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是连夜跑了吧?”
“有胆做,没胆认,懦夫!”
“慎言,小心江尊者带人抄你老家。”
“抄就抄,江怀玉什么人你不知道?修为都是靠家世堆上来的纨绔子弟。我们玄魏宗谁不是实打实爬到如今地位,他灵草丹药全堆了上来。有种带着他那帮狐朋狗友来,看谁虐谁。 ”
江怀玉迟迟未到,峡谷内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话里的轻蔑厌恶如飓风席卷整个玄魏宗。
越沉水同几位尊者坐在峡谷惩戒台上,惩戒台中心插入地面三尺的长剑,链条从长剑延伸,贯穿峡谷四角。
越沉水广袖垂在膝前,面色冰冷,端着茶盏,轻轻撇着茶沫。
“闹事那几人走了没?”
其中一个青衣尊者应道:“没有。”他皱起眉,“还在嚷嚷惩罚江尊者就要我们好看,我已经施法将他们扣在玄魏宗山下。宗主放心,绝对来不了这里闹事。”
江怀玉别的没有,狐朋狗友倒是一堆,一听到玄魏宗要惩罚江怀玉,不由分说,就要带江怀玉走。
搅得人头大。
越沉水阴沉下脸,重重放下茶杯,“多扣几日,当玄魏宗是他们胡闹的地方。”说完这句,越沉水皱起眉,看了看缓缓透入峡谷内的朝阳,“派人去叫江怀玉来,他若不来,不用客气,直接拖……”
话音未落,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青年沿着蜿蜒盘旋而下的栈桥出现在峡谷。
越沉水抬头看向青年,微怔,未说完的话滑回,眼中有光芒微微浮动了一下。
其他人眼中也闪过惊艳之色,窃窃私语瞬间消失殆尽。
三月刚至,冬寒未散,阳光从天际云层温暖射出,两两相撞,给阴暗峡谷添上鲜明色彩。
青年墨发站在峡谷入口。
他一头墨发随意用发带半束,着一身嚣张的红色,红色繁复,衬得他五官格外艳丽,皆是世家特有的矜贵。
青年身后还跟着个靛青色圆领袍子的胖子。
胖子正是魏延,一上到峡谷,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当即横了众人一眼,躬身从江怀玉身后退到人群中。
意识到青年是谁,众人回过神,眼中惊艳瞬间就被厌恶取而代之。
江怀玉头一次感受到这么多恶意的目光,稍稍定了下神,江怀玉径直走向惩戒台。
“不麻烦宗主大师兄动手。”
越沉水收敛好眼中浮现的光芒,皱起眉,上下打量江怀玉一番。
江怀玉顺着他的视线,也低下头看自己的衣服。
平常,原主都是穿白色,白色据说会显得人高雅,剑修都穿白色,仙气飘飘。
江怀玉不喜欢白色,活像挂丧,再则,白色也表示自己还喜欢林湛,打扮着想给林湛看。
江怀玉便想换身衣服,但时间太冲忙,找不到合适的,一狠心,江怀玉就倒了杯据魏延说千年不掉色的红墨水……
江怀玉不着痕迹地捻了捻衣角,平静道:“今天日子特殊,所以穿了这个色,喜庆。”
越沉水:“……”
众人:“……”
“又在搞什么花招?莫不是以为林尊者在场,想吸引林尊者注意。”众人异常惊愕,下意识扭头朝站在不远处的谢眠看去。
“你师尊是不是脑子有坑,这么多年,也不见林尊者多看他一眼。”
“谢师兄,你当初拜入他门下,亏大了,依你的实力大可拜入掌门门下。”
谢眠站在人群里,遥遥看着江怀玉。
天际阳光斜射,穿过稀疏树干,在他脸上打下条光,少年特有的柔和和利剑出鞘般的锋利在光影分割间,淋漓尽致。
“师尊只是太喜欢林尊者了。”谢眠轻笑,“众位师兄弟不必如此。”
“说他两句坏话怎么了,你这人真是的。”有人斜他一眼,抱紧怀里的剑,恨其不争,“谢师弟啊谢师弟,你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天真善良,迟早要被江怀玉分尸。”
“江怀玉就是个势利眼,他收了五个弟子,除了谢师弟,谁不是名门世家出身,江怀玉也就对其他四个出身好的人好,对谢师弟……一言难尽。”
“又势利眼又没天赋还不肯努力,一心情爱脑子有坑,也不知道当年老祖为什么收他为徒。”
谢眠语气无奈,“他是我师尊。”
“你可别忘了江怀玉是怎么对你的,要不是林尊者时常帮衬一二,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长点心眼吧你。”
“就是就是,要是不林尊者,怎么还……”
“帮衬?”谢眠笑容淡了些,眼底冷意蔓延。垂眼遮住眼中冷意,谢眠隔着接踵摩肩的人群,看向魏延。
魏延正时不时伸手去探腰间挂着的乾坤袋,金色乾坤袋里装着的正是魏延从谢眠手里夺过的乾坤袋。
收回目光,谢眠指尖漫不经心划过腰间白色宫铃,微微侧头,冷淡道:“帮衬就免了吧,我不需要。”
周围人声嘈杂,他说这句话时,声音轻的叫人听不清。
站在他旁边的弟子啊了声,探头过去,“你说什么?声音大点。”
“我是说,林尊者……”谢眠笑着抬眸看向江怀玉,缓缓道,“真是个好人。”
众人闻言,嗤之以鼻:“那可不是,林尊者霁月清风,岂是江怀玉可比的。”
完全不能比的江怀玉似有所感,抬头朝谢眠站的地方看来,不过人头攒动,江怀玉并没有看到谢眠。
“江怀玉,你可知错?”越沉水站起身,沉声问道。
惩戒台上地表开始破裂,随着越沉水的话,江怀玉被一道不可抗拒的力量压在地上。
膝盖传来密密麻麻如针扎般的疼痛,江怀玉痛得闷哼出声,冷汗直冒。
他抬头朝前看,只见前方出现块石碑,石碑将越沉水等人全部挡住,上面镌刻着红色字。红色字跟鬼画桃符没什么区别,弯弯曲曲,托没有原主记忆的福,江怀玉一个都不认识。
不止字不认识,今早来惩戒台,江怀玉因没有原主记忆,不认路,从长明殿出来就迷路了。
最后逮着鬼鬼祟祟在一旁偷懒的魏延,才顺利来到峡谷惩戒台。
要是自己穿成的是主角,按照穿书惯例,肯定会获得原主的记忆,像以上这种事发生,根本不可能发生。
越沉水冷声道:“玄魏宗宗规于此,江怀玉你给本宗主念一遍。”
江怀玉:“……”
江怀玉沉默片刻,冷哼,“我知道我犯了什么错,不必把宗规拿出来压我。敢作敢当,对于惩罚我不会有任何不满或诘问,要罚赶紧罚。”
“这么啰里啰嗦。”江怀玉环顾四周,飞扬跋扈道,“你是不敢罚我吧?坞城江家唯一的血脉,你们罚一下试试?”
事到临头,江怀玉还如此嚣张,在场之人都被气笑了。
“岂有此理,你以为玄魏宗是坞城,是什么随随便便可以践踏的二流小宗派?!就是你父亲、你母亲、你江家叔伯上下都来了,也得给我老老实实遵守玄魏宗规矩。”
听江怀玉这么说,执行九十九鞭的尊者瞬间站起身,得到越沉水首肯后,甩出刑鞭径直走到惩戒台上,神色冰凉,薄薄一段的从唇间挤出。
“既然不遵守规矩,犯了错……江尊者,得罪了。”
石碑倏然炸开,化作光芒消失在空中。与此同时,刑鞭惯到背上,鲜血透湿衣服,血啪嗒啪嗒顺着撕裂的红衣往下滴。
江怀玉咬住下唇,先前跟凶兽缠斗时受的内伤还没好,只是外伤用灵药敷着,表面好了。
疼痛过后,火辣辣的痒从鞭伤处蔓延开,针脚一样往里往内。
江怀玉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怕自己吐出来,江怀玉更加用力咬紧唇,数着落到背上的鞭数,转移注意力。
一下。
二下。
……
六十六下。
数到六十六下时,江怀玉有些撑不住,脸色苍白,手紧紧握着,指尖陷入肉里,掌心印出血色月牙。他背后血肉模糊,衣衫全浸在血液里。
峡谷此刻,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盯着江怀玉,眼中情绪复杂。
要说这江怀玉,无耻是无耻,但敢做敢当,硬生生扛刑,着实让人佩服……
但凡他把这扛刑的硬气分一半在感情上,不死皮赖脸纠缠林尊者,再把另一半用到不整天拉帮结派,去惹是生非,也不至于人人厌恶,落个这么狼狈的下场。
修仙界十二境,有哪个尊者像他这样?
丢尽玄魏宗脸面。
第7章 引以为戒
罚到第七十鞭,江怀玉有些昏,眼前都被冷汗蒙住,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谢眠的声音。
“弟子谢眠,恳请宗主减去剩下二十九鞭。”
全场喧哗起来,不敢置信看着半跪在惩戒台上的少年。越沉水示意实施惩戒尊者停手,皱起眉,“你说什么?”
江怀玉忍着痛,费力抬起头,透过水雾,看向谢眠。
谢眠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惩戒台上,他低垂着眼,咬字清晰。“按照宗规,残害弟子,当受二十九鞭。但弟子并不认为师尊有残害过弟子,他只是一时糊涂,不该受此二十九鞭。”
说完这句话,谢眠侧头朝江怀玉看来,用心念传音,轻轻道:“师尊昨晚的意思,弟子明白,师尊放心。”
江怀玉:“……”
你明白,你明白什么???
江怀玉忽然想起昨晚把乾坤袋甩给谢眠后,谢眠平静的表情。谢眠这时认为自己拿乾坤袋收买自己,好免除二十九鞭?
确实,若是受害者不追究,不认为是残害,残害弟子这一条罪名便不成立。
成立的罪名只有两条,一条是私闯禁地,另一条是放跑凶兽,致使夜巡弟子受伤。
“该死的江怀玉。”站在谢眠周围的人刚才没拦住谢眠,见状,拉着一张脸,抬手一拳垂在树干上,需要两个成年人环抱才能圈住的大树剧烈颤抖,树叶直落,“肯定是又江怀玉威胁……”
话语未落,只见江怀玉拽过谢眠衣领。
江怀玉从未受过苦,手指手背线条流畅,修长白净,拽着谢眠衣领时,黑白相衬,显得白的更白,黑的更黑,一时有些刺眼。
手指微弓,线条流畅的指节抵住少年喉结,江怀玉恶声恶气,“废话少说,给本尊滚下去。”
话说到一半,江怀玉就感觉好不容易压着的血腥味又冲上口鼻,刻意忽视腥的要命的血腥味,江怀玉一口气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