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知是因为何事?”
钟嵘摇了摇头:“这个倒是不知晓,他的护卫也没跟我说。”
她又问道:“那他是何时离开的?”
钟嵘想了想道:“他的护卫来找我那天是小年,那他该是腊月二十二晚离开的。”
顾灼听完这话,恍然回忆起,腊月二十二是他们见面的那日。
因为第二日是小年,她记得格外清楚。
那便是在她离开书院后,他回了京。
等等,钟先生用的是“回京”,而不是“去京城”。
顾灼突然意识到不对,皱眉问道:“他是京城人?”
钟嵘一听这话,更是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顾灼并不知道傅司简是摄政王。
他虽不知摄政王是出于何故没有对顾灼表明身份,却知道这是他们两人的事,他不能插手挑明。
于是,钟嵘只能含糊地回答:“是。”
不算骗人,也没有和盘托出。
他有些担心她会继续问下去,因为他怕自己无意间哪句话就将傅司简的身份暴露。
不过,出乎钟嵘的意料,顾灼并没有问。
顾灼以为,钟嵘大概是在书院与傅司简闲谈时才知道他是京城人的。
毕竟,他们才认识了几个月,其他的事钟嵘也不见得有多了解。
她若是想知道傅司简的情况,比起钟嵘,问她爹娘可能更合适。
不过,顾灼并不打算问。
不问钟嵘,也不问爹娘。
她想知道什么,自会等傅司简回来亲口对她说,她不会从旁人的口中打听他。
她只是有些意外。
一直以来,她听得傅司简是从江南游历到此,便以为他是江南人。
原是她先入为主了,这种错误打仗时可万万不能犯。
其实,顾灼知道傅司简有很多事没告诉她,甚至他来北疆的目的可能也并不是他所说的游历,她也早就歇了让他参加科举的心思。
他不说,她便也不问。
因为她自己同样有许多事不能与他讲,也没时间与他讲。
他们之间见面的时候本来就少,若是把时间浪费在交代秘密上,那就真的太不值了。
他们还有很长的以后,会对彼此了解得更多,会将一切掰开了揉碎了告诉对方,不急在一时。
不过顾灼还是有些失落。
她的失落并不在于那些他还没有告诉她的事,而是他离开却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交代。
她能理解事情紧急逼得他不得不离开,也担心他能否解决。
可是再着急,也总能有时间写几句话的吧。
既然他的护卫在他离开后的第二日还能去告知钟嵘,那就说明护卫不急着随他去京城。怎么就不能去将军府跟她的侍卫说一声,让他们去军中告诉她呢?
再不济,在书房卧房里留下三言两语,都能等着她回来找他时看见。
可他什么都没写,只让钟嵘在她找过来时才告诉她。
若她一直没有时间回来,若是她不去找钟嵘问,便一直都不知晓他的去向。
她在军中想他时便登上高台朝着幽州的方向看一看,连除夕那晚的烟火,她都觉得是与他一起看了的。
可那个时候他早就不在幽州了。
她的思念可能在书院上空打了个圈就不知道该落向何处。
顾灼有些委屈。
按理说,她觉得自己没必要怪他。
可是,或许是因为爹娘回来后她就不想再那般严格地要求自己万事理智,也或许是傅司简总是纵着她惯着她——
她想任性地感情用事,尤其是在傅司简的事情上。
她想埋怨他的不告而别,想怪他杳无音信让她方才找不见他时那般不安。
顾灼与钟嵘闲聊了几句,全了礼数才告辞离开了书院。
回府的路上,熙熙攘攘,屯街塞巷,凤箫声动,玉壶光转,比先前还要热闹几分。
可是她没了来时猜灯谜的心思,东风夜放花千树在她眼中好像也没了差别。
只在瞧见一个四面的绘着雁飞的花灯时,她愣了下神,想起傅司简。
明明那天,他还在拿着白雁玉簪问她是否愿意与他成婚。
她都答应他了。
可如今,她想带着喜欢的人去给爹娘看看。
却找不到人了。
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好像是有人猜中了最难的灯谜,得了摊子上最好看的花灯。
一些人朝着这处张望,都想来凑热闹瞧瞧,顾灼被推了一下,差点没稳住身子。
她又想起傅司简。
他就是在这样的人潮拥挤中拥住她扶稳她,又可怜巴巴地在她耳边说:“夭夭,别离开我。”
可是现在,是他一句话不说地离开她了。
回府后,顾灼躺在床上,睁眼看着一片漆黑,打定主意等傅司简回来时要好好惩罚他。
睡过去之前迷迷糊糊想到:
京城最大的要紧事必然是皇上昏迷,难道傅司简是因此才急着去京城的吗?
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京城必定封锁了城门,那他进得去吗?
……
第二日醒来便被她抛在脑后,再没想起来。
这点小小的失落并没有影响爹娘回府给顾灼带来的好心情。
只是手上的烫伤看着有些碍眼、涂过药后不能沾水有些不方便罢了。
午间用饭时,她随口问道:“爹娘何时去军中啊,我与你们一起?”
没成想得到一句:“夭夭啊,我们在城中再待一段时间休息休息,你先回去吧。”
“那好吧。”
她还以为爹娘最迟明日就要去军中呢。
不过他们从江南回来舟车劳顿,确实应该休息休息,那她便再劳累些时日好了。
不过,她觉得她爹娘奇奇怪怪的。
听去江南传信的侍卫说,爹娘听见皇上昏迷的消息,虽然紧张得很,却仍是在江南又待了十几天才启程,不知是在安排些什么事。
要不然哪至于这么晚才回来!
其实从爹娘的一些话里,她隐隐约约地猜出来,好像他们在江南这五年并不单单是在养伤,而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要办。
顾灼倒没有太过好奇,该说的时候,爹娘自会跟她说。
现在不说,肯定是有不说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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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京城的傅司简得知他留给顾灼的那封信并没有被送出去,是在十天前。
彼时太医院终于琢磨出有效的法子,裴昭用了药,醒来的时辰一天比一天久。
世家们此次倒是没有什么别样的动静。
皇上昏迷、摄政王又不在京城,对他们而言其实是个绝好的揽政机会,完全可以借追查凶手之名搅混水,提拔臂膀,打压政敌。
皇权和士族权力本就是此消彼长,你强我弱。
可偏偏知晓皇上中毒后,没等他们有所动作,下毒之人就已经被抓——
还是户部尚书长子。
京城世家皆以户部尚书为首,羽林军围了尚书府,他们想与刘尚书通气都没了办法。
摄政王回京后亲自去狱中处置了户部尚书长子和魏太医,半死不活浑身是血的两人被绑在菜市口,惨不忍睹。
世家生怕摄政王又像两年前对付卢氏一般借机发落世家,更为噤若寒蝉,小心谨慎。
没有他们搞幺蛾子,傅司简便腾出心思抓那个舞姬。
那天刚与裴昭商议完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的计策,他回到王府瞧见鞍马劳倦风尘仆仆的小五时还有些意外。
小五汇报完查案的进展和乌奇从北戎传回来的信后,突然跪下,双手呈上来一张染血的纸,满脸愧色:“属下办事不力,没能将王爷的信交给顾姑娘,请王爷责罚。”
傅司简拿过那张纸看了看。
血色与墨色混成一片,只剩四角上的几个字还能看清,“夭夭……回京……等我……裴简留”。
这是他留给顾灼的那封信。
他眉头皱起,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第49章 想她(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