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小姑娘,你可真是冰雪聪明。”这法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谁用过这法子,他们赌坊算是头一份儿了。
“三爷,如此你可以放我们走了吗?”徐春君来这里,就是为了救徐道庆出去。
“可以了,可以了,小姑娘,你教给我的可是一个好用的法子。”三爷对徐春君的语气明显变得客气起来,“事情到此为止,咱们两不相欠了。”
“多谢,那我们就走了。”徐春君向三爷道了个万福。
徐道庆的小厮搀着他慢慢走了出来。
到了外头,徐道庆叫住徐春君道:“你这蠢货!这么好的赚钱法子,怎么告诉给了别人?”
“三哥哥,我是来救你的,”徐春君道,“咱们家又不开赌场。”
“吕妈妈,我问你,我娘怎么连五百两银子都凑不出来了吗?”徐道庆梗着脖子问。
“不是的,三少爷。太太准备了银子的,交给了五姑娘。是五姑娘……”吕妈妈欲言又止。
她是魏氏的心腹,可是既然出来了,徐春君就是主子。这种事她也不好强做主,何况徐春君保证一定能将徐道庆救出来。
既能将三少爷救出来,又能给太太省银子,吕妈妈自然也想试一试。
大不了真到了紧要关头,再把那五百两银子交上就完了。
“好你个徐老五!看我回去不告诉母亲!”徐道庆气哼哼地说。
“三哥哥,我劝你还是安分些,这事儿别人都不知道。”徐春君提醒他。
“爷们的事儿你少管!”徐道庆十分不耐烦。
这个徐春君,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吗?
“少爷啊,咱们回家去吧!”吕妈妈劝道,“太太和四小姐在家里惦记着呢。”
“这才什么时候就让我回家去?!”徐道庆一脸的不耐烦,他眼珠一转,质问徐春君道,“那三百两银子呢?你藏在哪儿了?”
徐春君不说话,徐道庆又看向吕妈妈,“银票在你那儿呢吧?快些给我!”
原来这家伙想到还有三百两银子没交出去,那么索性自己要过来花。
吕妈妈吓得赶紧捂住衣襟,说道:“我的好少爷!你就快回去吧!太太攒这点儿银子不容易,往后且有花钱的地方呢!”
可徐道庆哪肯罢手?他见了钱,就好比是蚊子见了血,非得弄到手不可。
吕妈妈哪里是他的对手?
横拦竖挡,还是被他抢去一百两银票。
“哎呦,少爷,少爷,我的小祖宗!你快拿回来呀!”吕妈妈一边喊一边追。
紫菱笑道:“这事儿可不怪咱们,都是吕妈妈自己说漏了嘴。”
“可不是嘛!回头让她自己跟太太说去吧!”绿莼看吕妈妈追着徐道庆跑,心里头竟觉得很解恨。
“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帮他们?明明费力不讨好。”绿莼不甘心地问。
“他们再怎样,也是徐家的人。以太太的性格,一下子损失了这么一大笔钱,必定要想办法从别人身上找回来。”徐春君道,“何况她气不平,总是要拿咱们来出气的。”
“是啊,最后倒霉的还是咱们姑娘。”紫菱苦笑道,“三太太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别人,只敢拿咱们姑娘作法。”
“你是徐春君?”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一个人。
徐春君听他叫自己名字,本能地转过身去。
那人极不礼貌地抬手,将她的帷帽揭了下去。
徐春君定睛一看,是个油头粉面的男人。
那人一双桃花眼紧盯着徐春君的脸,笑嘻嘻地说:“小模样儿果然不赖。”
“放肆!哪里来的登徒子如此无礼!”绿莼气得上去抢回了徐春君的帷帽。
“姑娘,咱们走。”紫菱闻着那人一身酒气,显然是吃醉了撒酒疯。
“我刚听那人叫你徐老五,巧的是我那未婚妻姓徐,在家中也排行老五。”那人涎皮赖脸地笑道,“所以试着叫了一声名字,没想到真是你。”
第060章 落子无悔
七月底,天气虽还热,可终究有了几丝凉意。
天变得高远了,呼吸都变得顺畅。
马车不紧不慢地在街上走着,车外街市喧闹。
车里没有人说话,仿佛一道车帘,隔绝出两个世界。
徐春君坐在车里静默如斯,她脸上看不出悲喜,紫菱和绿莼也不敢多问。
她们之前没见过郑无疾,也从未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这般情形。
早知他是个纨绔浪子,一见之下果然如此。
紫菱心里头万分难过,几乎要哭出来。
他们家姑娘样样都好,可那郑无疾,实在不像个样子。
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都已经是在夸赞他了。
他连牛粪都不如,倒像个烂泥窟、碳火坑、酒囊饭袋!
诚毅侯夫人可把他们姑娘给坑了!
怪不得她要下那么大力气让姑娘应下这门亲事,原来她这个侄儿实在是一言难尽!
紫菱又忍不住想起陈思敬,正直上进,又儒雅体贴。
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五姑娘啊!
紫菱甚至有些后悔,当初陈思敬让她带东西给徐春君的时候,自己或许不该拒绝。
反正和郑家那头的婚事还没过明路,众人都不知道呢。
如果……如果这门亲事黄了,该多好!
这想法一旦被提起来,
回到家,徐春君直接去向魏氏复命,简单地将事情说了。
“道庆呢?你怎么没把他带回来?”魏氏满心想的都是她那不孝子,“叫你办点事也办不利索!倒是把他请回来呀!”
魏氏没有一句道谢,反倒挑起徐春君的毛病来。
“别以为你省了三百两银子就是功臣了。”徐春素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瞧把你能的,都敢自作主张了。”
在徐春素看来,徐春君之所以敢如此,只是因为她豁得出去,不顾徐道庆的安危罢了。
她才不觉得徐春君有什么真本事。
“你若真是心疼三哥哥,又怎么敢拿他的安危开玩笑呢?我是他亲妹子,自问不敢如此冒险。”
徐春素的话魏氏深以为然,也跟着数落起来。
足足数落了半个多时辰,才放徐春君回去。
回了屋子,徐春君只说自己累了要歇歇。
紫菱和绿莼知道她想一个人静静,便找了借口出门来。
“姐姐,我真为咱们姑娘不平,”绿莼边说边哭起来,“你瞧瞧那姓郑的,哪有半分体面样子?咱们姑娘往后可怎么过呀?!第一次见面就动手动脚的。这哪是什么世家公子?分明就是个无耻色鬼!”
“姑娘自己做不得主,咱们更是。”紫菱的心也已经沉到底了,“只求老天保佑吧!”
“你再看看那起没良心的!咱们姑娘为了这个家掏心掏肺,他们使唤咱们姑娘如同使唤牛马,到头来功劳苦劳都没有,只落一堆不是。”绿莼越说越伤心,“还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了,真是不值!”
她们姑娘的命实在是苦,打小没了亲娘,又家道中落。
偏偏魏氏和她生的那几个,都如同乌眼鸡一般,心黑嘴毒,全然不讲一点情分。
“快别哭了,叫人看见,又该搬嘴弄舌了。”紫菱把自己的帕子递给绿莼,让她收敛些,“再说让姑娘见了,她只会更难过。咱们姑娘的心性,你难道还不清楚吗?看上去不争不抢,实则是最要强的。咱家三姑奶奶不也是为了这个家,至今不嫁吗?若都像有些人似的,这个家早就散了。”
紫菱好说歹说地劝住了绿莼,两个人把手边的绣活儿做完又去拿洗好的衣裳。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徐春君屋子里却还没有动静。
“你到前头看看开饭了没有?我去请姑娘起来。”紫菱对绿莼说。
绿纯答应了一声走了,紫菱抬眼看看蓝紫色的天幕,沉沉地叹了口气,迈步进了屋。
屋子里比外头更暗,但能看见徐春君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床边。
她不动不说话,也看不出明显的悲伤。可紫菱却觉得她心里此刻必定沉重极了。
紫菱走过去蹲下来,拉住徐春君的手,哽咽着说了一句:“姑娘,郑家的这门亲事,要是能退掉有多好。”
在绿莼面前,她始终稳重冷静,可其实她心里头也怕得很。
“别说傻话了。”徐春君把她拉起来。
“不是的,姑娘。陈家六公子明显对你有意,以陈家的身份地位,想要帮咱们退掉这门亲事,并非难事啊!”紫菱把藏在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话她只敢对徐春君一个人说,也只能对她说。
“我知道你心疼我,”徐春君笑了,“这种想头,以后都不要有了。”
“姑娘,你不能就这么认命啊!”紫菱最终还是哭了出来,“那明摆是个火坑,你怎么还要往里跳?”
“紫菱,人这一生总会遇到许多事,我们主宰不了。可有一点,绝不能因此怨天尤人。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当时没有人逼着我。如今,我不能因为难关已过就翻脸退悔。”徐春君心里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女子嫁人固然重要,可也不能不顾信义,不要颜面。何况这并不只关乎我一个人,徐家的声誉、前途,都与之息息相关。”徐春君轻轻拍了拍紫菱的手背安抚她,“落子无悔,这是祖父教我下棋时要我永远记住的规矩,我不敢忘。”
“姑娘!”紫菱抱住徐春君哭了起来。
她知道她劝不动,可她还是忍不住心疼。
姑娘说的是大道理,她反驳不得。
可她就是心疼,心疼她们姑娘太懂事,牺牲太多。
“你别跟着我到前头去了,让绿莼跟着我去吧。”徐春君轻轻拍着紫菱的肩膀说,“你好好平复平复。”
灯芯被点燃,紫菱的影子被挂在墙上,有点飘忽。
她擦干净眼泪,仔仔细细地给徐春君清扫床铺,整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