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个鬓角发白,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沟壑极深的老太太,一看就是在地里摸爬滚打多年的熟手。
她知道肥料的重要性,这些天她在这些为了干净把粪池安置在屋子外面的人家偷走了不少。
哪里会想到这次运气那么差,当场人赃俱获,想耍赖都难。
“我呸,这在外面的坑里的屎难道是你天天跑到我家墙角,光天化日之下拉的?还不是我家的。”方翠兰话说的粗鲁,可别人听了就知道是老太太胡搅蛮缠。
方翠兰用力搬开老太太刚合上的石板。
老太太的目光闪烁,显然是极为心虚。
石板移开后,沿壁上湿漉漉的一圈,看上去已经去了一半。
“草你xx,我去你xx……”方翠兰吐出一连串极为难听的国骂,她气得脖子又红又粗,要不是面对的是个老太太,估摸着现在就已经干起架了。
老太太一开始面色还有些不自然,不过听到方翠兰的骂声,她也渐渐有了火气。
两个人就这样对上了。
老太太人老可脑子还厉害,方翠兰不过是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肩膀,她就像是被推了一般,跌跌撞撞地往后倒,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都散开了。
老太太半躺在地上,一边指着方翠兰,一边大声向周围哭诉。
“我不过是挑了些不要的粪水,就这样对一个老人,真是良心狗吃了。”
方翠兰也不是好惹的,尤其她还是远近闻名的大喇叭,这不仅是因为她喜欢说八卦,还是因为她的嗓门特别响亮。
她气沉丹田:“我也是农村人,各位在村子里待过的,我就问你们,在村子里谁偷了大粪,是不是和刨了别人地里的粮食一样过分?”
“你自己不努力造饭,拉的少了还来我家挑粪,还真当我是软柿子?”
“我奉劝在场的,谁家的粪坑和我家一样在院子外面的也去看看有没有少了。”
方翠兰这话说的非常有水平,引起了大部分住过农村的人的共鸣,接着又关系到他们自身的利益,一部分人听劝回了家。
没多久,东边的一户人家传来叫声:“我家的少了。”
陆陆续续不少人家都发现粪坑被人动过了。
老太太气势还挺足,丝毫不见慌张:“你们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可没有动你们家的茅坑。”
“我认得她,她是黄连长的老妈,我们去他家的茅坑看看去。”有人一招呼,立马人群浩浩荡荡地往黄家去了。
这老太太见势头不对,也着急,都忘了两个盛满了粪水的桶,垫着脚急急忙忙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就怕被发现了什么。
方翠兰倒是不着急了,她捏着鼻子,踩在粪桶的沿口,脚一用力,粪水又重新回到了她家坑里。
这粪桶方翠兰也不放过,接了一盆水刷了刷,直接被她藏在了路边的草堆里。
等一切做完了,她又拉着程美玲一起去了黄家看热闹。
众人合力,不顾老太太的阻拦,掀开了石板。
“呕——”有的人差点吐出来。
粪坑里满满当当的。
“我就说黄家这两天有古怪,家里一直臭得要死,你还和我说是他们家人闹肚子了,谁家闹肚子拉那么多?”黄家的邻居掩住鼻子,嫌恶地翻了个白眼。
“这黄老太是偷了多少家的粪水啊?”有人不禁好奇。
这下子直接捅开了马蜂窝,一群
受害者现身说法。
“我家的少了一半。”
“我家的更绝,直接就剩下一个底了。”
“还有我家。”
……
“这是有多少地要施肥啊,也太夸张了吧。”围观群众啧啧赞叹。
“不对啊,你们那么多人都少了,可黄老太这里可没那么多的粪啊?这偷粪的不止她一个人。”有人一下子就发现了端倪,虽然不排除苦主夸张了事实,可那么多人,绝不止现在这些。
“我之前天还没亮,我就看见黄老太挑着桶出去了,我估摸着她那亩地都施好肥了。”知情人士透露。
事实也确实八九不离十,黄老太趁着大家还没有注意粪坑,就打起了别人家的主意,动员全家人连夜耕地,之后仗着后备充裕,给土地施了一遍又一遍的粪水,现在是她的田里看,明显和旁边的人家有不同。
之后更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还想再储存些,就遇上了方翠兰这块硬板。
“大伙回去找东西来,把自家的粪水挑回去。”苦主振臂一呼。
老太太就算躺倒在地上,撒泼打滚,也被众人齐心合力搬到旁边。
方翠兰撒开脚丫子就跑去路边拿出了老太太的装备,别说这个桶都比别人家临时凑出来的大了不少。
还有些没被偷的,也挑着个桶在队伍里蒙混过关,场面一片混乱。
老太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辛辛苦苦挑回来的粪一下子回到了解放前。
“你们放下啊,这是强抢啊,我要告诉政委,你们欺负老年人。”老太太被几个人拉着胳膊,抱着腰的。
她的劳动成果没了,她的心疼得就像是在滴血。
“算我求求你们了,就给我留一点吧。”老太太声嘶力竭地喊着。
方翠兰见程美玲老实地站在旁边看,连忙扯了扯她的衣服:“你还不回家去拿桶,来这里多装些?”
程美玲摇头,她打死不碰这些腌臜的东西,她的手都是用来碰吃的东西。
再说了这免费的东西说不准就有什么问题,她才不想节外生枝。
老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这时,一个还算高壮的男人健步闯入人群。
“你们这些人在我家里干什么?”
众人一看,是黄连长回来了。
“你妈挑了我们家里那么多粪水,你有什么脸冲着我们吼?”人群里有人举着扁担,愤愤得看着黄连长。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正如此人所说,要不是黄老太触犯了大家的利益,没人想和黄家过不去。
黄连长回头看了眼打着哭嗝的老娘,她也接收到了儿子发黑的面色,喃喃地低下了头。
黄老太偷粪的事情要说黄连长不知道,旁人还真就不相信,这天天回家住,院子里飘着一股臭味,谁不知道?
黄连长之前也奇怪院子里为何那么臭,不过没有深究,家里老母和媳妇说是粪池漏了,他也就相信了,他哪里会想到他妈还会去偷别人家的粪水。
如今知道了,他这脸都没处搁。
不过偷是一回事,这些人欺负他老母又是另一回事。
“那也不能欺负一个老年人,俗话说老年人老小孩,要是犯了什么错,就应该找我这个儿子。”
黄连长满脸严肃地说道。
“那行,你说怎么办?”有些人也不想闹得那么难看。
黄连长也无语,这粪水怎么赔偿?
“赔钱,我赔钱。”
“你怕不是在糊弄我们,这粪水我们怎么给你算钱?值钱的是它能够沤肥,你妈给你家田地用得那么好,我们没的用,家里的地就养不起来,是这些钱就能弥补的吗?”有人不服气。
“是啊,我们只要粪水,开出来的地还等着我们去沤肥呢。”
可这粪水又不是说有就有的,要是黄老太把人家的椅子弄坏了,黄连长还能二话不说请木匠打个一模一样的。
可这粪水,他就是一日三餐使劲地造,也攒不出多少,更别提还给别人了。
更别提着中间有些家里粪池好好的人,也偷偷挑走了不少,现在这个帐根本算不清。
黄老太见自己儿子左右为难,她只能站出来说道:“也不是我一个人偷粪水,我半夜还看到过别人偷粪的,家属院有些人家不爱关院子门的也回去看看,说不准也被偷了,真不是我老婆子一个人偷的。”
这话一出,立马掀起了轩然大波,之前那些吃瓜群众发现这瓜很可能还和她们有关系,都顾不得看热闹了。
方翠兰碰了碰程美玲的肩膀:“你咋不回去看看?”
程美玲耸了耸肩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出门的时候喜欢锁门。”
程美玲怎么说也在后世待过,那时候的风气没现在好,有一段时间偷窃猖狂,这也让她养成了喜欢锁门的习惯。
方翠兰点点头,又投入了挑粪大军。
黄家的池子很快就见底了。
可那些受了损失的人家远远不止这些,可黄老太不知道偷粪的是谁,大伙也不可能挨家挨户去搜。
方翠兰损失颇多,唉声叹气,天天想着地里没有肥的事情。
别人有张良计,程美玲也有过桥梯。
她是厨房的大师傅,和养殖场自然是关系密切,这事情一开始她还没想到,是胖三提醒了她。
厨房里不少和养殖场有点关系的,都挑了些鸡鸭粪回去沤肥。
程美玲立马就行动了起来,她喊上最近茶饭不思的方翠兰就往养殖场杀去。
这件事知道的人多了,就不是秘密,到时候连口粥汤都轮不上她。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提着桶,就看见养殖场的门开了一个小口。
程美玲溜了进去,方翠兰紧随其后。
这发现养殖场的管理员被几个婆娘围得密不透风。
“真不是我不给你们,这养殖场的粪便也是归国家所有,你们总不能挖国家的墙角吧。”
“别以为我们几个傻,之前养殖场的粪便都用不完,你给我们一点,我们保证不说出去。”一个大娘甚是彪悍,她叉着腰,管理员在她的阴影下瑟瑟发抖。
不过他想到自己的工作职责,还是挡住鸡舍的门:“你们这胡乱就进去了,吓到了鸡,鸡蛋减产了,队里骂的人是我,可不是你们。”
“你们可别太过分,我好好说话,你们不听,再这样,我就去找领导了。”
几个女人有些退缩,这要是关系到她们男人的前途,倒有些得不偿失。
“你就行个方便啊,人不要那么死嘛,灵活点,与人为乐。”
几个女人就是把嘴巴说干了,管理员愣是没有一点反应,只能败兴而归。
方翠兰拉了拉程美玲的衣袖,努了努嘴:“他能给我们鸡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