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没有影子?
以通幽收走这只兵魂,杨狱眉头微微拧起,鬼魂无影,但那位西府赵王当然不可能是鬼魂。
那么,是神通?
可他不是曾自剥下‘擎天、撼地’,放弃了道果神通吗?
故布疑阵?
还是说……
信息太少,杨狱无从分析,思忖良久也没有头绪,只得暂时先按下疑虑。
随着他的动作,战场边缘的零星兵鬼,已在四处逃窜了。
兵鬼,于鬼魂之中都属特殊一类,一旦天变,必酿成灾殃,传说之中的‘鬼王’,大半都来自于兵鬼。
陆青亭虽不知他要去做什么,却也看出他的去意,告辞离去。
杨狱收敛心思,追逐而去,他的脚程很快,不多时,已然将在场的兵鬼一扫而空。
并沿着一众白州精骑所去的方向,追赶,一路抓了不下数百。
这一夜,杨狱走遍拦山关附近的整个战场,直至白州精骑都满载而归,方才停下脚步。
“天变越发近了,灵炁,在一点点的增多……”
一处荒山上,将感应到的最后一只兵鬼拿下,杨狱神色也不免沉重了些。
鬼属阴,天性惧阳,可这只兵鬼,竟然在这天光大亮之时还在荒野游荡,甚至捕杀了一个天狼溃兵。
这意味着什么,他如何能不清楚?
咻咻咻—
半晌后,伴随着一道道墨色流光回返,鬼婴满载而归,大量的兵魂被他裹挟在魂体之内,圆滚滚像是个球。
“呼!”
一口气吐出几十只鬼,鬼婴头晕眼花,差点栽倒在地。
“魁星老爷,下次您炼化人参果,可得想着点俺……”
鬼婴可怜兮兮。
“自然少不得你的。”
随手将诸鬼收入葫芦,杨狱微微感应,紫金葫芦沉甸甸,腹内不知存鬼几多。
这其中,只有小部分是战场所捉,大部分,是他沿途所遇。
只是,“这该如何处理?”
杨狱心下皱眉,就听得暴食之鼎中,‘镇邪印’发出一声嗡鸣,他心念一动,放开紫金葫芦。
只见这小葫芦一个摇晃,大片黑雾就自被吐了出来,又被镇邪印一一收纳在内。
呜呜—
黑雾暴动,隐隐间有着莫大的怨毒声音透体而出,骇的鬼影都跌了一脚,满面惊恐的看着杨狱。
老爷,在吃鬼!
“这是?”
杨狱自然不知道鬼婴的心思,随着黑雾的消化,在镇邪印中,他感知到了一个新生的,无思无觉,犹如白纸一张的‘魂体’。
【镇邪印:炼魂纵尸】
【炼化百鬼化‘阴鬼’‘阴神’‘无阶草头神’……】
感悟着自镇邪印上传递而来的信息,杨狱眸光微凝。
魁星,有统御群鬼之能。
然而,此鬼非彼鬼,而是‘阴鬼’。
比如此刻,镇邪印上新生的魂体,其无知无觉,空白一张,身为印主,他可以编篡此鬼,以之加持‘活死人’……
“不愧是魔类道果,不但纵尸,还能炼魂……”
杨狱心中微跳。
通幽可见神与鬼,龙渊剑可杀而降之,紫金葫芦可吞之、炼之、强化之,镇邪印可统御!
这才是魁星的真谛!
“我可以为这新生的魂体植入记忆、设定性格,甚至于,传授我所会的武功、道术、神通……”
细细感应之后,杨狱都觉背后有些发凉。
极道魁星之恐怖,在此刻方才显露一角,他得镇邪印以来,从来慎之又慎。
可若他真个放开呢?
可炼几多魂,可操纵几多活死人?
猛然间,杨狱真切感知到了‘持戒法’的意义。
如果没有持戒法,古往今来的神通主,谁能恪守己心,谁能保证最后是自己炼化了位阶,而不是位阶同化了自身?
“呼!”
心惊却不乱,杨狱没有畏如蛇蝎,也并未急切尝试,而是翻来覆去研究着镇邪印。
许久之后,方才梳理清楚。
镇邪印中的‘阴鬼’,不是毫无限制,其所能容纳的魂灵总强度,不能超过自身,否则就会遭受反噬。
换而言之,他可以操纵一只不高于自身魂灵强度的阴鬼,也可以操纵两只仅有自身强度一半的。
也可以是十只各自只有自身十分之一强度的,如此类推,总合不得高于自身……
而一旦高过自己,那自然是龙渊剑出鞘的时候了……
“若我将生死簿上看到的,强横武者的经历、命数、性格拓印至这魂魄中……”
念头起灭间,杨狱突然心中一震,猛然睁开眼,却已是小半天过去,此刻日落西山,天色黯淡。
不远处的林子外,却不知何时生了一堆篝火,一身着简朴的老者正自打量着自己。
并以让他陌生而熟悉的语气问道:“你是何人?”
这是?!
杨狱的瞳孔剧烈收缩一瞬,不可抑的回想起了自己初次炼化九牛二虎之时的场景。
那时,他的回答是……
“青州,杨狱!”
第670章 优柔寡断!
呼—
似有寒风吹过,草木摇曳。
黄昏之下,杨狱的眸光剧烈的收缩着。
恍惚之间,梦回流积山,好似再度看到了那尊跨追风赤云马,持凤翅镏金镋,领八千玄甲,睥睨四野,横贯万军的盖世武将。
一瞬不到,他已然回过神来,眼前却又哪里有那盖世神将,只有那形若老农,鬓角发白,满面风霜,其貌不扬的老者。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没来由得,杨狱心中泛起这个念头,旋即被他自己打消,因为眼前这似至暮年的老者身下,横压着整座天下。
“啊!”
鬼婴惨叫一声,几乎被吓得昏厥过去,他只觉天地斗转,刹那不到,已被捏在了一只世间最为可怖的手掌之中。
杨狱心中一凛,他高度警戒之下,竟也全无察觉,就好似,鬼婴本来就被他捏在手里……
“道术,五鬼搬运术。”
一只手摆弄着鬼婴,张玄霸招手,示意杨狱坐过来,后者眸光闪烁,却也没有拒绝,坦然坐到了篝火之畔。
“这,算不算是你我第一次见面?”
岁月的沧桑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可那一双眸光,却深邃如海,有着洞彻人心的力量。
“也算,也不算。”
微风吹的篝火明灭不定,杨狱余光扫过,不由心头一震,一如陆青亭所说,这位身后,真无影子……
“短短十多年,你办了好大事,遥在麟龙道,老夫可也听过你的大名。”
认真的靠着鹿肉,张玄霸松开了鬼婴,任其自去。
“青州杨狱?如今,是西北王,杨狱吧?”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杨狱心头不禁‘咯噔’一声。
若非多年打磨,心境修持足够,这一问,怕是立刻就要催使金蛟剪……
不过,出乎他的预料,这位似只是随口一说,甚至并不太在意他的身份,转而细心的烤起了鹿肉。
“您此来关外,是要……”
杨狱斟酌着,有些拿捏不定。
短暂的过程中,他开了天眼、动了通幽,精神高度集中,观察着眼前这位西府赵王的所有细微表情。
可惜,无论是何种法子,他都无从捉摸眼前这位的丝毫情绪与内心,只觉眼前混洞一片,深如天海。
“自然不会是来捉拿你的。”
他的心思,张玄霸了然于心,却也不甚在意,低头摆弄着鹿肉:“世道如此,造反,就造反吧。”
“这……”
这回答大大出乎了杨狱的预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