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岩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看向他, 按照当初约好的他应该将人亲自送到书院,可这一路拖得时间太长,他已经误了日子,这不一到京城他就得先去那边送货,顾默书这般做全是为了他。
“崔大哥, 你下次什么时候回府城知会我一声,我还想麻烦您捎些东西回去呢。”顾默书想每隔几日便写封信回去,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崔岩一般一月回一次, 他们这些相熟的送货郎会轮流跑,十个人, 每隔三日回一次府城,他将茶楼位置告诉了顾默书,“若是你着急捎东西,以后去这茶楼就行, 提我名字路上定不会出错。”
顾默书正有此意, 他记下那茶楼的名字这才上了马车离开。
这一来一回加上在家中住的日子,他已经离开京城一个月了,也不知书舍中那二人过得如何,顾默书想到这,回去的途中还给二人买了几个肉包子。
京城这边什么东西都贵, 在府城三文钱一个的大肉包在这边竟然卖到了六文钱, 顾默书自己也没有吃过,便买了几个尝尝鲜。
他这次回来带的东西倒是不少, 车夫见他是书院的书生,还帮着他将东西抱到了书舍,顾默书想多给几文钱可那人不要,最后顾默书没法子就塞给他了一个大肉包,那车夫见他执意如此就没再同他客气,吃着包子便走了。
书舍的门没有锁着,顾默书直接推门进去,就见那二人正在桌案前写文章,两个人听见动静也没抬头看他一眼。
“回来了?”季槐生仍旧执笔在纸上写着。
离春闱越来越近,他这心中惶恐不安,每日都想着若是没中怎么办,这不已经一连数日没有休息了。
顾默书将带来的东西放下,这才将买的包子拿了过来。
“你们吃了没,这都晌午了。”顾默书话音刚落,季槐生肚子就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包子的香气一个劲的往他鼻子中钻,实在是太诱人,季槐生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洗了把手这才拿起一个热腾腾的包子。
自从顾默书走后,他与周世兴便每日结伴去课室温习,一直到过年那两日,课室被锁了门,他们这才留在了屋中。
别看以前他们三人早上一起出门,晚上结伴回来,但季槐生还真的没有同周世兴一起在屋中待过这么久。
周世兴每日天未亮就下了床榻,三更天时才躺下,这样的作息对于季槐生来说每日都是煎熬。
他是知道周世兴学问在他之上,可没想到这人肯下功夫的劲头也在他之上,因着过几日就要下场,他每每看见周世兴在温习心中就更加焦灼。
季槐生咬了一口肉包,心酸道:“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你怕是见不到我了。”
顾默书知道他这是惶恐了,便宽慰道:“我来时你长姐还让我给你少了东西回来,等你吃完了再看吧。”
说完他就把带来的那个包袱放在了季槐生的桌案上,那包袱挺大一个,季槐生也瞧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但想想应该是些吃食或者衣物。
顾默书收拾完东西也坐到了桌案边,他铺开了一张信纸。
按照以往来京城的时日,他应该早就到了京城,可这次却晚了两天,他怕齐禾在家中等的着急,便急匆匆写下一封平安信。
先报个平安再说,等过些日子云棠嫁人他再回去,他已经想好了,他要早些回去,不再离齐禾这么的远。
眼下唯一能早些回
去的法子便是两年后的秋闱榜上有名,紧接着第三年春闱再次登榜,这是唯一能做的事情,顾默书这般想着他那读书的劲头也上来了。
屋中三人,彻夜挑灯温习,终于迎来了春闱。
季槐生穿着他长姐亲手做的后衣衫,又将他长姐给绣的平安福挂在腰间,深呼了一口气这才登上马车。
春闱三年一次,规模很大,这京城中来往全是学子,顾默书他们的马车已经驶不到贡院前了。
“顾兄,你先回吧,我们二人在此下去便是。”周世兴掀开帘子,望了望远处的人群,同顾默书说道。
顾默书还是第一次瞧见春闱的场面,他言道:“我还未感受过这种氛围,我同你们一起过去吧。”
见他执意要过去,周世兴便没有阻拦,三人下了马车就顺着人群往贡院走去。
因着春闱要在贡院中足足待九天,他们二人带了不少东西,除了身上那厚实的衣物,他们连被子都带的最厚的。
往年春闱就有不少考生晕倒在里面,若是连这九日都撑不下去,就别再说别的了。
眼瞧着到了贡院前,那边每个大门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顾默书伸手拍了拍季槐生的肩膀,对着他们二人点了点头。
“天色不早了,我们进去了,你慢些回去。”周世兴回道。
顾默书站在那看着他们二人加入那长长的队伍中,直到进了贡院再也瞧不见了,他这才离开。
入夜进场,等季槐生进去时天已经暗沉了下来,他背着包袱提着考篮,等待被搜查,那搜查之人将他的考篮接过,仔细的翻看了一遍见没有夹带东西,这才放他进去。
他刚踏进去,就听见身后穿在一声悲惨的哭声,他扭头瞥了一眼,只见一白发老者坐在地上,用力的锤击地面,而站在他前面的搜查之人,手中正捏着一张小纸。
完了,季槐生心想,那人竟然在春闱中夹带东西,这辈子的功名怕是断送了。
那老者哭昏了头,直到被人抬了出去,季槐生瞧着他满头白发心中酸楚,也不知这人考了多少载,如今用这种法子,当真是糊涂。
他没有再停留,拿着盖好官印的纸张进了自己的号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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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默书没有急着回去,他顺路去了崔岩当时告知的那个茶楼,并将衣袖中的那封信递了过去。
茶楼中的人一听崔岩的名字,便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崔岩来那日就同他们说了,过几日可能有一书生过来,以后他若是捎东西,他们帮着就行。
天色已晚,顾默书没有留下喝茶,将那封信给了车夫付了银钱便出了茶楼。
他一个人走在京城的街上,这边繁华的景象与府城一点也不相同,他一边走一边瞧着,不知不觉就进了一个绣品铺子。
那铺子中的绣品不少,这个时辰了竟还有人在里面选绣品,他走过去瞧了瞧,只见那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方帕荷包价位比府城竟然贵出了一倍。
“这位公子,您想看些什么。”铺子中的绣娘见他一人便迎了过来。
顾默书指了指一个月白暗纹璎珞荷包,问道:“这样子的荷包,上面的绣样可有苏绣的。”
那绣娘还以为他是一个不懂绣品的人,没想到他一出口问的就是苏绣。
这京城中只有一家铺子里有苏绣绣品,听说是从下面府城运来的,她们铺子还派人去府城重金聘请绣娘,可惜根本没有人愿意前来。
那绣娘摇了摇头,一脸歉意的同他解释道:“这位公子若是想买苏绣的绣品,可以去百绣阁,那里面有时候有但是也不多。”
顾默书又同她问了位置,这才出去。
那百宝阁离这边有些远,与他的书院又在相反的方向,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过去,而是回了书院。
今日他在京城中逛了逛,心中竟生出一个小小的念头,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断了。
他想离着齐禾近一些,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可若是让齐禾在京城中开个铺子,那对于齐禾来说又不公平。
为了他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搬到京城,再者说他也不一定会留在这里,顾默书想想还是将这个念头放弃了。
与其盼着齐禾来到京城,不如他早些回去留在府城。
九日一眨眼便过去了,顾默书这几日又去茶馆送了两封信,算起来,每三日他就送出去一封,也不知道齐禾收到会作何反应。
顾默书叫了马车,亲自去贡院前等人,这几日天气不好,竟还下了雨,也不知季槐生他们二人在贡院中如何,顾默书早早备好了姜茶就等着他们二人出来。
贡院的大门被打开,先出来的是被抬着的考生,一连数十人,顾默书扫了一眼,好在没有他们。
等了好一会儿,这才瞧见季槐生,只见他眼下乌青一片,出来时还打了喷嚏,想来这几日是冻着了。
季槐生也瞧见了他,他步子走的快些,赶忙挤了过来。
顾默书没有问他如何,毕竟刚出贡院问这种话实在伤人,不如好好歇几日等揭榜再说。
“喝些姜茶。”顾默书将竹筒递给他,季槐生接过抿了一口见不烫嘴便大口喝了起来,一杯下肚这身子才觉出暖意。
“这几日真是冻死我了,也不知周兄如何。”正说着周世兴从旁边走了过了,他面色倒是比季槐生要好些,只是瞧着也是一脸倦意。
顾默书将另外一个竹筒给了他,几人这才上了马车。
“你是不知,我心中的惶恐不安了好几日,进了贡院这心才平静了下来,可惜我这次无缘了。”季槐生叹了口气道,毕竟那些题是他自己答的,至于如何他心中有数。
顾默书宽慰道:“不谈这些,不到最后揭榜一切都是未知。”
周世兴赞同道,他答的中规中矩,心中其实也没有什么数,眼下考完了终于可以放松几日,还提那些作甚。
几人回到书院梳洗一番便去寻了一个小面馆,一人吃了一碗热乎乎的汤面,好不快哉。
第二日,那二人便发起了高热。
顾默书醒来后便去了课室,谁知到了晌午回来后还见那二人在床榻上躺着,顾默书这才觉察出不对,一摸额头,一个比一个热乎。
他忙去外面寻郎中,那郎中听他描述完后便开了几服汤药,昨日便有书生来取了,都是此次参加春闱的书生。
顾默书提着药回了书舍,将二人的汤药熬好后给他们灌了下去,这才放心。
一连喝了几日,季槐生他们身子这才好起来,可见春闱这九日是真的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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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顾默书走后,齐禾铺子就忙了起来,因云棠要给自己绣嫁衣所以铺子中的绣品只能交在她身上。
齐禾熬了好几日,最后坚持不住了,这才又起了开始找绣娘的打算,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
她正发愁,就见一两马车停在了她的铺子前,里面下来一货郎,那人走了进来。
“可是齐禾,齐掌柜。”那货郎手中拿着一封信在铺子中出声问道。
齐禾走过去那人便将信给了她,其余的话连说都没说。
“可是默书来信了?”云棠伸着小脑袋往这边望着。
齐禾心中算了一下日子,顾默书到了那再写信回来,差不多就是今日。
她拿起信这才低头看了一眼名字,只见上面写着李嫣。
不知为何她见上面不是顾默书的名字竟心生失落。
齐禾将信拆开,一边读嘴角一边上扬。
云棠站在柜边瞧不见心上的内容,便问道:“他在京城可还好?”
齐禾摇摇头:“这不是他的信。”
“啊?不是他的那是谁?”云棠诧异道。
“李嫣的信,信上说他们过几日便来京城,说是攒够了银钱打算买个小
宅子定居在这。”齐禾刚说完就见门外又走进来一货郎。
不知为何这次她觉得那人手中的信定是顾默书的,果不其然她接过来一瞧,就见上面落着顾默书三个字。
第一百二十六章
齐禾笑了笑, 将信拆开。
信上面写道因着年后回京路上人多所以耽误了两日,这才写信晚了,让齐禾不用惦记他, 他在京城一切都好。
齐禾小声嘀咕道:“谁惦记你, 若不是今日云棠提那么一句,我都要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