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愣了一愣,瞅着慕千葵淡淡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点头了。
“是不是打算去凤殿偷偷汇报情况啊?”
慕千葵低垂着眼帘,又慢慢喝了一口清新爽口的绿茶,“告诉你家主子也好,让他知道知道,咱们这宫里一点也不安生,让他想想法子救宁采女吧。”
胭脂低着脑袋,没敢说话。
“行了!你下去吧,这话还是我自己去说。”
慕千葵也就嘴上逞强,倘若胭脂真的把这话传给夏侯曦听了,又该是她倒霉透顶了!
去凤殿的时候下起雨来,慕千葵顾不得形象小跑了一路,到了凤殿门口,身上已经是湿答答的。
更要命的是,衣裳裙子没脸没皮地贴在她身上,别人赤。裸裸的目光一扫过,活像她没穿衣服一样。
见状,豆芽立刻借了把伞会沉雁阁去拿衣物。
天气渐渐转凉,张宝公公将她引进殿内等候,也不知安着什么心,她刚进去,内殿里就走出来一人。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愣,慕千葵眉目间隐隐含着某种薄怒。
慕容琛目光灼灼,不动声色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微微翘起,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原来是慕二小姐,哦,错了,应该是慕美人才对。”
被他略带嘲讽的表情给刺激了一下,慕千葵连敷衍的笑容都扯不出来了,一味装傻卖乖,“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慕容琛脸上的神色僵了僵,暗暗捏紧袖中的手掌,这时张宝公公的声音适时响起,“慕美人,这位是西太后娘娘的外甥慕容琛,不仅是皇上重用的朝堂臣子,也是咱们大夏国的小侯爷。”
慕千葵若有所思地瞅着张宝公公,极不配合的撇了撇嘴角,可怜她身上湿答答的,实在没心情听他吹捧这个人。
慕容琛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瞧见她嘴角的不屑,眸光不由沉了沉,前段日子在含元殿前的人潮里她刻意和他疏远撇清关系,今日又根本装作不认识一样,这个女人果真是绝情的!
想到这里,他忽然微微挑眉,从袖子里掏出叠好的手帕,微微笑了起来,这笑容让慕千葵感觉背后一阵恶寒,“慕美人脸都湿透了,赶紧擦一擦,不然要着凉了!”
丝滑柔软的布料瞬间就触碰到她的脸上,慕千葵怔了怔,慌忙避开,那只对方的手就像毒蛇一样不易察觉地缠过来,害怕被张宝公公瞧出端倪,慕千葵赶紧夺过对方的手帕攥在掌心里。
“谢谢小侯爷,我自己来就好了。”
说完,慕千葵故意咳了一声,不等张宝公公通传,自己急急匆匆就往内殿里冲进去。
夏侯曦端坐在窗榻边上,榻几上摆着棋盘,他垂首凝思,慕千葵一时也拿不准,他有没有听到刚才的那一丝动静。
慕千葵手里还攥着慕容琛那条手帕,暗暗收进袖子里,一步一步往夏侯曦身边走过去。
“你来了。”
一句醇厚低沉的话语传过来,夏侯曦缓缓抬起脑袋,潋滟明亮的凤眸注视着她,半晌,忽然抬手指了指榻几上的棋盘,“来,和孤下下棋。”
慕千葵扯了扯身上湿润的衣裳,试图把凹凸有致的曲线遮掩下去大部分,无奈她越是小动作,反而越发引人注意。
被她拉过的衣裳抚平褶皱,更加光滑服帖,如同无物。
潋滟的凤眸暗暗一沉,有复杂的情绪快速闪过,但只是低下头去,修长的手指捏着棋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棋盘上留在残余的棋局,夏侯曦没有说话,似乎是想把这棋局继续下去。
既然如此,她也只有随波逐流了。
慕千葵掩了掩嘴角,只好依言乖乖坐下来。
窗外阴郁的天空雨丝缠绵,她不由多想了想,夏侯曦刚才应该是和慕容琛在下棋,从窗榻的位置也能看见她进殿来时的路,两人想必是已经看到她了,这棋局就莫名其妙的中断了,慕容琛只是不知这两人下棋的时候会聊什么话题。
慕千葵放下一颗白子,偷瞄着对面的情况,小心翼翼地述道:“皇上,宁采女好像中了盅?”
夏侯曦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层浓密的阴影,他在棋盘上放下一颗黑子,“能解吗?”
慕千葵缩了缩鼻子,“臣妾没有把握,养盅在昭国一带盛行,或许淑妃娘娘会有办法的。”
“她不是在绣花吗?”
夏侯曦漫不经心地回道,灼灼的视线始终焦灼在棋盘上,轮廓弧线在窗边的天光里格外美好冷清,“就不要打扰她了。”
慕千葵暗暗应下来,小心翼翼地使唤着手中的白子,心中难免喟叹,幸好没有打草惊蛇,若是她告诉宁采女宫里有养盅的高手在,恐怕明月殿那边这会儿就该闹起来了!
宁采女朦胧的泪眼又浮现在脑后里,如花似玉、梨花带雨一样的美人,也不过是在夹缝里讨生存,好端端的一条人命啊!
斟酌了一下,慕千葵还是忍不住一字一字拖出口来,“不过依照宁采女的情况,恐怕人也要搭进去了。”
杀人灭口,消除后患,不管她在冷宫里看到过什么,她的宫女死了,那绝大部分的可能性是她自己也逃不掉这场厄运了。
夏侯曦倏地抬头,目光幽深如炬,一眨不眨地盯着慕千葵,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才听见对方微微叹息一声后,嘴唇轻轻翕动了几下。
“静观其变吧。”
话虽如此,他的视线却牢牢盯着她整个人,从脖子下方一直蜿蜒到起伏的胸口,再到妙曼纤细的蛮腰,浑圆有形的臀部以及修长的腿,还有渐渐不安紧绷起来的脚踝。
慕千葵咽了咽口水,感觉对方贪婪的目光好像要她撕碎吃了一样。
豆芽这丫头动作也太慢了,回一趟沉雁阁,半天也不见拿着衣服回来!
而凤殿的宫苑门口,豆芽惴惴不安地抱着手中的包袱,被守门的太监面无表情的脸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她只有企图往前挪一小步,张宝公公的眼神就更加如同刀子飞过来。
而殿内慕千葵坐了太久,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见状,夏侯曦吩咐人拿了自己殿内的衣衫过来,又唤了张宝公公,“带着慕美人去热汤里泡泡,换身干净衣裳。”
凤殿和凰殿都有专门的泡汤泉的殿室,殿内门窗紧闭,里头用汉白玉的石砖砌成的方形大池里白雾袅绕,惟有靠北的墙面上左右两个金漆的龙头,驼铃般硕大的龙目圆鼓鼓的瞪着,血盆大口下金漆的獠牙赫赫生威,汩汩不断地吐露着两股热泉水。
慕千葵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探头探脑地往里头钻,胡乱地扒开那些满屋乱飞在她眼前碍事的白色帷幔,心里突突跳个不停。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瞅着张宝公公的脸色,故意笑着说:“这个地方暖如春室,贾昭仪肯定是很喜欢的。”
张宝公公扭头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眉毛挑了一挑,似乎把她这点小心思全都看透了,“贾昭仪可没有这个福分。”
慕千葵撇了撇嘴角,干笑了两声,连忙殷勤地奉承了两句:“皇上的恩泽,奴家一定是没齿难忘的。”
张宝公公显然不领她的情,冷哼了两声,慕千葵也摸不清这阉人古里古怪的脾气,以前还觉得两人交情不错的,毕竟经历了贾昭仪小产那次,也算是生死交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他了!
哼,这人就和他的主子一样狼心狗肺,过河拆桥的!
张宝公公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皱着眉连骂了两声,吓得慕千葵身子一紧,再不敢胡思乱死腹诽别人了!
走到一块巨幅的玉石屏风后面,张宝公公指了指旁边的架子和各种琉璃器皿,每个琉璃器皿里装着不同的东西,有玫瑰花瓣、柑橘片、浴盐和一些膏状晶莹之物,架子上折叠整齐的毛巾也分了丝织、麻织和棉质的好几种,其他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各种沐浴按摩的小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