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哲这才用一种很缓慢的调子开了口,“我怀疑, 被麻雀寄生的不是女学生, 而是那位老师。”
“我其实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恐怖传说里说过:被麻雀看上的人会死,然后被麻雀侵占身体。”
“所以才会是老师。”沈云哲说:“麻雀在寄生, 侵占人的身体, 却偏偏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学生死了,一个死人突然出现在社会上不会很麻烦吗?所以, 死的人是不会被察觉的。”
“或者这个死了只是一个表面意思, 代表着麻雀寄生后这个人相当于死了。”
李一伦微微皱眉, 片刻后他点点头, 赞同了沈云哲的想法。
“老师被麻雀寄生,还留有神志,麻雀也在寄生其他人, 只有老师作为其中的一员发现了这一切,只有她意识到她的学生死了,跳楼可能也只是她在脑海里自我补充的成分。”
“每天都在死人,但没有人发现,那位学生也还活着,所以她会怀疑自己的精神问题。”
“或者怀疑自己在经历一个每天都死一个人的轮回。”
李一伦明白沈云哲的意思。
他低下头,将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一个误认为自己陷入轮回的老师, 她眼里的世界和别人的不一样,一次两次还好, 次数多了就不再正常了,于是她选择拿起刀,看看这几个还活着的学生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刺死了几个学生和几个老师,又刺伤了好几个学生。
她觉得自己在寻求真相,起码这对她来说就是真相。
“所以,你准备确定这个老师有没有袭击学生。”李一伦说:“因为照片上的信息每天都在改变,是老师当天的记录。”
“对啊。”沈云哲突然开心了,“运气好的话,这一次就能确定,运气不好的话,我们还得来两次。”
李一伦忍不住摸向自己的脖子,“确定了这些,然后呢?”
“不知道。”沈云哲满不在乎,“先把这个确定了再说。”
于是李一伦不再问了,他不知道沈云哲是有后手还是单纯和他说的一样只想到这里。
其实也没有关系,他们走到现在死了四轮,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每天脑子里都是怎么避免死亡,收集消息确定故事背景,找到离开的办法满打满算只有沈云哲和自己还在做了。
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如何活下去上。
他想起自己一开始算的那一卦,他们每个人都会一步步走向黑暗的欲望沼泽里。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李一伦还是走了,虽然沈云哲等的就是他们全死再来一轮,但他不想什么都不做直接等死,还是离开这里去找尽可能存在的信息,于是沈云哲一个人溜达在走廊里,嘴里哼着那首校歌。
“哎,我说,现在还要一直维持这种状态吗?”
系统回答:【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代号睡眠障碍者,你换他是因为我和创作家同步太高,受到了极大影响,对自身产生怀疑,现在我一点都不怀疑了,玩家都当我是精神病了。”
【代号睡眠障碍者同步率提升有利于维持精神状态,能提高和代号希望的同步时间。】
“希望娃娃?和娃娃同步是不是有点怪?”
【……你还真当他是娃娃了?】
“开个玩笑。”沈云哲叹气,“心情变得好差,果然睡不着情绪就不好,睡不着还不能做梦,不能去见希望娃娃,我好不开心!”
沈云哲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好。
代号睡眠障碍者本身不适合他当前的精神强度,但因为代号音乐创作家的意外不得不同步,而且还提高到35%的同步率,这让沈云哲陷入他无法自我认知到的状态里。
或许他能察觉到自己现在不对劲,但他只会觉得:管他呢,不对劲就不对劲!
他的理智无法维持正常的思维,只能放任感官得到的一切。
虽然他在这个状态下极其敏锐,但也极其脆弱,他不那么容易被摧毁,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破碎的。
系统打定主意,它来到那片漆黑的空间,将假寐的代号希望喊醒。
在代号希望苏醒的瞬间,系统刚看到他眸子里一闪即逝的杀意。
【去见沈云哲。】系统不说废话,【他精神状态极差,暂时不能更换代号同位体。】
代号希望皱眉,带着一种没听懂的茫然。
或许沈云哲说的没错,代号希望和人类世界脱离太久,加上忘记太多事情,对于大多数普通人类之间的沟通都表现的茫然空白,像是一只无辜的兔子,也就是沈云哲喜欢的无害的精致娃娃。
【沈云哲想见你。】于是系统直接说更准确的话语。
代号希望一下子听懂了,他早就空茫的眼睛里突然溢出了光,像是在这片死寂的地方重新活了过来。
“他想见我?”代号希望重复着疑问句,“真的吗?”
“他是不是……很喜欢我?”
“我可以去见他?”
是啊,他很喜欢你。
系统在心里嘀咕:只不过是当心爱娃娃养的喜欢。
此时的沈云哲靠在窗户边,他觉得走的很累,全身无力的很,他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自己的身体累,而是他的精神累,他精神累的要命,□□就随之变得软绵无力。
就在这时,沈云哲听到玻璃被敲响的声音。
沈云哲一点都不在乎的转头看,下一刻他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
玻璃不算清晰的倒影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以及他身后站着的熟悉的人。
代号希望站在那里,和他一样的身高,银色长发垂在他的身后,因为这头长发他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柔和,完全看不出同步时霸道的极端情绪。
“他说,你想见我,我就来了。”代号希望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一句话断了两次才说完。
说实话,沈云哲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思维是迟钝的。
在同步代号睡眠障碍者后他的思维只有偶尔才会清醒,大多数都陷在一种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状态里,他什么都不想,就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慢吞吞的在游戏场里游荡。
但就在代号希望话落下来的那一瞬间,他好像一下子落实了,脚终于踩到了地上。
他又变回了原来的沈云哲,看到了独属于沈云哲的东西。
沈云哲搞不懂这是什么样的情绪。
“你担心我?”沈云哲问他。
这本来是代号希望总是在反反复复问的问题,这一次却是沈云哲问出了口。
代号希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看着沈云哲,片刻后往前走了一步,在玻璃的模糊倒影里沈云哲似乎看到他贴在自己身后,手臂想要要将他环在怀抱中。
“嗯。”他的话依旧这么简短。
沈云哲突然觉得眼眶一热,好像一块干涸的土壤突然被撒了水。
或许就是那一刻,沈云哲突然明白他也是个缺爱的人,从孤儿院到成年独来独往,寻找稳定的社交对象却从来找不到,连朋友都寥寥无几,他也渴望着独属于自己的关心。
而现在,他在被自己需要着,也在被自己关爱着。
代号希望闭上眼睛,他的身影缓慢消失,像是散成了一片光,沈云哲仅剩的理智告诉他:代号希望不可以和他接触太久。
因为代号希望的精神是那么霸道,同步一次会影响很久很久。
【这么感动?连代号睡眠障碍者的影响都被你一下打翻了。】
“感动啊。”沈云哲感叹,差点就感动的落泪,“你不明白那种感觉,养的娃娃竟然跑过来贴贴你抱抱你,说我好担心你。”
“没有白养!”
系统再也不出声,估计又被他无语到了。
重新振奋精神,沈云哲难得感到充满信念,可是他现在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他又蔫了。
跑到教学楼的台阶上,沈云哲坐在那里一边自娱自乐一边等天黑,在等待的过程中李一伦和元静都有经过,两个人表情都不好看,他们都来和沈云哲说过几句话,但都没有呆太久。
鸟叫声响起的时候沈云哲才恍然发现天色变黑了,他站起来差点直接摔下去,腿麻了。
“好疼!”沈云哲揉着自己麻掉的腿。
他从口袋摸出手机看时间,确定时间后他随手打开直播,此时直播上的人不少,观众不知道堆在这里干什么。
【动了!我赌对了!他坐了三个多小时一动不动!】
【真的有人可以在这种游戏场一动不动坐三个小时?!还是石头台阶?!】
【他屁股也是石头做的吗?!】
【好痛苦,你们竟然在赌一个精神病什么时候从坐着的地方站起来。】
【不然呢?现在这些玩家都是循环死亡,第一二次看着还有观赏性,再往后就没看头了。】
沈云哲看着弹幕,“你们不止看可怕的直播,还赌博?”
“出去我就举报你们,把你们全关进局子里。”
【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他说什么?把我们关局子里?】
“哦,我忘了,你们不是人,没办法被关进去。”沈云哲叹口气,“真可怜啊,连被关进局子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应该和你们这些东西计较。”
【他是不是在骂我们?】
【虽然他说的都是真的,但我怎么这么生气呢?】
【沈云哲,你在现实里不会真的住在精神病院吧?】
“我是法医,法医。”沈云哲强调,“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解剖过你们的尸体呢。”
【日,这家伙……】
【你可没机会解剖我们的尸体!】
【别理他了,和他搭话只有我们受气。】
让观众不舒服了,于是他舒服了,他忽略自己麻掉的小腿一瘸一拐的走到鸟笼前面。
也是在这个时候李一伦和元静从后门闯进来,只是在下一刻就被追上来的鬼影摁住,沈云哲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他们被鬼影握着匕首往下捅,鲜血飞溅,鸟笼上都是血迹。
李一伦和元静为了那张照片在临死前特地跑到沈云哲所在的位置。
这是他们能做出的最后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