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刘晓玲出事了以后,我和她的关系就在湘云县的官场内成了一个不公开的秘密,但因为是蔡公民亲自去县纪委把我领回来的,所以尽管是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风言风语,想看我的热闹,但却真没人敢不识趣的当着我的面议论纷纷。
而像姜雨薇这样极个别知道内情的人,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在我面前更是小心翼翼的避免谈论有关刘晓玲的任何话题。
但不谈论并不代表我不在乎,不管怎么说刘晓玲也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而且一直以来,我都想不通她到底因为什么才背叛我,也一直想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
不过在姜雨薇告诉我说刘晓玲想见我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期待,也许在潜意识当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们两个之间被画上了一条看不见但却无法逾越的界限。
犹豫了一下,我神色复杂的看着姜雨薇,然后问她刘晓玲的近况怎么样。
既然刘晓玲能够托人把电话打到姜雨薇那里,那就证明姜雨薇一直在关注着这个案件的进展,而且似乎已经快有了结果,不然刘晓玲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外界联系的。
姜雨薇沉默了好半天,这才告诉我别着急,说刘晓玲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根据姜雨薇所说,王勇已经基本承认了伪造票据和我的签名,从而挪用了二十万救灾补偿款的事实,但这笔钱为什么会出现在刘晓玲的账户上,按照他们两个“统一”的说法,就是这钱是王勇交给刘晓玲存进银行里,目的是为了赚取好处费。
“你可能不知道,现在不同银行之间的竞争很激烈,尤其是小一点的基层分行,通常在年底之前一般都不能完成年初设定的存款目标,所以有些分行就用所谓的好处费来吸引存款,大概就是每存一万块钱就以现金的方式当场支付一百块钱的好处费。”
姜雨薇解释道:“王勇说他并不是想贪污这笔钱,只是觉得那钱放在你们乡政府的账户上也是放着,等到了期限他还是会取出来再转回去,至于刘晓玲,她只承认是王勇跟她说了好处费的事然后跟她要了银行账户,然而钱是什么来路,又是什么时候打进去的,甚至具体打了多少她都一概不知情。”
“呵呵,倒是个好说辞,简直天衣无缝。”
我嘲弄似的笑了笑,道:“他们怎么没说把脏水泼到我身上的事?”
“这个……也是说了的。”
姜雨薇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道:“王勇承认他是跟你有矛盾,才故意陷害你的,至于刘晓玲,她说是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被吓坏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顺着办案人员的思路,信口胡诌说是你让她干的。”
“好一个信口胡诌,说的真是好无辜啊。”
听到姜雨薇说到这里,我惨笑着摇了摇头,想到那天我当着谢春龄和他那么多学生的面被县纪委带走,又莫名其妙的受了一顿皮肉之苦,甚至最后因为疲劳审讯还住进了医院,原来都只是因为一场莫须有的陷害和荒唐的信口胡诌,我除了对王勇的愤恨之外,对刘晓玲也是充满了失望。
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其实所谓的真相究竟如何,对我来说似乎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姜雨薇有些为难的看了我一眼,咬了咬牙道:“自从刘晓玲出事之后,她的父亲就来到了湘云,听说他一直都和谷书记等办案的重要人员频繁接触,我也说不准这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还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
姜雨薇说到这里并没有说下去,但我已经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的确,这个统一口径的说辞在表面上完全站得住脚,而且显得很合情合理,毕竟这个好处费的诱惑还是很大的,要知道即便是以我副科级的工资也才不到四百块钱,存二十万得两千,这基本上已经是我半年的收入,再说他们两个并不是以贪污占有为目的,只是挪用而已,虽然只是一词之变,但在罪责和量刑上完全是两个概念。
问题是只有像我这样亲身经历的当事人才明白内情,先不说对我的栽赃陷害,就是王勇和刘晓玲合起伙来想贪污这二十万,恐怕并不是子虚乌有,但结局却是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很难说不是刘晓玲的父亲从中运作的结果。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有用,等见了刘晓玲就能问清楚了。”
我勉强的笑了笑,对着姜雨薇敷衍道,虽然我是打心底里希望刘晓玲不会出事,但真正面对这个可能是违心的结果,我却真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也许是知道我心里不舒服,姜雨薇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我不要乱想,叫我好好休息,就离开了我的房间。
浑浑噩噩的睡了一觉,一大早在餐厅吃过早餐之后,我们就在蔡公民的带领下再度来到了燕西古玩城。
“今天还是和昨天一样,大家分头逛逛,中午还是在老地方集合,不过既然都出来了也就不要那么拘谨,要是有什么让自己满意的东西,在自身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是可以买一些带回去嘛。”
刚一下车,蔡公民就乐呵呵道,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错,实际上在来的路上我就发现他红光满面,估计是前一晚的饭局进行的很愉快,应该是省城的靠山对他许诺了什么大事,要不然的话,以蔡公民这只老狐狸的城府,是不可能这样喜形于色的。
跟大队人马分开以后,我和姜雨薇就随便逛了逛,实际上在经历最初的新鲜感之后,对于我这样对古玩古董不感兴趣的人来说,燕西古玩城其实也没有多大意思,不过姜雨薇倒是很开心,一路上东摸摸西碰碰的,不仅买了几样小玩意儿,甚至在看到一家店铺旁边有算命摊子的时候,她还自己一个人去算了算。
当然,对于算了什么,算出来的结果又是什么,姜雨薇自然不会告诉我,但看得出来她似乎是抽到了上上签,嘴角扬起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离集合时间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我领着姜雨薇来到了燕西古玩城的西门,在祥来顺餐馆的二楼找到了“守株待兔”的黄三爷,见到我来了之后,那一直战战兢兢的中年男子才长出了一口气。
我也没时间废话,用尽量委婉的语气开门见山的告诉黄三爷,说我还有要事在身,完全是抽时间来的,让他不用客气,有什么就说什么,至于吃饭的事就免了。
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黄三爷之所以找我,感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有结交之意,不过对此我倒是不置可否,只是敷衍了几句,就婉言谢绝了黄三爷的再三挽留。
说到底,不想和黄三爷这样道上的人有瓜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只是辽海省一个不太发达城市贫困县的一个小副乡长,省城这种地方对我来说还是一个如高山仰止的存在,我并不是瞧不起这些三教九流,只是我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这叫有自知之明。
中午和蔡书记他们吃过午饭之后,又逛了一下午,等到了晚上蔡公民又去参加一个饭局,恰好福爷爷打来电话,说陈铜雀想跟我吃个饭,问我有没有时间,对此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辽海省十一月初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冷,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基本都只有零上几度,所以见了面之后,陈铜雀就提议去吃涮锅,由于已经知道他的性格,我也没有拐弯抹角,铜质的开水锅一上来,我没有任何的隐瞒,就直接把我的身份,还有这次之所以来燕西古玩城的目的告诉了他。
一听说我是来考察学习的,陈铜雀的面色就有些古怪起来,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问道:“那我有什么能帮上你的?”
“你是行家,我主要是想跟你请教一下,怎么才能把这个仿古一条街弄起来形成气候,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项大工程,我们都不想劳民伤财的,最后还落得一场空。”
“关于这个,我现在暂时没法告诉你该怎么办。”
陈铜雀摇了摇头,道:“因为这不是一个空口而谈的事情,说句不客气的话,对你们那里的情况我一点都不了解,所以按照我的经验依葫芦画瓢,那是对你不负责任,况且燕西古玩城独有的发展模式并不一定适合其他的地方,恕我直言,你们能够学习借鉴的地方其实并不多。”
被陈铜雀这么一说,我顿时有些哑口无言,但细细咀嚼之后,却发现他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在辽海省拥有丰富历史文化的地方不在少数,比湘云县条件优越的不知凡几,可以想象,他们不可能没动过发展古玩城的心思,但实际上到目前为止,在全省范围内,只有屈指可数那么几家古玩城形成了气候,而湘云县本身基础条件就比较差,想走这条路子更是难上加难。
然而正当我有些失望的时候,陈铜雀笑了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亲自去你们湘云县一趟,等了解完情况,结合我这么多年在燕西古玩城发展的经验,倒是可以给你们出一个发展方案,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真的?”
我顿时大喜过望,连忙站起身来道:“那要是这样的话,可就真太感谢你了。”
“先别着急说谢,我是个商人,而商人讲究的是利益,所以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干。”
陈铜雀摆了摆手,笑道:“要我帮你们行是行,但我也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