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狱都有些佩服了。
断启龙,实是他所交手的人中,最为冷硬之人,哪怕筋骨都烂成泥,嘴巴,却还是硬的。
“人败,心不败!杨狱,你纵然胜我,却又如何?在老夫眼中,你不过一叛逆之贼!”
断启龙的声音冷硬:“技不如人,老夫落于你手,可你想要驱使老夫,却也休想!”
“是吗?”
杨狱也不辩驳,心念一动,暴食之鼎中,冥书残页就自展开。
哗啦啦—
似有书页被快速翻动。
“你?!”
断启龙勃然色变,极力抗拒,却只觉一股无形劲力加身,不可抑的一颤,化作缥缈而虚幻的魂体。
在他惊怒已极的嘶吼声中,伸出手,倒了一杯茶,并递给了杨狱。
“好茶!”
杨狱一饮而尽。
“泥腿子,你敢辱我?!”
那头,断启龙已是暴怒至极,魂体明灭,几乎都要崩碎。
他是何等人?
大门阀家主嫡长子,未生之前,就已在诸般丹药之下通达百脉,习武之后,一日千里。
数十年中,除却面圣与拜师,纵然面对当朝首辅,六扇门捕神,他都可平等交谈。
何曾有过为人端茶倒水的时候?!
遑论是给一个,边疆泥腿子倒茶!
“泥腿子?”
嘶吼声戛然而止,杨狱放下茶杯,淡淡的看着剧痛加身的断启龙:“到了此时,你还要论什么尊卑贵贱?看来,多年的养尊处优,大抵让你忘了什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杨狱有些无语,却也不觉得意外。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不缺乏这些自以为高贵,而对他人颇多看不上眼。
或因地域,或因语言,或因财富,或因出身……
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但如断启龙这般,已然身死只剩残魂,仍是如此做派的,着实少见的紧……
“呵,呵呵……”
断启龙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但他仍是狞笑不减。
直至……
“跪下!”
杨狱弹指间,断启龙的魂体,已在目眦欲裂间,干脆跪下,虽是魂体,可后者却好似听到了重重的跪地之声。
“畜……”
“难怪,神都里的大人物都喜欢他人跪下,这原来,是你们区分贵贱的手段?”
杨狱五指下压,将断启龙的魂体捏在掌中,迎着眼前魂体暴怒的眼神,平静道:“不外如是!”
……
……
咚!
似如石落深井,溅起点点涟漪。
无形的涟漪,由内而外,掀起一场剧烈到极点的蜕变。
“啊!”
低吼声,似从口鼻,毛孔的缝隙中挤出去,又在石室之中不住回荡,发出好似惊涛拍岸般的声响。
让外面的守卫都惊骇不已,只觉这座石室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呼!”
“吸!”
剧烈的震动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伴随着悠长的呼吸,方征豪的胸膛平复下去。
唰!
某一瞬间,他睁开了眼,赤红的双眸,犹如荒原之上,欲择人而噬的饿狼般熠熠生辉,照亮石室。
“贪狼……”
感受着周身上下涌动,不同于真气、真罡的神通之力,方征豪长出一口气,面上终于有了笑容。
但这笑容,只持续了片刻,他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
这一次闭关,他耗时良久,可终也炼化了这枚来自黑山老妖的贪狼道果,然而,他炼化了。
却又没有彻底的炼化。
至少,与典籍之中记载的,神通主,有所差别,这差别在于,这枚贪狼道果,他似乎随时可以取出来……
“那老妖果然没这么好心!”
方征豪冷笑,并不太意外。
他本也没有相信过那老妖,之所以炼化这枚道果,实在是因为道果太过难得了。
纵然他坐拥白州,麾下军民千百万,可如此多年里,他也没有能寻到一枚与自身契合的道果。
故而,他只得接受这枚道果。
只是……
他心念转动间,招手自角落又取来一面圆光镜,真气催吐间,沟通着远在千山万水之外的薛地龙。
这些日子,薛地龙数次联系他。
嗡—
白光明灭间,薛地龙出现在铜镜之中。
“如何,可是想通了?”
听得声音,方征豪面无表情:“杀破狼,果真缺一不可?”
“然也!”
薛地龙点头:“除非汇集杀破狼于一身,否则,你便算不得神通主,更不能踏入真正的仙佛之路……”
“如此……”
方征豪紧皱的眉头舒展:“知道了。”
第529章 等你来杀我!
咔擦!
点点碎光落地。
古色古香的房间中,薛地龙负手缓行,眉宇间,带着思忖。
“大人所虑,是黑山老妖,马龙图,还是杨狱?”
伺候一侧的莫行空微微躬身,询问。
“你以为呢?”
薛地龙驻足,看向自己的得力助手,他钦定的下一任钦天监主。
“当是黑山老妖。”
莫行空微微思忖后,答:“七杀神宫隐为天狼图腾地,四百年里,始终是朝廷的心腹大患。那老妖舍弃道果,只怕图谋极深。”
“是,也不是。”
薛地龙点头,又摇头:“那老妖固然凶残阴毒,可他与张玄霸的约战,已不足八年,其人纵是再如何自大,所图谋者,也不过是其武功、神通的进境。
约战之前,无法对朝廷造成威胁……”
莫行空点头,表示赞同。
西府赵王与黑山老妖,分列锦绣榜一二,却并非只是神碑所排,实是两人曾于多年前有过一次隔空交手。
“反倒是那杨狱……”
薛地龙眼底闪过幽光,回想起那日于群山之巅洞察天地气数时的所见:“此獠只怕已起了反心……”
“他要造反?”
莫行空一惊:“他一无出身,二无背景,三无军队与属地,还背负朝廷通缉,怎会造反?”
他隐为钦天监主,对于诸般情报自然是了若指掌。
朝廷方面不谈,单单是武林之中,据他所知,已很有几位高手去往西北道……
“此子,非池中之物。”
薛地龙拉来椅子坐下,轻敲着桌案,遍数杨狱出道这些年的所做之事:“杀县令、提拿府主、伏杀上官、凌迟州主……此人年岁不大,却反骨天生,缺乏了对于朝廷的敬畏之心。
通缉令下,有人会逃遁,有人会隐蔽,也有人会惶恐,但此人,必会造反。”
莫行空沉吟良久,方才道出一人之名:“王牧之?”
“自然是他!”
薛地龙冷冷一笑:“朝廷发令诏其回神都,他却销声匿迹,想做什么,不言而喻!杨狱没有人手与势力,可他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