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年走起路来迅疾如风,如今本就天热, 一路到家军绿色短袖洇出一大块水痕。
大院里的人见他步伐匆匆,表情都有些奇特。
“赵团, 你也收到消息赶着回来了?孩子这回确实遭罪了,但也……”但也不能怪苏瑜,哪个妈发现自己孩子走丢了不着急?
不过吧,虽然打孩子是人之常情,但苏瑜未免有点打的太狠了。
刚才他们瞧见她那架势,话都没敢多说一句。
赵时年表情更沉了几分,心理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难道孩子们从火车上掉下来了?铁路、铁轨……怎么想着,他身子晃了一下,险险没站住。
瞧在别人眼里则是,赵时年对苏瑜打孩子这事非常不满,气的站都站不稳了,回去不会要收拾老婆了吧?
不行不行,苏瑜虽然动手动的有些狠,出发点也是为了孩子,赵时年敢对女同志动一个手指头,立马去领导跟前举报。
邻居们心里想着,紧紧跟在赵时年身后,到时候夫妻双方真的要动手,绝对要拦一拦,虽然夫妻之间的事外人不好参与,但打人绝对不行。
赵时年就不懂了,他不过是回个家这些人跟在他身后做什么?不过他心思在两个孩子身上,暂且顾不了这么多。
从进了家属区到他们的小家,不过几百米的路,平时赵时年五分钟就到了。这一回就像是走了很久很久,这条路也仿佛长到怎么都走不完似的。
“小瑜,小瑜——”赵时年一脚跨进家门,热的头上的汗不停往下滚。看见了苏瑜,连声问:“孩子们呢?伤的很严重?是腿伤了还是胳膊伤了?腿伤了得治腿,胳膊伤了得治胳膊。钱的事情你别操心,我来想办法......”
苏瑜抱着溪溪满屋子转悠呢。
奶娃娃对什么都好奇,看见窗户“呀”一声,小肥爪子点着非要去看。一会儿又想去桌子那边,桌上摆了一个苹果,圆滚滚的,孩子费劲的抱在怀里,一口咬下去——苹果毫发无伤。
苏瑜无奈,替她把苹果上的口水擦干净:“溪溪呀,你还没长牙呢,咬不动的。”
“呀?”小丫头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圆圆的葡萄眼直愣愣的看着苏瑜。
赵时年突然回来,语气急切,把小姑娘吓了一大跳,手里的苹果没拿稳咕噜噜噜的滚了下来。
溪溪看看地上的苹果,你又看看赵时年,委屈的鼻头都红了。
苏瑜蹙起眉,看赵时年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满。
赵时年稳了稳心绪,一弯腰将苹果捡起来,可惜圆溜溜的苹果好端端砸了个大坑,瞧着一点都不美味了。
溪溪本来没想哭,男人把苹果递过来,她转头抱着苏瑜的脖子嚎哭出声。
苏瑜连连拍着女儿的后背安抚。
小家伙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哭的苏瑜耳朵都疼了。
赵时年也没想到会这样,连忙将孩子接过来,耐着性子哄:“溪溪,爸爸不对,爸爸回头给你买新的苹果好不好?这个烂苹果给爸爸吃......”
“小瑜,咱们家还有苹果吗?要不你给溪溪再拿一个?”
苏瑜没好气道:“没啦!”
赵时年摸摸鼻子:“等会儿我就去买,你还想吃什么?我一并给你带回来。”
苏瑜抿了抿唇,这还差不多,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模样。
跟着赵时年来的邻居们愣是没想到,冷面赵团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嗯......或许、可能,根本就打不起来?
“那什么,赵团我们走了啊,你们有事好好说,千万别打架......”
赵时年就不懂了,孩子们受伤为什么会夫妻打架?他怎么会舍得打苏瑜?
好容易把溪溪哄的不哭了,赵时年才有功夫问起这一茬。
“两个孩子呢,我回来怎么就没瞧见?是受伤很严重吗?在火车上受伤的?胳膊还是腿?”
苏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知他是误会了,指了指房间:“俩孩子都在房间呢!你自己去看!”
赵时年抱着孩子满脸疑惑的推开房门。
赵深、宁树两个其实刚睡下,他们是趴着躺的,即便睡着了也还在不住抽噎。
屁股上实在太疼了,上了药、裤子也没法穿,就这么光溜溜的在上面盖了一个小盖毯。
赵时年瞧了瞧两人小脸瘦了一些,但胳膊腿还在,身上看着也没有伤口呀,所以到底是哪受伤了?
“你掀开毯子看看呢!”苏瑜远远的隔着房门说。
赵时年掀开一看。
噗。
原本两个白团子似的小屁股,又红又肿,上头一道道的红痕,可见没少打。
“我给你准备的那些细细长长的小棍子,都用上了?”他语气中带上小意。
苏瑜淡定点头:“都用上了。”
再看看两个孩子的惨样,赵时年真没忍住,抱着女儿出了屋子,哈哈笑出了声。
这一天,赵洋记得放了学,从学校出来,也异常乖巧,苏瑜稍微清一清嗓子,几个孩子瞬间噤若寒蝉,比赵时年都好用。
苏瑜暗暗偷笑,看来确实要时不时立立威,孩子们才听话。
……
赵时年在家的一下午,一点没闲着,去供销社给苏瑜和女儿买了好多好吃的饼干、水果……看家里的精细粮快没了,又去外头淘了一些;赵溪要吃的奶粉买了,马上天气转热,准备给苏瑜做衣服的料子也买了。
原本他睡的那间房间,现在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
“你是去个把月、又不是去几年,买这么多东西……看看,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晚上要怎么睡?”苏瑜看着满屋子东西,好气又好笑,男人花钱的手法就跟他买猪肉似的,恨不得用车拉。
家里虽然人多,但消耗起东西来没那么快的……苏瑜最近准备给孩子们立规矩,才不让他们吃好吃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挨的挺近的,赵时年只觉得耳廓一阵酥麻,他不动声色的往苏瑜身边走了两步:“确实没地方睡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在今晚收留一下我?”
他意有所指,苏瑜权当没听出来。
“那你跟两个孩子一起睡,晚上正好能盯着他们,别叫他们随便翻身,免得又屁股疼。要是想溪溪,我把女儿给你一块送去……”她忍笑,“那你们今天晚上可就热闹了。”
赵时年:“……”
收拾了孩子,又给男人上了一课,苏瑜的心情还是很美的,晚上带着小女儿一块儿睡,唯一发愁的就是过几天上班溪溪怎么办?
男人是指望不上了,还得自己想法子。
心里揣着心事,到底没睡安稳,第二天早上起来,白秀琴找了过来,谁是有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围着他们家院子转了一早上,刚好给她瞧见了。
“那人呢,现在还在外头转悠?”
没人会喜欢被人肆意窥探,而且苏瑜第一个反应就是冯彩容又找来了,她眉头紧皱,想起冯彩容走的时候就不情不愿的,不会是知道赵时年要出任务,要继续回来干吧?
苏瑜是挺愁之后上班的事儿的,再愁也不会继续用冯彩容。
“我刚进来的时候没瞧见了……说不准看见我就又走了。苏瑜姐,关系到孩子们,你可千万不能心软......”
白秀琴对冯彩容的观感也很不好,她太会装可怜,对孩子们也太抠搜......每回白秀琴过来找苏瑜,冯彩容总是要多问一句,那姿态哪儿是来当保姆的,恨不得是来当祖宗的。到了后头,白秀琴都不高兴来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回头就找李大友问问,冯彩容最近在做什么,实在闲的没事干,就搞点事情给冯彩容忙活忙活。
苏瑜想的挺好,晚上孩子们放学回来,也说看见有人在房子附近晃荡了,但他们一靠近,那人就不见了。应该是有时刻留意着这边,要不然不会躲的那么恰恰好。
苏瑜当时没说什么,心里却拉响了警报。
赵时年一回来,立马把孩子们交托给他,自己则拎着一兜子饼干去了李大友家里。
金玲看见苏瑜还挺意外,抱着孩子同她打招呼:“苏师傅,是找我们大友有事吗?他这会儿应该在国营饭店。”
苏瑜将饼干放桌上,夸了孩子好几句,才切入正题:“李师傅不在家,你在家也是一样。我就想容婶儿最近有来找过你吗?”
心里着急,苏瑜脸色算不上好看,平时见谁都笑盈盈的,这会儿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让金玲心里打了个突。
苏师傅别是兴师问罪来的吧?
“有到是有,不过我什么都没答应她,我只说要问问大友......容婶儿这几天,一直问我要答复呢......大友啥都没说,我当然也不敢给回复......”金玲说的是实话,她这人心软归心软,还是挺拎的清的。
苏瑜想了想又问,冯彩容是不是最近一直待在村子里。
“是一直在,早上我还看见她了哩!”
这就奇怪了,不是冯彩容会是谁?
苏瑜怀着心事,从李大友家出来,正好瞧见冯彩容和人说话。
一阵子不见,冯彩容憔悴了一些,穿的衣服还是之前从苏瑜家穿出来的那套。
看来金玲没说错,冯彩容确实没出过村子。
那家门口那人是谁?
回了家,王成已经做好了饭,正和哥哥弟弟们打配合把饭菜端上桌。
赵时年抱着溪溪哄,转头看见苏瑜,大步走了出来,两口子单独进房间说话。
“之前说的那个探头探脑的人找到了?”
苏瑜低头逗了女儿一下,颓丧的摇头:“没呢,不是冯彩容。”
赵时年看了眼妻子满是愁容的脸,终于下定决定:“小瑜,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走了......我找个人替我吧?”
苏瑜讶异抬头,没想到赵时年会这么说。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次的任务对赵时年来说很重要,虽然险象环生,但他都化险为夷了。也正是在这次任务中立了功,赵时年才得到了往上一步的机会。
赵时年是个事业心非常强的人,团里的好多记录都是他的个人记录。
以前他曾说每当工作结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为之一空,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
所以如果非要让他在事业和家庭之间选一个的话,苏瑜一度以为,赵时年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事业。
苏瑜的眼神中的震惊实在太过直白,赵时年得意的哼了一声,故意气哼哼道,“小瑜,原来你到现在都不信我。对我来说,你和孩子们是最重要的。”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瑜,眼底谴责意味很浓。
苏瑜清了清嗓子......好吧......她真没想到。
但这次机会是赵时年等了很久的,苏瑜也不想他轻易放弃:“先等等再说,还没到做决定的时候呢。”
这边俩人还没谈拢,门外王成却忽然叫喊起来,“苏阿姨,赵叔叔,你们快出来看看,我在家门口发现了这个......”
两人一听哪还顾得上说话,忙不跌地抱着女儿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