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林悠在昏迷前从头上拔了一根小金钗藏在手心, 在意识快要模糊前,用那小金钗戳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保持一些清醒。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中了类似麻醉剂一样的迷药, 这种药不致命,只会让人陷入昏迷或者丧失行动能力,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药力会随之减少,甚至消除。
  林悠只要保持意识, 等到药效自动消失或减弱的时候就可以。
  她身体不能动, 但耳朵能听见, 也能感觉到有人在搬动她。
  “怎么还多了一个?要一起带走吗?”
  “郎君说跟这姓平小娘子在一起的人全带走, 别留下痕迹。”
  “全带到营地,王爷那边会不会发现?”
  “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是郎君让带的。”
  “你说咱郎君也真是急色, 不能等今晚成事以后再来弄人,王爷若知道了, 定然又要将他骂得狗血喷头了。”
  “行了行了, 横竖怪不到咱们头上, 走走走,把人弄上车,御街上马车也不能停太久, 得赶紧着。”
  “……”
  林悠将这些对话听在耳中, 然后就是被和人搬走的感觉。
  马车开始驶动, 林悠感觉手脚的麻木感稍微小了些, 但她不敢乱动, 生怕自己有知觉的事情被人知道, 她只敢趁着马车颠动的时候, 悄悄将双眼睁开一条小缝, 几番查看后,发现马车里只有她、平诗澜和春桃躺在里面,绑架她们的人坐在外面赶车。
  林悠微微移动手脚,试着从手指脚趾开始动弹,为了让自己能更快的清醒过来,大约又过了十五六分钟,林悠的意识更清明了,感觉马车外的声音越来越稀少,大概是从城中到了城边吧。
  他们先前说的‘郎君’‘王爷’,林悠猜了半天,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赵曦。
  因为赵曦之前第一次见平表妹,就好像对她起了心思,而赵曦是顺义王府的世子,他的父亲就是王爷。
  若林悠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就奇怪了。
  因为她们之前只看到了顺义王妃来京,却没有听说顺义王也来了京城。
  顺义王是藩王,若没有受到传召,按照道理是不能入京的。
  可他现在不仅来了,似乎还在某处有着秘密之所,赵曦是出于什么目的绑走平诗澜?是怕他爹要做的事情可能会伤害到平诗澜,还是单纯的想要把平诗澜绑架过去糟蹋……
  各种想法在林悠脑中闪过,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来支持和验证她的猜测。
  可要是什么都不做,城中的嘈杂声几乎已经听不见了,马车估计已经出城,这要是出了城,随便把她们藏到哪个山坳坳里,韩霁就是想来救人也找到方向啊。
  正一筹莫展之际,林悠想起自己身上有带颜料粉的习惯,她可以将颜料粉撒在路上,但问题是颜料粉要遇水才能显出颜色,也就是说,如果天不下雨的话,她的颜料粉留了也白留。
  可不管怎么样,留粉至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被发现,若是不留的话,她和平诗澜就百分百死定了。
  这么想着,林悠挣扎着翻过身,将颜料粉包拿出来,庆幸这些人找来绑架的马车是那种极其简易款,车底下的木板都不是严丝合缝的,在车里都能透过木板看见车底的路。
  林悠将颜料粉扎了个小洞,从车底木板缝隙漏下去,随着马车颠动,都无需她动手倾洒,颜料粉就漏了一路。
  **
  韩霁跟随太子参加秋猎,早上就出城去了。
  林悠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发现平诗澜被骗走之后,让小雅去找韩霁,小雅没找着,后来她在街上又让阿乔去找,阿乔自然也不能在开封府找到韩霁。
  兄妹俩一合计,阿乔让小雅去街上跟林悠汇合,自己则快马加鞭往皇帝秋猎的方向寻去。
  可皇家猎场哪里是寻常百姓能够靠近的,他只得远远的在路口等待,看能不能等到一个熟人进去给韩霁带话。
  阿乔从中午等到下午,终于看到了一章熟悉的面孔——于将军。
  再也等不及,阿乔生怕错失这个机会,不管周围官兵的阻拦,不顾引起骚乱,一边跟看守的官兵交手,一边大喊于将军的名字。
  骑在马上,刚要进入猎场的于将军察觉到那处骚乱,认出阿乔,赶忙驱马过去,问道:
  “你小子不要命了?这里什么地方,你也敢闯?”
  官兵见于将军认识阿乔,便停了手,阿乔慌忙来到于将军马前,说道:
  “于将军,我要见我家郎君,府里,府里有事。”
  阿乔没敢当众说出表姑娘不见了这样的话,因为之前娘子说过,在中原女子的名节很重要,不能随随便便离家过夜,人言可畏云云。
  于将军见他真心焦急,说道:
  “你家郎君跟太子在陛下帐中议事,不等他们议事结束,我也见不到你家郎君。”
  阿乔不知如何是好,于将军有心提拔他,便道:
  “你先随我入内吧,等你家郎君从主帐议事出来后,你再亲自跟他说吧。”
  阿乔谢过于将军,跟着他的马走入猎场。
  于将军把阿乔安置在韩霁散会后必然会经过的一处马棚,叮嘱阿乔千万不要乱走,若不然在这猎场中冲撞了谁,就是他家郎君出面也保不下他,甚至连他家郎君也会受牵连。
  阿乔连连点头,谢过于将军,便蹲在马棚中静静等候。
  此时他还不知道林悠也失踪的消息,因此并没有太着急,心中只记着林悠的嘱咐,找到郎君,告诉他表姑娘失踪的事情,让郎君想办法。
  **
  韩霁一直在主帐中议事到傍晚时分才出来,面色凝重至极。
  他早上跟着太子来参加秋猎前根本没有想过情况已经这样严重,不过皇帝和韩凤平他们已经安排好,韩霁和太子这边只是被告知一下,并不能真正帮到什么忙。
  经过马棚时,韩霁被突然窜出来的一道身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阿乔。
  “郎君,表小姐失踪了,娘子让我找你。”阿乔把在心中藏了半天的话以最简洁的方法告诉韩霁。
  韩霁惊诧:“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阿乔说:“今天中午,娘子从画院回来,去找表小姐,谁知道表小姐在她回来之前,就被一张有娘子署名的字条给骗走了,娘子和卢院头带人到街上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娘子让我去找郎君,想让郎君想想办法。”
  韩霁看着阿乔,知道他定是一天水米未进在这里等他,说道:
  “你先去我帐子里吃点东西喝点水,这件事我知道了,我去跟太子说一声就回去,你跟着我爹,听他吩咐。”
  阿乔素来听话:“好,我知道了。”
  韩霁吩咐过后,便叫人带阿乔去国公府的帐子里歇息,韩霁便转道去了太子帐中,片刻后,太子知悉,允准韩霁先回去。
  而国公府的帐子里,韩凤平看见走进来的阿乔,问道:“你家郎君呢?”
  阿乔把先前跟韩霁说的话又一次跟韩凤平说了一遍,韩凤平听后怒声质问:
  “他,他不会就这样回去了吧?”
  阿乔不知道韩凤平为何动怒,呐呐点头,韩凤平气得把手中的地图直接摔在地上:
  “这个蠢货!这么好的机会不在驾前表现,他去救什么表妹!来人,来人!快去看看郎君有没有走,没走的话,赶紧把他给我扣下。”
  韩凤平气疯了,今天这么大的事情,他特地把韩霁带在身边,就是为了让他在陛下面前多露露脸,毕竟今晚这么大的事情,很多官员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
  瓮中捉鳖的谋|反啊,这种机会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现在还不知对方巢穴在什么地方,但只需他们紧紧等待,顺藤摸瓜,到时候找到地方,他只要跟着皇帝的人一同去捣掉那人的巢穴,就是大功一件!
  哪怕退一万步,他帮不上什么忙,至少也是跟陛下一同经历过,这对他今后的仕途大有裨益,可没想到他竟然妇人之仁至此……
  没一会儿,派去的人回来回话:
  “国公,郎君已经出营了。”
  韩凤平气得直拍桌子!
  阿乔吓得哪里还敢在这帐子里休息,悄悄拿了两块糕点就蹲到国公府营帐外面去了。
  **
  韩霁快马加鞭回到城中,小雅焦急的坐在国公府门前的台阶上等候,看见韩霁的马,迅速站起身去迎接。
  韩霁翻身下马问她:“娘子呢?”
  小雅急的哭出来:“娘子,娘子也不见了。”
  紧接着,小雅将自己早上去开封府找人没找着,遇见哥哥,哥哥让她到御街和娘子汇合,可是她到了哥哥和娘子约定的地点,却没有看见娘子的任何踪迹,她在御街上找了好几圈,都没有看见娘子的踪迹。
  韩霁这下彻底慌了:“她,她……”
  迅速冷静下来,问道:“你们约定在什么地方?”
  小雅给韩霁领路,韩霁在林悠和阿乔约定的地方转了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猜想到底是什么让林悠改变主意不在这里等待。
  忽然他也想到了那日平诗澜去的张家果脯店。
  赶到的时候,见张家果脯店的门板已经拼上,打烊了。
  不过他家斜对面的油伞摊老板却跟来接他回家的小儿子说:
  “今日爹爹赚了好些钱,有位娘子给了钱没要找的,那一锭银子,能买五十把伞呢,是不是赚翻了。”
  韩霁过来问:
  “那位娘子是否这般身量,腰间挂着好几个袋子,她的荷包是鹅黄色的?”
  卖油伞的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位相公,您不是来讨找钱的吧,这……”
  他话未说完,就被韩霁打断:“那娘子后来去了哪里?”
  他声嘶力竭,吓得卖油伞他儿子都哭了起来,卖油伞的指了指对面张家果脯店:
  “那,那里。好像还去了他们店后头……哎呀,我也不是很清楚。”
  说完之后,天上忽然掉下几滴水点,卖伞的儿子奶声奶气说:
  “下雨了。”
  卖油伞的见韩霁失魂落魄,不像是来讨找钱的,干脆从自己已经打包完的推车上抽出一把伞,塞到韩霁手中,说道:
  “这位相公,我这也打烊了,天下雨了,送你把伞,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说完之后,像是怕韩霁反悔般,卖油伞的一家很快就收拾东西走了。
  韩霁低头看着手里的伞,又抬头看向下雨的天空,第一次感觉到那种难以呼吸的心慌。
  这还是九娘第一次遇险,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韩霁真不知道自己的后半生将如何继续。
  随着雨越下越密,韩霁的目光看向了雨中张家果脯店的后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