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百燕似乎已看出一朵的心思,缓缓开口,轻声道。“鸟王在世时,一直忌惮我,故而我学会了掩藏,一心向学从不修习法术立志成为一个有学识之人。每次为鸟王出谋划策都不敢将最好的良策奉上,生怕惜才又妒才的鸟王恐我功高盖主心生杀念。我很感激鸟王抚养之恩,近千年来为了报恩帮他出谋斩杀异己,夺得王位,做尽坏事。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不敢蒙恩为王坐拥高位。我现在只想找个清静雅致之地,就此隐居。不过还是感激狐皇王上的伯乐之恩。”
一朵见金百燕执着于此,便不再强求。对金百燕挥挥手,他跪地谢恩便退下了。一朵有点头痛,若不趁此时将鸟族收服一统涣散军心,恐遭有心之人利用再与狐族为敌。
这时候瑾瑜送汤药进来,一朵便对瑾瑜说,“鸟族的事就交给你了,身为猫族之王拥有驾驭万兽的能力,想来一统鸟族也不再话下。”
瑾瑜正要拒绝,一朵赶忙又道,“老阉奴向来喜欢推三阻四,瑾瑜君上应该不会吧。”
一朵将瑾瑜噎得哑口无言,好看的面皮一阵抽搐,摔下汤药碗就往外走。
“你去哪?”一朵唤了声。
“去鸟族!”
“哦,好。”
一朵喝完汤药,继续搂着点赤美滋滋睡觉。点赤则用一种她没心没肺的眼神看她,一朵撇撇嘴,给它一记爆栗。抚摸微隆起的小腹,靠在点赤背上。
“这才是我的全部,养好我的孩子才是我的首要责任。”
咂巴咂巴嘴里的汤药味,忽然发现,那药居然是安胎药!原来瑾瑜都知道了。
后来听人说,金百燕离开狐王宫在宫外的野地上捡了好几天的头发。一朵知道,他在捡绮影的头发,一个已死的黄雀精,也不知能捡到几根灵力残存的发丝。不过对于妖精来说,只要能捡到一根绮影灵力尚存的发丝,一切便都有了希望。一朵忽然想到金百燕说的那句话。
“执念太深之人又如何劝阻得住。”
在他说绮影执念太深时,他又何尝不是执念太深。后来在第四天时,金百燕离开了,自此妖界再没有他的消息。
一朵知道,金百燕一定捡到了绮影的头发,不然他不会默默离开。对于妖精来说,复活重生不是什么天马行空的痴人说梦,只要拥有秘术再拥有死者的一丝灵气一切便都有了希望,当年花水上仙便借用她残存的一丝灵力做到了。金百燕自己也说,一心向学,法术不见得多么高深,学识定是博古通今,知道一些失传的古老秘术也不为奇。一朵觉得应该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免留祸患,极琰也这样提醒过她,当时一朵望向极琰眼底闪现的痛恨很有感慨。
都说女人心似海深,男人的心又何尝不如磐石般坚硬。不管如何绮影坏事做绝,终究逃不开对极琰的一片深情为诱因。在爱情中迷失方向的女子都是可怕的,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让人痛恨的同时又觉得很可怜。
像极琰这般温润如玉的人,都能做出不留祸根的狠绝。原来女子再怎样深深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一旦男人狠下心肠不管性情如何温顺都会化作猛虎般凶残冷血。就好像无殇当时要杀了她那样,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至今还是她的梦魇。
一朵终究没有做到杀了金百燕夺下他手中绮影的头发。对于一个痴情之人,毁掉他的最后一丝希望就如毁了他的整个世界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对此一朵深有体会,若不是万事还有一线转机,当初也不会那么决绝刺向无殇的命门。何况对于金百燕复活绮影也只是猜测,或许金百燕捡绮影的头发只是为了最后留个念想,以慰幽居深山的孤寂。
抛下与绮影的仇恨,站在女人的角度上,绮影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人!假若绮影不认识月玑和青辉,月玑也没有野心勃勃为绮影出谋划策,现在的绮影很可能还是鸟族王宫里高贵的公主,踹着一颗深爱极琰的芳心深居香闺为君思。
一朵对极琰疲惫地挥挥手,不想再见到他,他的狠绝总会让她想到无殇的狠绝,时刻摧残她身为女子负出深情反被伤害的悲哀。
时间在指缝中安静溜走,如握不住的指间沙,越想留住溜走越快。
在一朵贪睡又懒散的情况下迅速又缓慢地度过了两个月。怀孕五个多月的一朵,已身体笨重行动迟缓。为了安心养胎不被人发现她怀孕,她住的宫殿已清除所有闲杂人等,除了晴萝和瑾瑜日日伺候,树爷爷常常来探望,极琰偶尔来访,其余闲杂人等包括颜女一律不得入内。
众人也只以为一朵与梁毅和雪神大战元气大损,需要安心静养。众人也猜想,狐皇被重创已魂归离恨天,狐族渐渐有了些许恐慌,当听到一朵住的宫殿不时会传出一朵欢快的笑声,流言不攻自破。
这两个月,极琰虽来造访,一朵并未见他,极琰也知趣在院子里站一会也就走了。
听瑾瑜说极琰的伤口伤的不是要害却被戾气感染很难愈合。一朵为此不是很担心,身为千余岁的狐王,极琰不会有事,何况还有晴萝无微不至的照顾。
九月的秋风带着丝丝凉意,泛黄的色彩晕染了夏季的苍翠,莫名给人一种苍凉之感。院子里的丹桂开得荼蘼,橙红色的花团锦簇压得枝桠沉甸甸下垂,浓郁的芬芳扑鼻而来。
一朵还是比较喜欢春季的百花齐放,生机盎然神采焕发,总能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感觉,不似秋天这样戚凉,经常被文人骚客拿来感叹世态的炎凉。恍惚间,模糊的记忆里想起了一句话。
“你若喜欢,我便让玄水明宫四季如春……”
那声音渐渐飘远,恍如梦境般不真切,连带着那双深邃幽冷的眼眸亦在记忆中渐渐模糊,只余下一个大概轮廓深刻脑海。有的时候,刻意想要记住的偏偏容易忘记,刻意想要的忘记的又偏偏记得。
虽然想忘记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还是想要记住他的脸的。他离去的时间并不长,却已觉得好像隔着千山万水般遥远,他的音容笑貌恍若几个世纪没再见过,竟有些记忆模糊了。
一朵觉得应该是怀孕的缘故,她这个躯壳身体现在已经行动困难了,脑子里除了吃也变得不那么灵光。人界有个说法,一孕笨三年,不知妖精怀孕要笨多少年。
撑开窗子,趴在窗棂上,看着丹桂的花团在微凉的秋风中摇曳生姿,像极了女子羞涩时的泛红双颊。一朵正看的欢喜,极琰一袭白衣胜雪出现在丹桂树下,如晚霞般橙红的花团映着他那一袭白衫,格外的好看。
极琰温柔的眼中漾起欢喜的笑容,却在一朵慌忙关上窗子后渐渐凝固消散化为满目沧凉。一阵清风拂过,扬起他飘逸的白衣微微浮动,给人一种孤落的感觉。
一朵透过窗户花纹,忽然觉得极琰的孤单有种让人心疼的感觉。在极琰身边出现一抹粉色纱裙,那个总是为极琰端药倒茶不时披上披风的女子,安静的毫无怨言地默默付出着。
一朵想给极琰和晴萝多一些时间,或许在她不出现在他们的空间中能缔造一段好姻缘。
她在以祝福的心态逃避着极琰。
极琰看出了一朵的刻意回避,渐渐的也羞于主动登门来叨扰一朵的静养,便也鲜少来一朵的寝殿探望了,就是来了也从不进门。
这两个月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也没有发生什么让人欢喜的事。
一朵让瑾瑜去寻阿牛下落,始终一无所获。阿牛好像从妖界凭空蒸发了般,连行踪诡秘的猫族密探都寻不到丝毫踪迹,玄水明宫也查探过仍是毫无线索,只怕已不在妖界了。
瑾瑜猜测,或许阿牛已遭遇不测,一朵始终不信,不见阿牛尸体就一定还活着。
一切似乎都太安静了,静得让人不安。
自从上次安排花水上仙和玄辰见面后,玄辰也再没来找过她,好像他们之间的交易从来没有过,白白让她捡了回魂珠的便宜,这完全不像玄辰的性格。若说唯一与玄辰有关的一件事,就是玄辰纳天妃这件事了。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身为天帝纳妃子就好像皇帝选秀一样平常。何况众所周知,三千多年来天后娘娘并未为玄辰诞下子嗣绵延香火,纳天妃也是迟早的事。若说早先没有纳天妃也是顾及天后娘娘龙族公主的身份,毕竟玄辰登基以来背后最强大的靠山是龙族的拥护。
关键在于玄辰纳的天妃是妖界孔雀族的一位公主,据说还是天后娘娘亲自下的懿旨。
这件事在妖界很轰动,几千年来天界妖界井水不犯河水,可以说有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忽然迎娶妖界的一位公主,是要通过玄水明宫的,而苏妃娘娘的原来身份正是龙族公主,这件事也便轻易通过了。官方没有明文干涉,身为子民自然也没有权利反对甚至提出异议。
孔雀族便在一片祝福与艳慕声中,凭借这位直接飞升成仙为天妃的孔雀族公主的裙带关系一并鸡犬升天了。什么七大姑八大姨但凡沾亲带故只要是孔雀族的,都搬去了天界。为了感激天后娘娘的浩荡洪恩,孔雀族特意将本族的至宝“孔雀泪”作为公主的嫁妆献给天帝,虽然不足以报答天恩,不过这是孔雀族最宝贝的唯一一样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