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苗又是痛,又是觉得在程美玲面前折了面子,感到羞耻,干脆趴在地上,柔弱无力地嘤嘤哭泣。
陈师长实在厌弃她这副被欺负了似的模样,走到电话旁,给他的警卫员打电话,让他过来把陈禾苗带走。
陈禾苗听到转动电话的“咔哒”声,那里还顾得上哭,那和刚才的情绪太过激动,她想站起来,还腿软。
几乎是扑到了陈师长的脚边。
“伯伯,别打电话,别打。”她伸长了手,扯着陈师长的袖口,不知道那么瘦弱的姑娘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地拖着陈师长拿着电话的手远离了耳朵。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她哭得那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程美玲都没眼看,实在是狼狈,一点看不出这是个能在文工团当中心主角的姑娘。
“我在岛上的文工团真的待不下去了,自从有了那个警告,我感觉周围人看我的目光都奇奇怪怪的,她们一定是在背后嘲笑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陈禾苗像是想到什么,整个人一下子陷入了癫狂,表情狰狞。
程美玲见她这样子,就想起了前世抑郁的默默,有的时候他也会突然发狂,还会想要伤害自己,有轻生的念头。
她皱了皱眉头,陈禾苗不会得了抑郁症了吧。
其实陈禾苗早就受不了了,自从她的家境一落千丈,她离开了家里的二层小别墅,离开了出行的小轿车,一下子无依无靠,唯一的出路,还是她爸豁出了脸求了她以前也看不上的伯伯。
陈师长虽然是个师长,但到底是在偏僻的岛上当一个师长,哪里有京都脚下来得风光,这以前别人说起陈家,谁会在意这个伯伯,夸赞的还不都是她爸爸,巴结讨好的也是。
况且陈师长这个靠山还不牢靠,这巨大的落差感,让她愈发暴躁,有的时候又会陷入莫名的低沉。
这又踢到了程美玲这个在她眼里不算硬的板子,还偏偏就把她弄伤了。
她自然不甘心,区区一个厨娘也能跑到她头上去?
加上那个让众人监督检举的警告,不少人总是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大家也知道她之前扯虎皮的事情,也知道了陈师长和她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多么的亲厚。
以前讨好她的人,还有次次节目的中心位,都被没了。
陈师长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你要是低调一点,不做那些事情,没有那么强烈的虚荣心,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他说的话很有道理,程美玲表示赞同。
但是这和陈禾苗的过去是相悖的,她被捧得太高了。
“伯伯,你就再帮我一次吧,我求求你了。”陈禾苗死死揪着他的裤脚管。
平整的裤子上出现了一道道难看的皱褶。
“你想我怎么帮你?”陈师长等了半天还没有等到自己的警卫员,只能先稳住她,也想听听陈禾苗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还哭丧着脸的陈禾苗立马喜笑颜开,又哭又笑的模样,让程美玲的背后发麻,脊梁骨像是窜过了一道电流。
“文工团有去京都进修的名额,伯伯,要是没有那个警告的话,名额是我的,是我的,我表演过那么多节目,都是中心位,资历够了。”
陈禾苗用力拍了拍胸口,眼神像刀子一样“唰唰”地往程美玲丢去。
陈师长冷笑一声,这个侄女还是死性不改,大约是觉得所有的不幸都是别人的错。
他好心提醒道:“你别忘了,你的中心位都是你的谎言骗来的,你打着我的旗号,抢来了那些机会,现在
没了进修的机会不是很正常吗?”
陈禾苗的身子一僵,知道自己戳到了陈师长不悦的点,她低垂着脑袋,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京都不是那么好混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回去,你回去不过是个文工团的团员,难道你能忍受以前的伙伴对你的嘲笑。”
不得不说,陈师长一下子就找到了陈禾苗的死穴。
陈禾苗之所以现在才来找陈师长,一是知道的时间晚,二来就是她夜夜睡不着想着自己回到京都的被笑话的生活。
可她还是想回到京都,之前她的追求者很多的,她的日子总比清苦的岛屿生活好过。
陈禾苗也忘了,她的样貌只能说是清秀,绝没有到大美女的程度,曾经对她穷追的人未必不是看中了她的家世。
“我不在乎的,我就是想回到熟悉的环境,京都才是我的家。”
陈禾苗信誓旦旦地保证。
陈师长叹了口气说道:“去京都进修的机会人人都在争抢,你背着警告,上级为什么要选你?”
“不用说让我帮你说情了,这个岛上也不是我一手遮天啊,比我职位大的尚有人在,而且你不过是我的普通亲戚,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豁出自己的名誉来帮助你?”
“我要是帮了你,大家都知道我滥用权力,搞不好我也被你连累成白身。”
“别说你是我不算亲的侄女,就是我亲闺女,我也不会这样做的。”
陈禾苗执拗地拉着他的裤脚:“我没有要那么多,可那个警告是你给我的,我不过是和同事闹了些小矛盾,误伤了老太太,程美玲就上纲上线,给我那么重的处罚,难道不过分吗?”
“只要没了那个警告,以我的资历,我一定能去京都。”
她闭口不提这些资历的来历,也不提自己是多么歹毒地想要毁去一个女孩的容貌。
“你简直无可救药。”陈师长见她冥顽不灵,歪理一大堆,只觉得她已经没救了。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死在你面前。”陈禾苗暗暗发狠,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
程美玲瞪大了眼睛,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毕竟要说陈禾苗最恨谁,那必然是她打头。
她就说感觉今天的陈禾苗不对劲,幸好之前警觉离她远点,不然的话,真被她捅了都不知道找谁哭惨去。
“你……”陈师长显然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用上那么过激的手段。
陈禾苗将刀子抵住了脖子,留下一道血痕。
就连吃早饭的陈母都站起身,焦急地看着离刀子不远的陈师长,生怕出现丝毫的差错。
刀枪雨林里走惯了的陈师长却没有把陈禾苗放在眼里,毕竟他的眼里,陈禾苗的动作充满了破绽,只要他想,他就能立刻制住陈禾苗,绝不会伤到自己。
但是陈禾苗并不是朝他来的,而是朝着自己的脖子下手,这不禁使得陈师长有些投鼠忌器。
要是一个不小心真的割破了脖子上的大动脉,可就救不回来了。
“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情好商量。”陈师长放低了点声音,尽可能地安抚道。
陈禾苗泪眼婆娑地问道:“那我的警告会撤销吗?”
“这……”向来不吃威胁的陈师长有些迟疑。
陈禾苗又将刀子往自己的脖子抵了抵,锋利的刀子几乎要突破第一道防线,嫣红的鲜血蜿蜒地顺着脖子留下。
陈禾苗好似没察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行,我现在就吩咐人去办。”陈师长咬牙同意,还做出了拨打电话的姿态。
陈禾苗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泄了气,握着刀子的手也软了,不停地颤抖。
就在她松懈的时候,一直注意着她的陈师长眼疾手快地下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向后一折,她的手便软软地耷拉下来。
刀子应声掉在了地上。
不知道陈禾苗哪里来的力气,连脱臼的右手都顾不上,拼命挣扎着用左手去够那把刀子。
陈师长不给她这个机会,右脚用力远远地将刀子踢开。
陈禾苗没了刀子,大势已去,呆愣愣地被陈师长扭着胳膊。
逐渐冷静下来的陈禾苗一阵后怕,颈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胆子那么大,就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邪,脑子一热,出门之前揣上了刀,还偏偏就用上了。
幸好被阻止了,不然她说不定今天真就没了命,她还有那么多的大好年华。
就在这时,警卫员破门而入,见着陈师长制服陈禾苗的场面,还有陈禾苗颈部的伤口,都瞪大了眼睛。
陈师长不悦地责问:“你怎么现在才来?”
来的不止陈师长的警卫,还有几个女兵。
那警卫大声报告:“报告师长,我在电话里听说和女性有关,所以找了几个女兵过来。”
他毕竟是个大小伙,拖走陈禾苗实在不方便,所以想找合适的人,哪里想到陈禾苗会那么丧心病狂,直接掏刀子,要是知道会这样,他一定第一时间就赶过来制服她。
警卫沮丧地低下头,这是他工作的失职,要是陈师长出了什么事情,他这个警卫可是难辞其咎。
“算了。”陈师长到底也五十多了,经历这惊心动魄的场面,也觉得心力不足,招呼警卫压着陈禾苗离开。
呆若木鸡的陈禾苗这下子有了反应:“伯伯,你要送我去哪里?我没犯错,没犯错。”
“难道想要自杀也错了?”陈禾苗竭力自辨。
女兵接手扭住了她的胳膊,警卫嫌她聒噪,严肃地警告道:“你在师长面前掏出刀子,谁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是乖乖接受调查,不要反抗。”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落在陈禾苗的耳朵里就像是惊雷炸开,她才不要接受调查,要是有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她爸爸可是树敌不少,到时候有人对她不利可怎么办?
刚刚正常了一些的陈禾苗又陷入到自己的幻想中,全然忘了有陈师长的存在,这个岛上想随便取走她的性命是不可能的。
她癫狂地用脚后跟不停地砸着地板,还是警卫员掏出准备好的绳子将她结结实实地捆住,才制服了她。
众人都送了口气,陈禾苗时不时像个被捕捞上岸的虾子,在地上胡乱地扭两下,渐渐没了力气,警卫员等人这才带走了她。
“好好的人怎么疯疯癫癫的?”陈母叹了口气,快步走到陈师长身边,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在场的或许只有程美玲知道陈禾苗不是疯了,而是抑郁了,看样子症状还很严重。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从她的身上看到了默默的影子,之前对她所有的不满也渐渐压到了心里。
“都是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表哥就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是想有什么就给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个穷地方,还遇上我这个没本事不能让她作威作福的伯伯,她就只能耍耍这样的手段来威胁我。”
陈师长冷哼出声,表情极为的严肃,看上去对陈禾苗的行为十分的不满。
“这次必须好好给她一个教训,对着一个公职人员动刀动手的,像什么样子?”
陈母任由陈师长发泄自己的不满,耐心地抚着他的后背。
“你也别说的那么严重,她也没想着伤别人,还是个善良的孩子,你意思意思就行了。”陈母劝道。
陈师长吹胡子瞪眼,横眉竖眼,说道:“慈母多败儿,这不好好管教她,她的性子都偏了,以后怎么办?”
陈母撇了撇嘴,没好气地甩开手:“这是你侄女,又不是我的侄女,我就是提个建议,听不听拉倒。”
陈师长刚想认错,奈何程美玲还在现场,他清了清嗓子。
面向程美玲:“秦老哥的信件给我看看。”
程美玲递给他,可之前程美玲见着拿刀的惊悚场景,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信件,此刻递出去已经是皱巴巴的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
陈师长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接过信件,便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慢慢的,他严肃的面孔变得柔和起来,还笑出了声音:“这秦老哥日子过得还挺惬意,要不是我放不下手里的工作,还真想去那里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