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教坊司背后那些人无法无天, 就算是动用官府去查,他们也有的是办法掩盖已经发生的事实。
  而且,他们既然敢做这种事情, 背后肯定是有一股不小的势力支持, 在没有摸清背后之人来头前,他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些为好。
  所以,用人打入他们内部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正好他们这里有现成的人选。
  韩凤平怎么也没有想到, 自己的名声有一天会被以这样的方式利用。
  甚至在原来风流的名声基础上, 那帮不肖子媳还想再加一点不为人知的不良嗜好。
  韩凤平觉得太好笑了, 这些年轻人好天真,难道他们说什么人家就真的会信什么?他韩凤平在外面就没有一点基本的信任可言吗?
  想他堂堂卫国公,朝中一品官员, 这辈子也有过建功立业的时候, 虽然平时身边女人有点多,但他对女人温柔体贴可是出了名的, 这样一个多金有魅力的成熟男子, 就算有人在背后说他有特殊嗜好, 也要有人信才行啊。
  然而,就在韩霁他们着手给韩凤平放出风声之后的第三天, 韩凤平就从门房收到一封请柬——樊都鱼脍宴。
  樊都……估计是什么新开的酒楼。
  作为善交际的一品国公,韩凤平每个月都会收到无数封像这种新酒楼开张品鉴的请柬,他若没有别的目的, 一般是不会出席的。
  正要将这请柬合上, 韩凤平忽然看到请柬的邀请内容中写了‘倾国倾城’‘活色生香’几个词。
  好好的鱼脍宴,用这种词汇都变得不正经了。
  韩凤平发现这张请柬后页还有夹层, 总觉得不简单, 于是将这请柬摘出来, 其他还给了管家添寿。
  添寿将其他请柬收好,虽然国公现在不要,以后说不定就要了,所以每一封请柬都要收着,半年清理一回。
  “国公是想吃鱼脍了吗?前儿夫人也在说,要不要干脆请潘楼的师傅到府里来做一桌?”添寿问道。
  韩凤平低头看着请柬,随口问道:
  “夫人想吃吗?”
  添寿紧跟其后:“也没正儿八经的说,就是那日钱嬷嬷与小的提了一嘴,小的没敢应下。”
  单独吃一桌鱼脍没多少钱,但要请潘楼的师傅回府来做,那代价还是有点大的,所以添寿不敢做主,得问过韩凤平才行。
  韩凤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夫人想吃什么,你自办去。”
  “是。”添寿好奇看了看韩凤平手里的请柬问:“那国公是在家里吃鱼脍,还是要去赴宴?”
  韩凤平将请柬合上,不叫添寿瞥见,说道:“这是个朋友开的,我得去一趟。府里……我就不吃了。你照顾好夫人便是。”
  “是,小的遵命。”
  韩凤平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考虑了片刻,忽然转身:“我出去一趟。”
  添寿应声后问:“国公要去哪里?是远是近?要套车吗?”
  “不远,马就成。”韩凤平转身往门外走。
  “是。”
  添寿应声,刚要小跑着去办,就见花园那边,有个小丫头探头探脑,是赵氏身边的云萍,正对添寿招手,添寿指了指往府外走的韩凤平,意思是:等会儿。
  “哎,对了。”
  韩凤平正巧回头,看见添寿在和云萍打手势,云萍不满摆着腰跺了跺脚,做出撒娇的样子,添寿则谄着笑脸,对云萍拱手作揖。
  见韩凤平回头,添寿不敢再理会云萍,迎上去问:“国公还有事?”
  韩凤平说:“我想想不用了。”
  “是。”
  “添寿,你今年三十多了吧?”韩凤平忽然问:“可想娶妻?”
  添寿愣了愣,以为韩凤平是看见他和云萍眉来眼去,赶忙说道:
  “国公,小的不敢肖想云萍姑娘,您别误会。”
  “云萍?”韩凤平疑惑:“我没说她,那丫头心思不纯,就算给了你约莫也不会是个忠贞的。”
  添寿没想到国公会与自己说这些,顿时有点不知所措,韩凤平见他这般,拍着他肩头说道:
  “等回头我空了,给你物色个家世清白,知冷知热的小美人儿。当然了,如果你坚持要云萍,我也没什么意见,你自己看好她就行。”
  添寿一时感激在心,国公不仅挂念着他,还主动为他考虑,添寿对韩凤平谢道:
  “云萍姑娘的性子,小的明白的,不敢肖想她。但若国公做主,给小的配个知冷知热的可人儿,小的一定会对她好。”
  三十多岁,不想女人那肯定是假话。
  添寿心中竟略有期待,国公的眼光好,为他选的美人定然差不到哪去,而且,国公这人只要说出去的话,就没有不兑现的,所以添寿很放心。
  “得了。去备马吧。”
  韩凤平拍了喜笑颜开的添寿两下,看着他跑去了门房。
  **
  韩凤平骑马来都开封府找太子和韩霁。
  太子之前手里没有要紧差事,领了开封府府尹一职后,便日日来此坐堂,审案亲力亲为,竟是一副有心把事做好的样子。
  韩凤平亮了身份,府衙官差赶忙领他进到后堂。
  太子坐在主位上查阅案卷,韩霁在一侧誊写卷宗,他旁边角落那边还摆了张桌子,林悠坐在桌子后头观察被两个官差押到后堂来,戴着脚镣手铐的案犯。
  太子和韩霁见韩凤平来了,双双起身。
  “爹,您怎么来了。”韩霁行礼问道。
  韩凤平将披风解下递给韩霁,韩霁拿到一旁挂好,只听韩凤平问:
  “她怎么也在?画院里就那么闲吗?成日在外头闲逛,薪酬照收,我听说外头她一幅画的价格都炒上天了,还有比她更清闲的职位吗?”
  林悠正画着画,听到韩凤平这酸不溜丢的声音连头都没高兴抬,哼哼两声说:
  “有些人羡慕就说羡慕,羡慕别人不丢人。”
  林悠在韩凤平面前就没吃过亏,韩凤平指了指她:“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能羡慕你?”
  走到她身边看她在画什么,原来是在画案犯的头像。
  韩凤平嘴上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丫头的画技确实一绝,至少经她画出来的头像,没有十成相似,也有八|九成像,将来就算案犯跑了,凭着她留档的这画像,就算走到天南海北,也能照着抓回来。
  “我是狗,您儿子不也是,您儿子是,您又是什么?”
  林悠把一幅画收了笔,画像交给官差放到一旁晾干,等待下一个案犯被押过来的空档跟韩凤平打一打嘴仗。
  韩凤平随便找了处座椅坐下,舒舒服服的喝了口茶:“我自是与你们不同的。”
  林悠煞有其事的点头:“是是是,我们都是家狗,您是神狗,行了吧?”
  韩凤平嘴里的茶水直接从鼻子里喷了出来,韩霁嫌弃的看着他,不情不愿的给他递了一块干净的帕子。
  韩凤平擦干净以后,对韩霁骂道:
  “你听没听见她骂你我是狗?”
  韩霁敷衍:“她还小,您跟她计较什么?”
  韩凤平算是两头受气,捂着心口想打人。
  太子看着他们斗嘴,想到从前在外面传卫国公父子水火不容的关系,如今似乎因为一个女人在慢慢改变。
  合上案卷,太子对韩凤平问:
  “国公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韩凤平这才想起他来的目的,从衣襟中拿出那张请柬,呈送到太子案前,太子翻看过后,不解问:
  “普通的请柬而已,有何稀奇?”
  韩凤平将请柬后页夹的那张纸抽了出来,太子见了神色一变:“这……”
  “我觉得,这请柬就是那帮人送来的。”韩凤平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在那事上有特殊嗜好的名声估计已经传出去了。
  请柬后页夹的纸是一幅小画,画中有一女子四肢赤|果,身上排着切好的脍片,看着香艳美味,若是正经的鱼脍店开张,又怎么会在请柬中夹这种有伤风化的小画呢?
  太子将画递给韩霁看,说:
  “这么看来,应该是了。”
  林悠也想凑过来看画了什么,却被韩霁眼明手快的收了起来,林悠从几个男人的神情判断,那画肯定带点颜色,她看了徒增尴尬,不看也罢。
  撒的鱼饵已经上钩,虽然开始肯定是一些小鱼小虾先出来试探,但好歹是新线索,新的突破口。
  韩凤平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请柬上说了鱼脍店的地址,是在城西牛行街附近,时间是三天后戌时一刻开宴。
  当天,韩凤平如约而去。
  赵晟、韩霁和林悠三人就在开封府的后衙等候消息。
  他们一直从戌时等到了子时,韩凤平依旧没有回来的踪迹。
  林悠打盹一回醒来,见赵晟和韩霁仍在挑灯阅卷,她缩了缩手,到廊下等了会儿,脑子稍微清醒一点才回后堂,说道:
  “你们说,我公爹这么久不回来,会不会被策反了?毕竟人家那里美女如云。”
  韩霁凉凉回了句:“谁知道呢。也不是不可能啊。”
  赵晟失笑:
  “你俩能不能盼点国公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干等,不如说点闲话,林悠便来到府尹案台旁,一手撑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跟太子分析。
  韩霁见她好像没骨头的样子,不禁提醒:
  “站好了。”
  林悠‘哦’了一声,把身子微微调直,而后说道:
  “殿下您看啊,我公爹那个人,是个人都知道他好美色,要是幕后那些人想拉拢他,说不定今晚宴席就是个胭脂阵,我要是那些人,我就找他十个八个艳冠群芳的美人,围着我公爹喂酒喂葡萄……”
  说到这里,只听韩霁又连着干咳了两声,林悠以为他又在提醒自己注意站姿,她把身子完全站直了,只用一只手掌撑在桌沿上,见太子嘴角带笑看着自己,林悠觉得太子可能也有点认同她的猜想,继续说道:
  “再来两个舞姬围着他跳跳舞,不经意的时候,往他大腿上一坐,我的妈呀……我公爹顿时就……”
  话未说完,就听林悠背后响起阴恻恻的询问:
  “顿时就怎么样?”
  “……”林悠头皮发凉,全身鸡皮疙瘩瞬间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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