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姝妤不可能告诉萧承稷真相,但倘若将她长兄会因此次出征而遇害的事实说给萧承稷听,凭借两人的关系,萧承稷不会坐视不管。
“既是如此,柳娘子诚意何在?”
萧承稷目光凝在她身上,待在她后腰的手挪开,随意放在矮椅把手上,饶有兴致地看向她,等下女子下一步动作。
她已和离,不再是人|妻,萧承稷前一刻还唤她弟妹,此刻这声“柳娘子”倒是熟稔。
柳姝妤指尖蜷缩又伸直,在萧承稷的注视下,缓缓伸手。
纤白手指落在男子鎏金蹀躞上,她轻轻一按,“咔嗒”一声,蹀躞弹开,她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倏地,萧承稷捉住柳姝妤手腕,满目的怒意,让柳姝妤不禁一颤,背脊蹿起密密的麻意。
柳姝妤不知他为何生怒,想来恐是她适才解蹀躞时,哪处做得不好,惹他不快。
她惊惶,唯恐因这事,萧承稷记仇,食言不帮她,唇瓣翕合正欲解释,却被男子扣住腰肢,横抱了起来。
柳姝妤怕掉下,手臂几乎是下意思地环住萧承稷脖子。
“就这点诚意?”
萧承稷横抱着她往床榻走去,柳姝妤脑中刹那间闪出梦里他怒气横生说出的这话,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臀不禁紧张。
萧承稷怒,怒的不是其他,而是柳姝妤的举动。
“我单说了一句诚意,你便伸手解了蹀躞,连讨好都如此直接,我倒是不知柳娘子如此熟稔,”萧承稷脸色阴沉,满身怒气,没有丝毫怜香惜玉,把人扔在拔步床,双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真是熟能生巧,你与你那前夫……”
萧承稷气得面色涨红,额上和手背上青筋乍现,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气,气萧承泽。
他的廿廿温婉娴静,曾经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正因如此,看见院子里他亲手种下的梅子树,她无动于衷。
她成婚不过几月,为了求他,第一步竟是解他蹀躞。
她的纯真没了。
怒意和醋意齐齐涌了上来,萧承稷扣住柳姝妤手腕,埋首在她玉颈。
脂粉味混着她身上若有如无的甜意,萦绕在他鼻尖,越发痴迷,也渐渐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萧承稷感受到女子的惶恐,抬头一看,她眸底满是惊慌,白皙的面颊上还淌着两行清泪。
心仿佛被人剜了一刀,萧承稷未愣。
低首,她如霜赛雪的侧颈上赫然有了道粉色的吻|痕。
萧承稷心情烦躁,赫然起身,抬脚离开拔步床,背对着床上之人站在屏风后面。
“过来,宽衣。”
他低沉吩咐道。
柳姝妤低低啜泣,仅一声便止住了,她支起身子将褪落臂弯的外衫拉起,盖住藕粉系带。她稍微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衫,从床上起来。
萧承稷听见渐近的脚步声,背对着她展开双臂,“逼迫人的事情,我不太喜欢,柳娘子若是不愿,便请打道回府。时候不早了,我欲歇息,明日再歇一日,后日上朝至少不显疲态。”
明日休沐,后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没准儿圣上就指派长兄率军出征,届时什么都晚了。
但她不想被当做萧承稷泄yu的物件。
柳姝妤手臂擦去面颊上的泪,努力扯出一个高兴的笑容,朝萧承稷走去。
萧承稷个子高,柳姝妤站在他身后,头堪堪到他宽阔的肩膀。
而她纤瘦的身子在他面前愈显柔弱。
前世,柳姝妤伺候萧承泽更衣,早已熟练。然而重生后,这倒是她头次伺候男子更衣。
变了个人,柳姝妤略显局促,好半天才将萧承稷身上的外袍脱下。将外袍搭在身后的梨木衣架上,柳姝妤回头看他,男子还是适才那个姿势——展臂等着她继续宽衣。
宽肩窄腰,身形修长。
是要比她记忆里的萧承泽好看些许。
柳姝妤抿唇,硬着头皮来到萧承稷面前,却连头也不敢抬起。
低首准备解下那被她解开的蹀躞带,柳姝妤不经意间看见男子腰间系着的一个大红色同心结,目光一滞,刚碰到蹀躞的手僵在原处。
外袍宽大,恰好遮住了他腰间的同心结。
火红明艳,洋溢着喜气。
同心结,同心愿白首。
又是哪位世家贵女赠予他的呢?
曾经的柳姝妤没见过萧承稷身边有姑娘,现在的他定然是很喜欢很喜欢那姑娘,否则也不会将这同心结随身携带。
难怪适才他停下下来。
是根本就不愿碰她。
萧承稷心有所属。
将她当作棋子,萧承稷与萧承泽又有何区别?!
柳姝妤莫名委屈,眼眶不争气地红了,眼泪也不听话流了出来。
她不能因为这事惹萧承稷不快,她要装作高兴的模样,于是吸吸鼻子,含着泪,在模糊的视线下将男子腰间的蹀躞脱下。
倏地,萧承稷握住她手腕,拉住欲与放蹀躞带的柳姝妤。
柳姝妤不解,抬头看他。
眼眸眼泪,如夜幕繁星般闪烁。
萧承稷不知为何满面怒气,松开她手腕,阴沉着脸走开,弯腰将她进来时脱在房门口的深色斗篷拾起。
从她手中拿过蹀躞,随便扔在地上,萧承稷将斗篷披在红了眼眶的柳姝妤身上,“回去吧。”
斗篷帽子兜头罩在她头上,遮住了她眼睛,柳姝妤眼前一片黑暗。
“那我长兄。”柳姝妤立在原处,拉住萧承稷衣角,委屈得不行,仿佛下一刻情绪便不受控制,哭了出来。
萧承稷不言,一根一根掰开她手指。
“天色已晚,柳娘子早些回府。”
他疏离又冷漠,柳姝妤抿唇,手指紧了紧斗篷,黯然失神离开寝屋。
直到那略微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萧承稷一改冷沉的面色,小心翼翼将地上的蹀躞带拾起。
上面似乎还留有女子指尖的味道。
萧承稷望着紧闭的房门,神色复杂。
倘若适才给她确信的答案,让她悬着的心落下,她是不是以后都不会主动来寻他了?
就像前世那般,给他送过一次糕点后,便对他避而不见。
萧承稷至今没想明白柳姝妤为何自那以后便不再理睬他了。
他不会再像前世那样装大度,视而不见。
第24章
马车行驶在街上, 车轮碾过一道道影子,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柩,洒入马车里。
柳姝妤将自己缩成一团, 无力地靠着车壁, 面上已泪流成河。
她还是没有办成。
没有得到萧承稷的准信。
长兄一心报国,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便打消念头, 势必会像前世那样主动请缨。
她明明知道萧承泽的坏心思, 但还是无力挽救。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挽救?
长兄遇害,母亲病逝, 阿爹和两位兄长被斩。
一个接一个如前世那般落入萧承泽圈套,离她而去。
一时间,柳姝妤浑身发抖, 恐惧蔓生。
“一定还有法子,一定有法子改变。”
柳姝妤啜泣,低喃着安慰自己。
事在人为,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法子。
夜色稠黑, 昌王府书房灯火通明,入夜以后萧承泽便离开过书房。
准确来说,是自从柳姝妤离开后,萧承泽就一直在书房, 他等着计划成功。
萧承泽等着侍从传来喜讯,但听完驾车送柳姝妤去翊王府的侍从禀告,直愣愣从椅子上起来,不可置信又怒道:“被退回来了??”
侍从低首,唯恐那怒火殃及自己, 道:“王妃进府不到半个时辰便出来了,似在哭泣。”
萧承泽一听, 当时便烦躁地在书房踱来踱去。
不到半个时辰,那定是什么都没发生。
他知道萧承稷爱慕柳姝妤已久,如今面对心爱的女子投怀送抱,怎么能做到无动于衷!
一定是太突然了,萧承稷不能迈出心里那道坎。
“一定是这样。”
萧承泽喃喃自语,左右不急一时,等过几日再寻个合适的机会。
萧承泽冷眼看着侍从,命令道:“下去吧,今晚的事情守口如瓶。”
侍从道:“小的今夜从未离开过昌王府,更没去过翊王府。”
萧承泽挥手,侍从速速离开书房。
怎会没有如他的愿?
萧承泽脸色阴沉地可怕,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