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河在门边探头:“王妃。”
“干什么?娘让我们早睡的。”
“嗯嗯。”萧元河点头,“可是我的房间被子好薄。”
是夏被,还没把冬被收拾出来,以前这院子只住他一个,他现在住的屋子都是夏天纳凉用的。
“我给你找一床新冬被就是了。”卫娴上次住过这里,熟知屋里的格局,干净被子都放在一个置了干燥香的箱笼里。
萧元河略有些失望,挠着门框看她走来走去。
难道,那些话本子真的会教坏人?他现在就很想跟她躺在同一个暖暖的被窝里,让她枕在他的手臂上入睡。
或者,还能做一些别的事情。
他的脑海里老是闪过书上的画面,她的细腰,她的纤细颈项,她柔软的手指……
不行,不能再想了,萧元河转身就走。
“喂,你怎么不抱着被子过去?”卫娴气得鼓脸。什么嘛,还要她抱过去,就这还故意跑过来。
门外侍候的嬷嬷掩嘴而笑,每次福王殿下和王妃来,这院子又热闹起来。走廊要一直亮着灯,地笼也要烧起来。其实并不冷,王爷怕是寻借口往王妃身边凑呢。
嬷嬷见卫娴抱着厚厚的锦被跨过门槛,赶紧迎上去,接过来,“王妃,让老奴来。”
这是萧元河原来住的院子,里面的嬷嬷都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最明白他的心思,替他说着好话,“咱们殿下从小就不能着凉,今夜得盖得厚实些,还得防他踢开被子。王妃可要看好他,别让他着了凉。”
“病西施不成?”怎么比她还容易生病?
“王妃,殿下当年出世时正是兵慌马乱,陛下正需要公主支持,难免看顾不上,让咱们殿下未满月就着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救回来。后来也是大病小病不断,武威王狠下心让他习武,情况才好些。”
嬷嬷絮絮叨叨,卫娴也听过萧元河小时候的事情,好像还有道士说他活不过弱冠,是以太后还有陛下以及长公主都对他十分纵容,也就武威王对他严厉些。
也不知道那道士说的是真是假,她也有点担心,索性吩咐嬷嬷再去抱一床冬被过来。
“怎么?”萧元河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热气,长发湿漉漉地披着,看着床上两床厚被,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还不到盖两床被子的时候。”
嬷嬷一边铺床一边笑:“王妃也盖一张呢。”
说着赶紧取过干帕子要替他擦头发,想像他小时候那样包住他的头,不过他长得太高了,嬷嬷已经包不住他的头了。
“我来吧。”卫娴走过去,好笑地取过帕子。
今晚,萧元河难得的穿着一件浅水色的寝衣,略厚,袖口镶了一圈白色绒毛,领子也镶了白绒毛,唇红齿白,衬得他比实际年纪看着还小些,像是年画里长大的金童。
只不过后背让头发洇湿了,他正抬手去挠。
“快过来。”卫娴铺开帕子朝他走过去。
他扭头就跑。
两人一个追一个逃,在屋里上串下跳,笑声不断。嬷嬷摇了摇头,原来王妃也跟殿下一个性子,爱玩爱闹。
嬷嬷悄悄退下,还将门关好。
终于追累了,卫娴咸鱼似地躺在床上,把手上的帕子扔过去,“跑啊,你自己擦吧。”
萧元河披头散发装鬼,轻轻飘过来,他突然发现功夫好,在卫娴面前多有意思,能让她多动脚,多跑动,多动动身体才好。
@无限好文,尽在
卫娴太累了,直接钻进被窝,将自己盖好,只露出眼睛,闭眼睡觉,忘了自己是来防止有人踢被子的。
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萧元河自己弄干头发换了衣裳之后,才发现这家伙睡得正香。
“你就是来折磨我的吧?”他无奈苦笑,弯腰蹲在床边,仔细端详她的睡脸。软被之下,她露出个脑袋,面容雪白,在烛火下线条柔和。
她睡觉时,嘴巴会微微张开,露出洁白小巧的门牙,挺俏的鼻子一起一伏,圆眼闭起来了,浓密的睫毛在脸上留下阴影。
看得久了,他喉结滚动,胸腔被躁意填充,喉咙痒得难受。
迅速起身,跑进净室冲了个凉水澡,瑟瑟发抖的钻进被窝,用被子把自己卷成条虫形状,紧紧束住自己的手脚。
“卫六,你等着!”他咬牙切齿,碎碎念,直到睡着。
天光将亮的时候,卫娴醒来,察觉到身边暖烘烘的,猛地睁眼,这才意识到昨夜为了防止萧元河踢被子而在他房中歇下,结果睡得沉沉的。
侧头一看,好嘛,这家伙把自己卷得紧紧的,这时候正老老实实的睡着。
睡着的萧元河没有平时那么让人牙痒,很乖巧。
卫娴凑过去,仔细打量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此时无害极了,眉骨锋利,鼻梁高挺,似乎是做了不好的梦,嘴角下弯,时不时嘀咕一声,脸上皮肤白净,脸部轮廓很深,下巴略尖,卫娴感觉他有点瘦了。
她伸指描了一下他的脸,指腹在他脸颊上捏捏戳戳。
“干什么?”本来没醒的人也被她戳醒了,起床气略重。
卫娴被抓包,有些尴尬,赶紧收回手,却被他啃住指尖。
本来,萧元河想抓住她的手腕的,但是把自己卷得太紧,手没能快速伸出,只好上嘴。
卫娴只觉得温热从指尖传来,轰燃在脑海里炸出烟花灿烂,晕晕乎乎了。
萧元河缓过神来,放开她,若无其事地滚了两下,从被子里钻出来,揉了揉眼睛抱怨,“这么早就起。”
平时他才不会现在起床。
“今天要搓圆子过冬至。”卫娴赶紧翻身下床,远离他。
这家伙听说起床气很大。
萧元河见她闪得快,也下了床,走到她跟前,“王妃,侍候本王洗漱。”
“你自己做。”卫娴嫌弃到不行,“多大的人了,还要人侍候。”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跟在他身后去了净室,发现里面一片凌乱,“怎么回事?”
昨晚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她进来放置巾帕的时候有收拾了一下。
萧元河掩饰着快速收拾,“不用你侍候。”
边说边飞快洗脸。他忙完轮到卫娴,她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收拾整齐了。
他们两人其实都不需要人近身侍候。
收拾好去给长公主请安,三人一起用了朝食,然后开始搓圆子。
午膳吃汤圆,午后萧元河就拎着两盒圆子带着卫娴进宫谢恩。
毕竟挑了大船,还是要意思一下。
冬至是个大节,宫里也热闹,准备的宴席也很丰盛,因为还没散朝,他们先去看了太后,陪她用了朝食。
太后有阵子没见他们,拉过两人一通打量,满意道:“胖了。”
“祖母,哪胖了?”萧元河不服气。怎么他觉得自己瘦了。
“不说你,阿娴是圆润了些。”
他抿嘴一笑:“可别这么说。”
他还记得她不喜欢别人说她胖。其实她也不是胖,就是因为脸圆,令人误会。她手臂很瘦,手指也纤细,抱起来很轻,还得再养胖些。
卫娴脸红:“是王府的厨子手艺太好。”
“哎哟,宫里的厨子不好?”太后啧啧道。
陪坐的皇后与卫嫦也笑了起来。
卫嫦小腹微隆,披着一件厚披风安安静静地坐着,此时以帕子掩面,笑弯了眉眼。她也是知道自己妹妹不喜欢人家说她圆润。看到萧元河护短的模样,也替她高兴。
“你们就留在宫中,宫宴之后再回去,你们的娘晚些时候也会来。”太后已经派人去公主府,“热闹一回,我们也搓圆子。”
说着话,皇帝已经下朝,来给太后请安,太后责怪他把人派出去办差,现在谢澈谢梧都不在宫中,也不能一起吃圆子。
“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天寒地冻的,澈儿身子骨又不好,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回来。”太后絮叨着。
卫嫦也偷偷瞥向皇帝,她实在太想念谢澈了,最近收的到信都是五天之前的。
“他们会回来的。”皇帝给了准话。
*
千里之外的白玉山脉,谢澈用千里镜观察西狄王城。
冬至是西狄人的火神节,对他们来说也是个重要的节日,王城中燃起熊熊烈火,形成一个火焰图腾,十分壮观。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一队队骑兵整装待发,谢澈要看的就是那些军队的动向。
时间缓缓流淌,他趴在冰冷的山岩上,全神贯注,其他人也安静屏息等待他下令。
寒风呼啸,空气中甚至带着燃烧松脂的气味,可见他们离王城有多近,稍有不慎就会是灭顶之灾,所有人都提起精神。
萧敬臣坐在一边炼功,双眼闭着,眉毛上落了不少雪粒。
何御舟此刻也是激动异常,薄唇紧抿,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长刀,指尖泛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西狄军依旧没有动静,所有人都咬牙等着。难道计划被识破了?
风雪也越下越大,所有人肩头都落满了雪。
距此百里外的流沙关,卫国公坐在关口城楼上,前面放着个火盆,他披着厚斗篷,精神抖擞,几个副将围坐一边,火盆对面是一幅沙盘地图,上面插着小旗。
“马匹情况。”他话刚出,负责马匹的白袍小将就猛地立起,“回大人,已经前行至玉山东面,由茶道进入流沙河上游。”
“好!”他击掌,“今天至关重要,我们这边也要提起精神来,严防有人从此处流串。”
“大人,萧二爷怎么处置?”有人问。
前天,这位功勋之后想冲关而逃,当场被抓获。
“看好了,别让他捣乱,也不用给太好的吃食,就让他饿不死就行,回头将人送到流放地。”
“可是他在流放路上逃走,还送流放地?”有人不解地问。
卫国公摆了摆手:“要是回京,一来一回审来审去,老王妃必然会拖个两三年,还不如直接送人过去,跟陛下再讨个刑名,让他回不了京城。”
“万一有人以此弹劾国公怎么办?”有人为他担心。萧家的事谁也不敢碰,若不是萧二爷跑到这,估计还真让他逍遥法外,也只有卫国公有胆子抓他。
“毕竟是武威王的亲弟弟,陛下也不能把他如何,眼不见心不烦,让他好好呆在流放地就是了,派多些人看管,只要他不死,窗户纸总还是在的。”
卫国公捏了捏衣袖,那里面有封信,说卫嫦有孕,他也要为外孙积点福啊。
他开始想念京城,想家了。他一个文臣跑来打仗,也就陛下对他如此信任,但凡换个皇帝,他就是个罪臣。
也不知道京中现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