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灼摇了摇头,捧着裴简的手亲他掌根,亲了几下后,斟酌着话问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裴简应了一声后,收手捉住攀在他虎口位置的那几根纤细指骨。
也没什么别的动作,只是攥紧,才继续平静地讲述。
顾灼也终于知道,为何裴简会跟她说起那些往事。
刑部和大理寺从俞汉及其党羽嘴里撬出来的供词,大部分都是杂乱无章的废话赘言,琐碎、混杂,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即使是有用的话,也得去查实核对寻找佐证。
条分缕析抽丝剥茧之后,发现五年前曾有一批死士被俞汉派往江南,供词中却没有交代去向。
刑部的人又去审,没想到,牵扯出的竟是先帝遇刺一事。
五年前,罗家与江南官员走动时,偶然得知他们在对付朝廷派来的刺史。
这消息被送去凉州后,俞汉便派了一批死士到江南任罗家调遣,让他们推波助澜,把水搅得更浑。
北戎那时候已经在琢磨着跟大裴开战了,若是江南乱起来,大裴内忧不平再起外患,多少会顾之不暇,对北戎来说自然算得是一份助力。
这些死士听俞汉的令,先是暗中动手脚放大江南官员和刺史对彼此的威胁,以刺激江南官员铤而走险;后来嫌进程太慢,便直接动手杀害了两名刺史,伪装着栽赃到了江南官员的头上。
再后来……就是南巡至此的皇帝。
死士之所以是死士,便是不留活口。行刺后眼看逃脱不成,不等禁卫斩杀,尽数服毒。
先帝受伤后,裴简领命严查,却没有半分线索,被下狱的贪官污吏也俱不肯承认弑君的罪名。
断断续续查了五年,见着那张残破纸张上的纹样和只言片语的时候,他只是抱着所有线索都不放过的心态才去了北疆。
却没想到,幕后黑手,终于,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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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藏于层云之后,小心翼翼收走一地银霜。
纯粹又安静的黑暗里,顾灼温柔地抱着裴简,温柔地亲他吻他。
他与她是一样的人,有自己认定的执念,有必须要记住的痛,无需旁人开解。
所以,她不劝他。
她只需要陪着他,陪他将脆弱收起,陪他将痛压回心底,陪他牢记。
她理解他,一如他理解她。
那晚过后,裴简又恢复了往日在她面前温柔惫懒、在外杀伐冷厉的模样。
却更加喜欢黏着她。
但凡场合允许,总要抱着她,让她亲他。
明明是大权在握、无人不敬不畏的摄政王,却总给顾灼一种“她是他的全部”的孑然萧瑟之感。
她不忍心跟他提分开的事儿。
可是,总要面对的。
顾灼对镜抚了抚发上的簪子,雅润白玉雕成的雁,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会飞去哪儿呢?
心头又酸又涩,顾灼移开视线,扫了一眼她这间已经满是裴简气息的屋子。
听见顾河轻轻敲门:“姑娘,车备好了。”
第66章 生辰(完结-上)
王府那一片桃林, 占了花园半壁。
昨夜春雨一场,濯得艳色离枝,落于庭阶青苔, 落于湿潮土壤, 似铺一席粉白织锦。
风拂过,满地花瓣翩跹而舞, 再悠悠荡荡地飘落。
枝头娇红稀疏,绿意更显, 昭示着暮春之初, 花事将歇。
任谁见了,都得感叹一句, 时光仓促,春留不住。
顾灼在花园的亭子里待了许久, 视线绕过错落参差的枝杈, 仿佛能看见十日前的景致。
那天是二月十五,花朝节。
申时一过, 练兵事毕,她就被裴简带离了京郊大营。
马车行驶的方向却不是回将军府,顾灼趴在小窗边, 回过头茫然问:“这是要去哪儿啊?”
落日余晖透过帷裳缝隙, 在她如玉脸庞上覆一层浅淡橘光, 伴着车外热热闹闹的烟火气,似是九天神女误落凡尘, 懵懂着向人问路。
裴简于阴翳中伸出手臂, 勾着神女跌入他怀中。
他吻她精致眉眼, 在模糊的喧嚣嘈杂中,清晰地回答:“带你去王府。”
顾灼更糊涂:“去王府干嘛?”
裴简捏她脸, 心疼又无奈:“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啊?”顾灼愣一下才迟钝地想起,眸中渐渐漾出粲然的惊喜之色,语调都比方才雀跃,“你要陪我过生辰吗?”
也不怪她会忘记这事儿。
这几年她爹娘一直在江南,给她准备的礼物回回都是提前大半个月就送来。
于是,她生辰那天就与每一个按部就班训练的平常日子没有什么不同,顶多是军务不忙时会跟陈卓宇和姚云一块儿喝点儿酒。
裴简微微点头,薄唇牵出笑弧,眼波温柔垂敛:“嗯。”
顾灼的雀跃神色并没有维持太久,她突然想到什么,皱了皱鼻子道:“可是我想先回将军府沐浴。”
她一整天都待在京郊大营训练,满身尘土,还出了不少汗,难为裴简半点儿不嫌弃,非得把她拽过来搂着。
推都推不开。
就像现在,她抬手抵他胸膛,腰身却被有力的手臂箍得更紧。
手臂的主人被她这副略带愁苦的小表情逗笑,声音清润如戛玉敲冰:“王府还能少了你沐浴的地方?”
蛾眉依旧浅浅蹙着:“那,王府也没有我的衣服啊。”
裴简似是想都没想就给出了解决办法:“穿我的。”
顾灼抬眼瞪他:“才不要,我要穿好看的衣裳过生辰。”
裴简:“夭夭穿什么都好看。”
顾灼:“……”
小姑娘一脸无语的样子实在太可爱,裴简凑上去啄她唇瓣:“好了,不逗你。给你准备了新衣服,待会儿去看看喜不喜欢。”
……
顾灼拢着单薄里衣从汤泉室出来时,就看见换了一身云水蓝锦袍的裴简正坐在榻边等她。
容颜俊逸,清雅出尘,皎如谪仙。
谪仙向她伸手:“过来。”
她哪能抗得住这种温柔诱惑呢?
扛不住诱惑的结果,就是整个人被抱坐在谪仙腿上,任由温热唇齿在她颈间缓缓游移。
如玉如竹的长指挑开里衣系带,探进去几寸,揉了揉她腰侧软肉。
略带薄茧的指腹点燃细细密密的痒,沿着腰线向上,在柔软边缘堪堪停下,久久不动,像在做什么挣扎,又终是万般克制地退出。
顾灼被亲得仰颈,只能靠勾在裴简脖子上的手臂维持着身体不向后倒。
后来,亲吻渐止,男人埋首在她颈侧,平复着粗重炙热的呼吸。
那只大手离开她的身体,还将扯松敞开的里衣重新拢好。
天色将暗未暗,映得室内昏沉,映得人也大胆。
她开口叫他的字,沐浴后的娇懒劲儿十足:“司简……”
“嗯?”男人的声音染了情.欲,又哑又沉。
顾灼微微侧过头,唇凑近男人耳骨,轻软惑人:“可以的。”
是邀请,也是纵容。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被抱得更紧,贴在她臀侧的危险更加不容忽视。
可裴简只是温柔地亲了亲她颈窝,将邀请珍藏,不舍得打开:“哪能在今天欺负你?”
冰肌玉骨上的几处红痕实在晃眼勾人,他没忍住又吮了下,才问起别的:“衣服合心意吗?”
“嗯,很漂亮。”顾灼扫一眼不远处的衣架,回过头拍了下裴简的肩,“你松开,我去换。”
裴简不放人:“我给你穿。”
想到那件衣裳的繁复程度,顾灼决定当个甩手掌柜:“行。”
只是……从里到外,一件一件,这过程也不知是折磨了谁。
淡绯色的软缎立领广袖长褙,于领口处绣浅色烟云暗纹,朵朵桃花盛放在袖摆,锦色浮光。胸前一排杏仁黄的衣扣,添几分灵动跳脱。玉白褶裙曳地,晕山染水,飘逸雅致。
衬她靡颜腻理,明艳不可方物。
顾灼坐在镜台前,视线一抬,对上镜中男人拿支簪子无从下手的纠结神色。
她开口:“要不……我自己来?”
裴简轻咳一声,将簪子交到她手里。
顾灼微微折颈,玉手轻挽,拢住如瀑青丝。
最简单的髻,慵懒又柔软,几缕细发垂落额前。
她在凳子上转过身,仰头问:“好看吗?”
裴简俯身吻她灿若星辰的眼睛:“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