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阒静,月光朦胧。秋意渐凉,偶有凉风袭来,吹得院中树影婆娑,影子牵扯交.叠印在廊上。
柳姝妤伏案,头枕在案上,迷蒙中看着萧承稷,问道:“殿下明日还来吗?”
萧承稷鼻尖汗水低落,不偏不倚恰好砸在柳姝妤鼻尖,惹得女子一颤。
“今日尚且未过,便开始说明日的话。”萧承稷低吻她琼鼻,垂落的头发和女子散落的乌发叠在一起,难舍难分。
柳姝妤月要间一股力道,将她往后拉,宽大厚实的掌心避开了她淤青那处。
轻蹭萧承稷的唇,带着讨好和安抚的意味,柳姝妤道:“今日刚搬来临西阁,乏。”
萧承稷没说话,势头正猛时骤然变得温柔起来。
萧承稷从背后揽着她肩,问道:“什么时候搬出昌王府?”
柳姝妤呼吸几个来回,平复好心绪,道:“我要留下,我还是挺有用的。”
她仰头看着萧承稷,雾蒙蒙的眼中映出他冷峻的脸,约莫看出他的不悦,解释道:“我能帮殿下探听昌王的动向。”
萧承稷浓眉紧蹙,“不需要。”
而今才明白,柳姝妤留下的用意。
她是为了帮他,但系萧承稷却提不起一丝喜悦,反而一股无名火发不出来。
萧承稷反握住柳姝妤的手,纤手置于案边,紧紧扣住。
女子仰头,玉颈高仰,唇间溢出娥吟……
翌日,天光大亮。
柳姝妤疲乏,不想起。她素来没有赖床的习惯,可今日不知为何,疲乏不堪,只想将这上午的时光睡过去。
裹了裹被子,柳姝妤翻身,面朝里面。这一动,牵扯到双膝,膝间痛感袭来,昨夜的一幕幕在她脑中闪过,柳姝妤顿时面惹耳赤。
跪的时间太长,萧承稷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被子里手揉了揉泛疼的膝盖,柳姝妤手掌擦过小腹,骤然间想起件重要的事情,慌乱骤然升起。
避子药还没喝。
柳姝妤忍住不适,叫紫檀山岚进来服侍穿衣。
床幔撩开,寝屋整洁干净,原本满地狼藉的梳妆台附近,早已被收拾得恢复原貌。
扫眼蒲团和梳妆台,柳姝妤拧眉,吩咐道:“这梳妆台我不喜欢,换了。还有这芙蓉花开绣样的团蒲,也换了。”
“等下奴婢将让人收走。”紫檀也觉临西阁的物件不好看,小家子气。
柳姝妤又道:“还有镜子,不喜欢大的,换面小的来。”
紫檀道;“奴婢记着的,等下一并去采购。”
解决掉让她看得耳热的摆件,柳姝妤总算是好受些,待梳洗完毕,她差走紫檀,让山岚留了下来。
和萧承稷的头次,山岚知晓。
这见不得光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柳姝妤让山岚悄悄去药铺,抓五副避子药来。
萧承稷这段时间恐怕会常来,她需多备着。
山岚惊异,柳姝妤令她不得声张,也不得多问,将交代的事情办好就行。
“是翊王殿下吗?”
山岚知晓柳姝妤在防她,但一直这般不点破,她怕柳姝妤会瞒着众人,服下正真的避子药,索性便挑明,让柳姝妤安心些。
柳姝妤心烦意乱,欲呵斥她多问,只听山岚又道:“奴婢深知事情关乎王妃名节,一旦被旁人知晓,王妃定会被戳脊梁骨。若非王妃,奴婢此刻不知在哪个烟花之地被人玩|弄,王妃对奴婢深意深重,奴婢绝不让第三人知悉此事,请王妃放心。”
山岚跪下,声情并茂说道:“昌王待王妃不好,不如翊王。若是可以,奴婢自请守夜,防止被人窥探去,让把柄落入他人手里。”
柳姝妤一时间五味杂陈,不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山岚都是站在她身边的人。
她是一个感性之人,鼻尖一酸,眼底雾蒙蒙一片。
山岚递去丝绢,道:“王妃别哭。奴婢这就去办,不会让人察觉。”
山岚离开昌王府是去了趟药铺,不过不是买避子药,而是抓了几副补气血的补药。
当然,这是萧承稷吩咐的。
柳姝妤从未喝过避子药,不知那药气味如何,用补药唬一唬,她信了。
山岚再回来时,寝屋里的梳妆台被搬了出去,空出位置待紫檀买来新的。
“弄好了?”
柳姝妤坐在榻上,看见端来的药,有一瞬间是不想喝的,但又不得不喝。
山岚递药过去,“弄好了,王妃放心,没人看见。”
“如此便好。”
柳姝妤安心。
药是温热的,她一口饮下,倒也不算难喝。
山岚递去蜜饯解苦,柳姝妤刚入口,忽听外面有动静,苏念慈得意炫耀的声音传入屋中。
“哎呦,这临西阁也太小了,昌王府怎么会有如此荒凉的地儿?”
话音刚落,苏念慈挺着肚子,被青霜搀扶着,踏进屋中。
柳姝妤蹙眉,让山岚将药碗和蜜饯撤走。
苏念慈腹中孩子不足五月,才开始显怀,但她却挺着肚子,唯恐众人不知,她肚子里有货,眼尾的神气劲愈渐增多,加之昨日萧承泽有一丝动容,有让她搬入琼华园的打算,于是她越发得意,急急来找柳姝妤炫耀。
苏念慈今日穿的,恰是头次请安被柳姝妤刁难时穿的那件。
她就是穿来炫耀的。
她本还以为柳姝妤搬到这么个荒芜地,定是夜里气得睡不着觉,今日肯定憔悴,哪知她面色红润,娇艳得宛如若芙蓉。
苏念慈气急,不快渐渐在心底蔓生出来。
“王妃搬到这偏僻的地儿,可让我好找。一地的碎石,险些让我跌倒。”苏念慈拨弄拨弄头上的发簪,神气十足,“这摔跤可大可小,就怕王爷的骨肉有个闪失。”
“对了,你瞧我这记性,忘给王妃说了件重要的事了。王爷念妾怀着身孕辛苦,特许妾在孩子出世前面了请安事宜。今日我可不是来请安的,”苏念慈洋洋得意,没等柳姝妤看座,自己倒先落座,“今日是来看望王妃的。”
“不知王妃在临西阁住的可还顺心?”
苏念慈掩唇一笑,奚落的神色不要太明显。
“孩子出事?”柳姝妤拂拂衣袖,深深看着苏念慈略微拢起的小腹,故意说道:“这孩子矜贵,可不兴出事,有个闪失,昌王还宠你吗?”
苏念慈最听不得不吉利的话,当即便有些怒了,又察觉柳姝妤的目光落到她腹上,下意识握住小腹,音调拔高了些,纠正道:“是出生的出世!不是有闪失的出事!”
“王妃莫要咒他。”
柳姝妤皮笑肉不笑,道:“原是这个词,下次记得说清楚。”
这厢,一侍女进来,看眼柳姝妤,又看向苏念慈,请示道:“禀王妃,侧妃您兄长来了。”
明面上,柳姝妤还是昌王妃,对于府上的门客往来,她有权不让苏念慈见来府之人。
苏念慈自然也知晓这道理,那神气的气焰刹那间消散,眼巴巴看向柳姝妤。
柳姝妤拧眉,心底此人来作甚?有些奇怪。
“把人请去月雨阁。”柳姝妤松口,准许苏念慈见亲人。
她看向苏念慈,赶人道:“你还要待在此处与我吵架吗?”
心底轻哼一声,苏念慈起身,敷衍行礼,出了屋子。
第36章
月雨阁。
苏念慈也没想到兄长回来, 她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但可惜哥哥不太争气,念书那会就老逃学, 还让夫子追到家中来告状。他念书不行, 文难以入仕,便行了武官, 如今在军营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苏见山被仆人领进来, 看见满屋子的华贵之物,眼睛都看直了。
“昌王府的陈设就是要比咱家的气派。”苏见山也不是乡下来的穷酸人, 只是在条件艰苦的军营里待久了,看见比家中奢华的物件便忍不住多看几眼。
苏念慈笑道:“这还算气派?兄长是没见过骊山避暑山庄的景致,那个才叫气派!”
说起避暑山庄, 苏念慈意犹未尽下有几分惋惜,要是那次她没被崔皇后禁足便好了,她定要将那些个雕梁画栋看个够。
不急不急,往后有的是机会。
萧承泽承诺过她, 昌王正妃的位置是她的,待他大业功成,柳家便没了用处。
“兄长,等往后我腹中孩子出生, 昌王会更加宠我,苏家也会渐渐被重用。”
苏家是小官之家,苏父是吏部属下一小小官员,俸禄不高,如今苏念慈成了昌王侧妃, 整个苏家也因此沾了些许皇亲国戚的光。苏父在官场上渐渐收到尊敬,暗地里巴结的人也多了起来。苏父尝到甜头, 暗暗享受这种被追捧和巴结的感觉。
苏见山看眼妹妹逐渐显怀的肚子,同样期盼这一日的到来。
不过他今日来,是有件比这还重要的事情找苏念慈帮忙。
苏见山入军营有两年多了,一直等着升迁机会,可他确实不如营中的同期士兵,眼瞧着比他还后进来的士兵高他一级,苏见山心里憋屈。
后来,妹妹成了昌王侧妃,在他的大肆传播下,军营里的人都知晓了他和当今五皇子昌王殿下的关系。一时间新兵老兵争先讨好他,甚至还有人给他好处,托他提携。
苏见山逐渐尝到权势的好处,开始有了更深一层的想法。利用这层沾了皇亲国戚的身份,尝试着升职。
苏见山想坐上校尉的位置,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营中的校尉之职,十之八九非他莫说,然后却在前夕生变,苏见山的顶头上司换人了,校尉也不再是他。
苏见山气愤,打听之下才知是三皇子翊王安排的。
翊王和昌王皆是皇子,年幼长序而已,这些个军兵尽是个看人下碟的货。
苏见山听人说用一百贯钱就能买官,顿时有了想法,奈何手里的钱不够,只好来找苏念慈借点周转。
他将这件事与妹妹一说,苏念慈听后一惊,惊讶地从坐位上站起,道:“买个官职一贯钱!这还是小小的校尉!兄长,你是不是脑子犯糊涂了!这种话也行!一百贯钱诶,一百贯钱!”
苏念慈扳起手指数了数,虽说她是有不少积蓄,加上这段时间萧承泽送她的首饰,零零总总有了一百多两,但也不能就这样说给就给。
苏见山纠正道:“捐官!捐官!莫要把话说那么难听。”
“我的兄长,你脑子清醒点,且先不说你这是靠不靠谱,倘若事情被人揭发,可是要掉脑袋的!”苏念慈听不进去,给苏见山分析其中利害,又想了想,道:“这样,我今日给王爷提一提,看军营里能不能通融通融,但估计没什么好结果。但不管怎样,一百贯钱不能花,花了是个后患,容易被人抓到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