太难看。
还没进曾宗林家的院子,陈月就打起了退堂鼓。
“妈,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和沈营长就没缘分,天底下男人多的是,又不是非他不可。”
“你这妮子真是傻,你在外头再找能找到沈琮这样年轻有为的吗?你爸又混的不好,这么多年了,还是个小小的连长,要不是这次的曾首长给机会,咱们可是连跟沈营长见个面,吃顿饭的机会都少。”
“你听妈的,被人骂算什么,咱们得了里子就够了。如今世道这样,你别学别人好面子,怕这个怕那个。叫我说没什么好怕,揣到手里的才是实实在在的。”
“我说句不好听的,那白秀琴生了孩子人一死留下三个奶娃娃,跟亲生的有什么区别?你愿意好好带就好好带,你要是不愿意,等将来自己生了孩子,别人又能说什么闲话?”
“日子总是靠自己过出来的,开局再差,妈也相信你能把日子过好。”
陈母颧骨颇高,长了一副精明相,家里的日子一向过得紧巴巴,但陈月的衣着打扮却很时髦。
浅棕色呢子大衣,牛皮小短靴,不输任何一个家世好的姑娘家。没有陈母的算计,陈月要过得如此舒心,根本不可能。
陈月包括陈家人,早就习惯了陈母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妈妈说的是对的,只要听他的话就行,这是陈月根深蒂固的思想。
所以哪怕知道这一次事情做得不地道,以后说不准会被人戳脊梁骨,在陈母劝了又劝情况下,陈月还是逐渐败下阵来。
她和沈琮其实是源于火车上的一次见义勇为。
陈月刚来军区的时候,是独自一人坐的火车,当时在火车上碰见了扒手,要不是沈琮帮着揪住了人,恐怕一整个钱包都被人顺走了。
等到后面在军区再见,陈月慢慢的就对对方上了心,不过那时候沈琮已经结婚了,她也是个好脸面的姑娘,对插足别人的婚姻不感兴趣,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
不过陈月这人是有点衰运在身上的。
她的第一个定亲的对象,刚定亲一个多月,就出任务死在了外面。
可能也是因为前车之鉴,第二个定亲对象就没找年轻有为的军官了,反而找了炊事班的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本来就奔着好好过日子去的,哪知道这人瞧着身体好,竟然得了一场急病,人也没了。
陈月口碑一下子变得很差,好多人都说他们都是因为跟陈月定亲才没了性命,要不然年纪轻轻、身强力壮,怎么看都不是一副短命相,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陈月百口莫辩,婚事也就这么耽搁了下来。翻了年她可就二十七了,是大娘大妈们口中名副其实的老姑娘。
再不结婚,外头的唾沫星子都快把她淹没了。
因着陈月的婚事起了波折,陈母就越发憋着一口气,要不不嫁,要嫁就要嫁个好的。但闺女这情况要找个好的,实在不容易。
本来都准备放弃了,没成想峰回路转,领导竟然透了话,叫陈月领着家去瞧一瞧。陈母整个人都活了起来,整天忙忙叨叨给女儿裁布做衣服,教女儿说话做事。
这不,定好的日子到了,准备领着女儿去曾首长家,给人瞧一瞧。
母女两个小心翼翼的来到门外,瞧着面前气派的大门,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果真是领导住的地方,一般人要爬到这一部不知道得花多少年呢。
“没事,女儿,听说沈琮是个有本事的,你要是真能跟了他,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不像妈跟着你爸几十年都没个长进,咱们一家子屁股都没挪过窝。”
可能正是因为积压了几十年的不满,陈母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希望她真能攀上高枝。
这不听说能把女儿嫁给沈琮,陈母甚至比女儿本人还要高兴。
毕竟沈琮是他们目前所接触到的人群中,最有潜力的一个。
“等会你见了首长和首长夫人就好好说话,不懂的问题只要笑就行了,谁不喜欢乖巧懂事的女孩呢?曾首长还说情况允许的话,或许会让你和沈琮见上一面。到时候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好,但也要注意分寸,那白秀琴毕竟还没咽气呢!”
临进门,陈木母又细细叮嘱道。
“妈,你别说了,别说了!”陈月虽然心里接受了,但还是受不了母亲一口一句诅咒别人的行为。
她垂下头,从没有觉得自己这么不光彩过。
“哎,陈悦,你这是要往往哪儿去?”
吴蓓蓓背着挎包,梳着两个麻花辫从屋子里出来,刚好瞧见陈月母女站在曾宗林家门口纠结。
吴蓓蓓和陈月以前当过同学,倒是有缘分,这么大还没嫁人的,整个军区找不出第三个人。
陈月性子柔和,没什么主见,但不让人讨厌,和吴蓓蓓这种大小姐也能说上几句话。
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呢,突然被人这么问了一句,陈月有一种被人戳破了心事的难堪。
“没、没什么,就是来这附近办点事情……”
她这理由实在瘪脚,周围都是高墙大院,有什么事是非得在这儿办的?
在吴蓓蓓的打量下,陈月的心情不停的起起伏伏,她紧张地看着陈母,生怕对方在吴蓓蓓跟前说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