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人喜滋滋:“不告诉不告诉!呈儿,那柳轻眉可不是什么好姑娘,娘根本不喜欢她。她总来看我,我知道,她想逼婚。呵,我儿前途不可限量,怎可能娶那么一个病秧子……”
江雪禾敷衍地应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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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寻了空隙,那瞎眼老妇人要张罗着给从战场上归来的儿子做午膳,江雪禾才把缇婴拉到一旁,有了说话的机会。
缇婴早就满脑子问号了。
二人躲到那据说是给儿子儿媳预留的小房间,缇婴靠在墙上,仰头看面前的师兄:“你早就认识这个老人家了?”
江雪禾:“嗯。她将我认作叶呈,我便认了。原本我是跟随柳轻眉找到这个线索——多年来,柳叶城中关于人祭或贬或褒的讨论很多,柳轻眉主张当年的牺牲是值得的,给那些参与人祭的人建碑祭祀。但仍有一些人,怨愤自己亲人因人祭缘故死于战场,对于当年提出人祭建议的叶将军仇恨万分。
“叶老夫人在将军府住不下去,被谩骂弄疯了,柳轻眉就将老妇人送到了这里住。原先这里荒僻些,方便老夫人养病。但随着柳轻眉经常看望,这村子渐渐也有了些人气。”
缇婴:“看起来柳轻眉挺好的,可是这叶老夫人,很不喜欢柳轻眉啊。”
江雪禾:“是。毕竟她儿子是为了守柳叶城而死,死后还要遭流言蜚语。柳轻眉明明是叶呈未婚妻,却除了建碑,也不嫁叶呈,这老夫人便很厌恶柳轻眉。”
缇婴瞪大眼:“她儿子已经死了啊!总不能让柳姑娘嫁一个死人吧?”
江雪禾:“这些话,是周围的邻居说的。不过柳轻眉确实常来看这老夫人,但是……”
缇婴询问。
江雪禾:“但是,这老妇人每次见到柳轻眉,都要发病一次,发疯说叶呈还活着,说自己看到了叶呈。”
缇婴听得糊涂。
江雪禾道:“小婴,你擅长于鬼怪之事……”
缇婴赶紧:“我不擅长,你别找我!”
江雪禾堵住她要跑的路,哄她:“不是让你开天眼和鬼交流,别怕,我是想让你看看,我身上有没有叶呈的气息。”
缇婴怔住。
江雪禾低声:“不然,为何那叶老夫人将我认作叶呈呢?当年十方俱灭黥人咒,必然吸引了很多鬼孽之力……我带你来此,此间说不定有叶呈存留过的痕迹,你可以用这些残留之念,与我神魂中的鬼孽对比,看那些冤孽中,是否存在叶呈的气息。”
缇婴为难,有些畏惧。
但是为了师兄,她只好点头。
缇婴扬下巴:“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告诉我,那个老夫人,刚才在说什么啊?”
江雪禾不解:“你哪句没听懂?”
缇婴:“她说我是你的‘外室’那句。师兄,什么是‘外室’?为什么叶呈找了外室,就要甩掉柳轻眉啊?”
江雪禾半晌回答:“就是不和柳轻眉一起玩,与你一起玩的意思。”
缇婴若有所思:“我懂了。”
江雪禾心想:你懂什么了?
他并没有在意缇婴,与师妹一同在叶老夫人的家中翻了翻,缇婴向他点头,表示她有找到几个存在生魂气息的东西,二人便告辞离开。
叶老夫人当然不愿假儿子离去,江雪禾又与她推脱半天,终是村中一邻居少妇在自家门口看半天,过来将师兄妹二人解救。
少妇道:“那老婆子又在发疯了,别理她就是。二位是来村里吃喜酒的吗?”
师兄妹二人自然说是。
这样一来,二人就留到了夜里。
席间人流众多,许多村人都来好奇地观察陌生客人,询问二人是谁。
缇婴想到,若说二人是修士,这村人说不定会觉得他们这里有问题,会防备她和师兄,不利于她和师兄找真相。
夜火寥寥,坐在席间,缇婴大大方方地举起酒杯,向四方村人露齿笑,掷地有声、骄傲满满:
“我是江雪禾的外室!”
众人愣住。
旁边江雪禾,一口茶喷出,咳嗽不住。
第88章 浮生一梦3
热闹的喜酒宴, 众村人听缇婴说什么“外室”,一个个呆愣后,做出恍然大悟状。
缇婴眉眼带笑, 原本因幻境影响的几分伤怀, 都有些消散。
她学着话本中的人物,豪爽抱拳:“好说, 好说!”
众人见她可爱娇憨,眉目清稚,还要装大人,心里都有几分好笑。他们偷偷看少女旁边那位被酒水呛到、一直在咳嗽的美少年,倒也有几分信了缇婴的话。
虽说年纪这么小, 就又娶妻又纳外室,实在让人不齿。可今夜村中办喜事, 也不好说不吉利的讨打话。
众人便闭着眼睛吹捧:
“原来是金童玉女下凡,失敬失敬。”
“可能是情投意合情难自禁吧, 年轻孩子都这样, 是咱们老咯。”
“虽然如此,我还是觉得,这对妻室不太好啊……”
江雪禾才缓一下, 听到他们在缇婴的引导下, 一个个怀疑又失望的眼神落到他身上,他没忍住,再次被漱口水呛到。
缇婴在那边, 也听出了几分不对劲,但仍没弄明白。
她听到他师兄用传音入密与她说话, 声音沙哑:“小婴,你过来一下, 我有话和你说。”
缇婴诧异侧头,她就在师兄旁边坐着,还要怎么过去?
缇婴挪了挪位置,与师兄挨得更近些。
江雪禾侧过脸,垂下眼,俯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缇婴瞬间脸爆红。
她大怒,尖叫:“你说什么?!”
她被吓得要跳起,幸亏江雪禾就在一边,按住她手腕,没让她去再惊动村人。
这期间,有村中人来发喜糖,欲言又止地将一盘糖丢下,叹口气走了。那人还要说江雪禾一句:“你要好好待你这外室啊。”
缇婴脸更加涨红。
因师兄方才在她耳边说,外室和妻子是差不多意思,不过是一个偷偷的,一个光明真大的,要她不要在外乱说了。
缇婴气死了:“你原先怎么不说?”
江雪禾柔声:“在叶老夫人那里吗?你年纪尚小,我不想让你记住这些腌臜词,又怕你听不懂,便只好用你听得懂的话来解释。”
他苦笑:“我也没料到你记得那么清。”
缇婴瞪他。
她真的要坐不住,只觉得丢脸又羞窘。可江雪禾了解她,牢牢按住她,靠着过近距离控制她,不让她跑掉。
江雪禾观察她片刻,说:“要不,我去与人解释,你是我的小师妹,不是什么外室?”
缇婴歪头:“别人信吗?”
江雪禾不语——欲盖弥彰的事,谁会信?
缇婴见他这样,就明白了。
她立即打他手臂,又用术法,重重击了他一下,
他一动不动,硬生生承了她这份火气,完全任由她发泄。只是袖中手扣着她,不让她离开。
缇婴发泄了几下,见他面如清雪神色宁静,不觉得他可怜,只更加恼怒。
江雪禾一径柔声哄她:“其实他们未必记得住我们。而且这种事,越解释,越描得黑。为兄是建议不搭理,左右我们不会住在这里,他们说说也无妨。
“但还是看你——你若是不喜欢,我现在就去一一寻人解释。”
缇婴鼓腮瞪他:你都说了别人不会信,解释有用?
她脸烫得厉害,又生气,又不敢看他。在他旁边坐一会儿,缇婴闷闷道:“我知道解释没用,是我没弄清楚,但是——我还是不高兴。”
江雪禾身子一动,便要起身。
他似乎要去解释了,缇婴抓住他手臂,不让他去。
江雪禾俯眼,缇婴仰着脸:“我不高兴——我连妻子都不是,只是外室!”
江雪禾怔住。
缇婴看他不明白,更加目若喷火:“我都不是嫁给师兄的关系!”
江雪禾:“你想嫁给我?”
缇婴:“当然啊。”
江雪禾心头疾跳。
他分明知道话有歧义,但他刻意引导,依然因她的话而心跳加快,血液滚热。不过这是他自己的麻痹,他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
缇婴撒娇:“师兄——怎么办嘛!你快哄哄我,让我怎样才不生气。我快气炸了。”
江雪禾似有些心不在焉。
缇婴唤了他好几次,他才回了神。
江雪禾静了片刻,说:“不知这样说,你会不会满意一些。”
缇婴:“什么?”
江雪禾:“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缇婴:“……”
她拽着江雪禾手臂,手指蜷缩,在他撩眼皮望来时,幼稚而装傻的少女,瞬间听懂了他的暗示。
她的心跳随之加快,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
江雪禾伸手来握她的手,她被吓了一跳,慌忙躲开,没被他握住手。
缇婴紧张而结巴:“干、干、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