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这锄头是你玩的吗?给我放到墙角去,要是再让我发现,不告诉你爸,让他扒了你的皮,我就不姓程。”
自从少了程母这个分担家务,带孩子的好帮手,程美玲的活又多了起来,这以前做惯了的事情,她都觉得无比的烦躁。
果然由奢入俭难啊,程美玲叹了口气,这一天天的净惹她生气。
现在的她除了能去田里多溜达几圈,流流口水,一点都找不到之前的快活感,程美玲又开始想自己的亲娘了。
超强不开心地扁扁嘴,他到底年岁大些,知道看家长的脸色,还是乖乖摘下了帽子和锄头。
“咚咚”。
没等程美玲发话,超强就屁颠颠地打开了院门。
李钢拽着满脸不情不愿的房自立站在门口,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冲着院子里的人笑。
“超强,我家收麦子了,你要不要去麦田里捡麦子?”
超强闻言,眼睛一亮,不过他也知道最近程美玲脾气不好,不敢自作主张地答应,只能眨巴着湿漉漉的小狗眼瞅着程美玲。
程美玲闻言也来了兴致,她也没有捡过麦子,不过这好像是小孩子的工作,她一个别家的大人去李家捡麦子,说不准还要被人笑话。
就在她摸着下巴沉思之时,满脸不情愿的房自立就像是找到了同伴。
“程老师都不乐意超强去大太阳底下捡麦子,你那么热情地邀请,岂不是让程老师难做吗?”
房自立在家里学习好好的,硬是被李钢拉出来的。
随着他的成绩越来越好,军队里恭维房父的人也越多,这房父对于继母打骂房自立便看不下去了。
房自立有房父的维护,闲暇的时候还会去程美玲家里补课,房父和继母也不得不消停,生怕打骂孩子的事
情被林团长知道,有碍自己的前途。
程美玲听了房自立的话,倒是有些不自在了,毕竟她一个大人心心念念着孩子捡麦子的活计,好像说出去确实遭人笑话。
走廊下,趴在椅子上玩挑花绳的默默和超好也来了兴致,两双大大的眼睛也紧紧盯着程美玲。
“诶,这几天可不能玩挑花绳。”李钢的视线被兄妹俩手里的花绳吸引了,义正词严地说道。
正巧这局轮到超好担任举着花绳的角色,她瞅着李钢往她的方向走来,加上他面色严肃,没来由地心慌,一把将花绳揣进了口袋里。
无辜地伸出了一双空空的小手,向李钢展示,表示自己没有玩花绳。
默默无声地搬着自己的小板凳挡在了妹妹的前面,漆黑的大眼呆萌地看着李钢。
二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一下子逗笑了一旁的程美玲。
落后一步的超强也才反应过来,他的好兄弟刚才趁着他不注意想欺负他的弟弟妹妹。
他比李钢小了一岁,李钢也不知道是不是发育比较早,今年已经比超强高出了一截,可超强一点不怂他,不服就是干。
像是个小炮弹一样,直接往李钢身上撞。
还好李钢之前就注意到了他,一把摁住了超强的肩膀,任凭超强如何使力,都不得寸进。
超强像是个小蛮牛一样,不停地刨着地,黄土地上很快有了个浅浅的坑。
“程老师。”房自立不安地叫了一声。
程美玲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毕竟她能看的出两个孩子在闹着玩,不是真的动了火气。
超好不怕事大,也挤到超强和李钢旁边,她人小个子也不高,稍稍侧腰就能看见两个哥哥互相顶着脑袋使力胀红的脸蛋。
“你们的脸好红哦,丑丑,超好不想和你们玩。”
超强一听不得了了,这严重损害了他大哥的形象,这破游戏不玩也罢。
他突然卸力气,对面的李钢很懵圈,没了力气的相互作用,直接顶着超强往后倒,还是时刻注意两孩子的程美玲即使出手相救,不然的话,两个家伙都得身子开花。
“你们两个能不能给弟弟妹妹做点好榜样?”程美玲板着脸,故意吓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李钢和超强畏畏缩缩地站在程美玲面前,低垂着小脑袋,一副“我很乖”的模样。
“是李钢要欺负弟弟妹妹,美玲妈妈不是说了,我是大哥要保护弟弟妹妹吗?”超强悄悄抬眼看了眼程美玲,不忘为自己辩驳。
程美玲语塞,这话她还真和超强说过,可这能一样吗?别以为她没有看出来超强这小子就是在偷偷地和李钢使力,当做一场普通的玩闹,这维护的目的一点不纯。
“我没有。”李钢大呼冤枉,“我之前在家和弟弟妹妹玩挑花绳,我妈还打了我一顿,说玩这个天容易下雨,到时候庄稼还没收上来,都被雨水打在土里,少了收成。”
“我这也是害怕下雨。”他小声嘟囔着。
程美玲抚了抚额头,下雨这话她也听说过,不过她是真没想到矮墩墩为了这事还打了家里的孩子,怪不得李钢把这事当做了一级大事。
矮墩墩家里的孩子多,还要孝敬老家,只有李父一个拿着津贴,日子当然没有程美玲家好过,就等着这田地给家里改善口粮呢。
所以对田地重视程度自然和程美玲不一样。
程美玲面对两个熊娃,她能有什么法子,各有各的理由,还都挺有理的,只能各打五十大板,布置了些作业,让两人农忙以后交。
无故被拉出来捡麦子的房自立只觉得痛快,惹祸了吧,嘿嘿。
还没等他乐多久,就听到程美玲说道:“行吧,既然李钢家收麦子快开始了,我们先去他家学习一下经验,省的到了自己家里手忙脚乱。”
她绝口不提自己的好奇和兴奋,为自己找了那么一个好借口。
身后的房自立直接石化了,怎么程老师非但没有阻止他们乱跑,还仍由他们胡闹?
捡过麦子的房自立知道这麦芒扎在身上怪痒的,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无奈大部队都跟着李钢走了,他也只能垂着脑瓜子跟在众人的身后。
程美玲还算和周围种田的能手取过经,知道麦芒的厉害,早早给几个孩子换上了遮挡皮肤的长袖长裤。
可到了热火朝天的自留地,她还是觉得自己大意了。
这田地里的众人不仅裹得严实,头上带着草帽,这脸上也捂得好好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现实很快给她上了一课,超强见着收割好的一片地,咋咋呼呼地跟着李钢跑到了他家的田地。
矮墩墩捂得严严实实地在地里收割,见着李钢带人来了,还以为是带着家里的弟弟妹妹,刚想发话,质问李钢动作怎么那么慢。
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田埂上的程美玲,再定睛一看,李钢身后的傻小子正是林团长家的大儿子。
嘴里的叫骂立马吞到了肚子里。
她刚想在脸上堆满笑容,询问程美玲来此地的原因。
不会是李钢又犯了什么错吧?
这免费的补课老师可不多,李钢也不是个多聪慧有定力的孩子,要是没有程美玲和房自立超强两个朋友的激励,不知道成绩要有多糟糕,望子成龙的矮墩墩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对着程美玲她都是三分笑也能笑出十分来。
可转念一想,她脸上结结实实地捂着面巾,她就是能笑开花,程美玲也看不见,所幸都不装了,板着一张臭脸面向程美玲。
当然她的语调还挺欢快,微微上扬:“程师傅,你怎么来了?”
程美玲瞥了她一眼,见她露出来的眼睛眼角下拉,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提醒矮墩墩,这人笑起来和不笑的时候眼睛是不一样的。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这说出来也是徒增尴尬,况且她还挺喜欢看矮墩墩干不掉自己还得讨好自己的样子。
“我听李钢说你家需要收麦子,我家这小的就想来帮忙。”程美玲解释道,绝口不提自己也想来。
矮墩墩迟疑地看向超强,她家一亩多点的地,哪里需要麻烦林团长的儿子啊?
可看见超强那兴冲冲的模样,家里有不少孩子的矮墩墩也有些心软。
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这捡麦子不是简单的活。”
还没等程美玲发话,超强就举着自己的小手在矮墩墩的面前蹦跶起来:“我不怕累,我是个小男子汉。”
矮墩墩还能有什么法子,所幸眼不见心不烦,转过身去,手起刀落,一大片麦子就“唰唰”地倒在了地上。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让程美玲看得都有些眼热,优美程度和她雕萝卜有的一拼,可见是个熟手。
这当农民的和当厨子的都是有共同之处的,唯手熟尔。
超强和李钢两人向来你不服我我不服你,这捡麦子也成了他们比赛的工具,一个比一个动作迅速。
见着超强都下场了,作为李钢最好的小伙伴房自立无奈叹气,不过前面的两人太过卖力,他也只能背着手跟在两个人后面溜达。
程美玲不知道是被麦地里热火朝天的气氛感染的,还是之前被太阳晒的,即使坐在树荫下,白皙的脸颊也微微泛红。
灵魂里种花家种田的天赋被唤醒了,恨不得能以身替代超强,感受一下捡麦子的快乐。
她捏着拳头,暗暗给落后的超强加油。
和妹妹一起坐在树荫下看热闹的默默注意到了程美玲的神情,抿了抿嘴唇,无奈地摊开了手掌。
妈妈比他还像个小孩子可怎么办?
一旁的超好比程美玲激动多了,使劲地挥着自己的小胳膊给哥哥加油还不够,还跑到田埂边上喊口号了。
默默扁扁嘴,突然觉得人生寂寞空如雪,这里没一个人比他稳重。
这干活黏糊糊的,有什么好,还不如在家里多看一会书。
“啊!”田里的超强一声惨叫,前头的李钢连忙扔下了手里的麦子,跑到了超强的身旁。
超强毕竟是第一次捡麦子,要是不小心让麦芒戳到了眼睛,这才是大事,尤其是因为和他一起比赛捡麦子。
他刚到能跑能跳的年纪,就跟着村里的孩子去地里捡麦子了,他一个熟手欺负一个生手,怎么都好像说不过去。
因为比拼而热血上头的李钢就像是被泼了一头的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日子,他的背后硬是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超强,你扎到哪里了?”
田埂上的程美玲看着情况不对也冲到了地里,几个大步竟然超过了距离超强几步之遥的房自立。
她焦急地捂着超强的脸:“超强你伤到哪里了?快点给妈妈看看。”
超强只觉得自己的下巴又痒又疼,眼泪汪汪的抬起脑袋给程美玲看。
程美玲嫌他头上的草帽碍事,直接给他掀在了地上,还是后面赶来的房自立从地上捡了起来。
一道明晃晃的红痕张牙舞爪地横在超强的下巴上,那条印记从平滑的脸皮上凸起,看样子怪可怜的。
程美玲也有些心疼超强这熊娃了。
“行了,你快点坐到树荫底下歇歇吧,别抓,等一会妈妈带你去医院开点药。”程美玲领着这不争气的娃回到了树荫底下。
不远处挥动镰刀的矮墩墩听到了这里的闹剧,也屁颠颠地过来了,奈何程美玲解决问题的速度太快,她还没有到,程美玲就拎走了超强。
“咋回事啊?”矮墩墩着急上火地问自己的儿子,这林团长的儿子可别是在她家捡麦子出了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