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易大娘这般复仇了,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那定然就是一个大麻烦。
恰如这会儿的毒师姑所言的那般,若是不及时作出曹相府被灭一事的应对之策的话,恐怕方家确实就要面临一场大灾难了。
想着如此,方冬乔的头隐隐地疼了起来,这个时候的她,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好预感。
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方家能不能躲闪开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这方家如今正是风雨飘摇之际,京城各路人马,皆是避之不及,这个时候自然是无人肯在金殿上为方景书还有叶老先生求情的,因为皇上摆明了他的立场,那全然偏向曹相爷的态度,让那些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文武百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因而他们一个个自扫门前雪,从金殿下来回到府门的时,就吩咐下人禁闭府门,不见任何来客,如此态度,倒让想要求助上门的方家人也是无可奈何了。
不过这方景书跟叶老先生刚下了大狱,当天晚上曹相府一门被灭之事就传扬了开来,得到最快消息的,自然是宫中的皇上周承雍。
此时他坐在龙椅上,背靠着椅背,仰头闭着双目,正在烦着些什么的时候,那太监总管就向他来禀告相爷府出事了。
这周承雍初听到这个消息时,还不太相信,便问了太监总管一句。
“这消息可靠吗?”
“回皇上的话,这会儿外头都传遍了,是京都巡察使葛标派人传递过来的消息,说是晚上巡察路过的时候,发现相爷府那边烟雾弥漫,火光冲天,便带人过去了,然后就发现曹相府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
“之后他就派人加紧着灭火,这会儿相爷府的火是给灭了,但是府邸已经成了一堆废墟,那相爷府里头是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全部都葬身火海之中了,到这个时候,葛标也只找到了那些烧焦了的尸体,而且面目全非,已经辩不清楚了,不过从出事的地点,葛标拿了一些他们身上的东西过来,查过之后就知道了那些尸体的身份,确定是曹相爷跟他的家人无疑。”
太监总管将巡察使葛标传递过来的消息,详细地告诉了帝王周承雍。
这帝君周承雍听到了这个消息后,面上竟然露出了一抹快意的笑容来,随后似察觉到他自个儿这会儿不该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因而收敛了笑容,肃然地吩咐了太监总管下去,让他将这个消息传到贵妃娘娘那里去,并且还让太监总管带了一大堆的补品赏赐过去,传话给贵妃娘娘,让她节哀顺变,不要哭坏了身子骨。
周承雍这般吩咐了下去,那太监总管小顺子哪里有不应的道理,自然是应承了之后,躬身退了出去,留给周承雍一个人呆在了御书房里。
这个时候的周承雍,显然心情很好,面上还隐隐地露出无法掩饰的笑容来。
这个时候的他,很是畅快,这二十年来压在他心头的最后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被人灭了,他自此之后再无把柄落在别人的手中,从此以后,他自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周承雍一想到曹相爷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让他这个皇帝在民间威信大跌,害他成了百姓心目中是非不分的昏君,这可谓是他二十年来心中最尖锐的一根刺,如今心头的这根刺被人给拔除了,连根拔起,他哪里还会不高兴呢?
这会儿的周承雍可是没有半点失去朝廷重臣的悲伤样子,他可是快意得很,心情好得真想喝酒庆贺了,只是碍于这种时候,他不好这般做罢了。
不过,这周承雍愉悦的心情也没有维持多久,因为这个时候,有个人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看到这个人的面容时,周承雍愕然了,惊慌了,还有一丝丝的痛恨。然这种失态的表情也就一瞬间的事情,一闪而逝过去的时候,周承雍又恢复了那个威严逼人的帝君。
“皇弟,你我兄弟二人真是好久不见了。”
来人听到周承雍这番话之后,白衣飘然而起,双手合并,捏着佛珠道:“阿弥陀佛,贫僧早就遁入空门,现在法号了无,皇上可以称贫僧为了无二字。”
“了无?了无?”周承雍喃喃自语着,蓦然苦笑了一声。
“若你真的了无,空无牵挂的话,为何这个时候还跑来看朕呢?可见皇弟还是心有牵挂,不是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皇上所言极是,贫僧遁入空门,本该六大皆空,可是因为有一件事情一直压在心中二十年了,这个时候若还是不站出来解决的话,贫僧担心日后恐怕就算呆在佛门之地,也是心中障碍,无法清净,无法真正入了佛门。”
了无大师说完之后,从衣袖中取出了一道圣旨,一道周承雍一直在寻找,想要找到并想毁去的先帝遗旨。
“这个,贫僧早该在二十年前就交给皇上了,只是那个时候容若刚刚去世,白家又发生了灭门惨案,贫僧觉得留着这道圣旨可以约束一下皇上,没想到,这道先帝爷的遗旨却成了皇上的心结噩梦。皇上这些年为了这道遗旨,恐怕做了太多逼不得已的事情了,如今,为了这件事情,皇上又将白家唯一的血脉,还有叶老都打入了天牢,贫僧觉得这件事情到了非要解决不可的地步了。如此,贫僧今晚就过来了。”
说到这里,了无大师将先帝的遗旨交到了周承雍的手中。
“皇上,日后你好自为之吧。另外,有件事情在贫僧心头也压了二十年,是该告诉皇上一声了,容若当年跟白太医只是师兄妹的关系,他们之间并无男女之情,是皇上当年误会了他们二人有私情,也是贫僧的痴念,没有在当年告诉皇上真相,任由皇上迁怒容若,将她许配给了贫僧。其实,当年洞房花烛之夜,贫僧就已经发现了容若身怀有孕,那个孩子自然是皇上的,只是因为贫僧贪恋,陷入了那个痴字,从而也不曾告诉皇上。如此,之后发生了白家惨案,容若得知皇上插手了白家之事,便因而愧疚在心,动了胎气,早产下燕儿之后便撒手人寰了。”
这了无大师平淡地说完这件事情后,周承雍似整个人呆滞了一般,他不信地看着了无大师。
“你骗朕的,对不对?是你在骗朕的,对不对?”
“这件事情究竟贫僧有没有欺骗皇上,皇上查一查当年之事就什么都清楚了。不过,临走之前,贫僧得告诉皇上一声,容若在怀了孩子之时,就已经跟白太医约定好的,若是生为二男或者二女的话,就结为异性兄弟或者姐妹,但若是一男一女的话,便结为夫妻,这是她欠白太医的,可能也是她当时预感到了什么,知晓皇上事后必定不会轻易这般放过白太医的,所以她为了保全白家,特意跟贫僧说过这件事情,而贫僧对容若的要求,自然是无不应允的。”
了无大师说到这里的时候,轻叹了一口气。
“只是最后贫僧还是没能做到保全白家,眼睁睁看着白家灭门惨案发生了。不过到了这个时候,白家既然还有后人活在世上,那个方景书既然就是当年白夫人腹中的那个孩子,那么他就是梨燕指腹为婚的夫婿,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皇上也得应了才行,若不然,容若在地底下也不会瞑目的。因为她当年说过,若因为她的关系,让白师兄一脉断绝世上的话,她恐怕到了黄泉路上也不会安心的。所以皇上可以恨贫僧,可以杀贫僧,却不能不答应容若的要求。”
了无大师这般说完的时候,已经闭上了双眼,等候着周承雍的处置。
可是周承雍这会儿被了无大师所带来的消息给震撼住了,他的心思全在容若二字上,全在他跟容若过去的点点滴滴之上,因而这个时候的他,忽而背转身去,冷冰冰道:“你走吧。你说的事情,朕自然会去派人详查的,只是朕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也不要让朕再有机会看到你,否则的话,朕真的会,会杀了你。”
趁着他还有理智在的时候,趁着他还对这个皇弟怀有愧疚之心的时候,周承雍决定放他走。
这了无大师听了周承雍放他走的消息,显然有些意外,不过却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因而他再次闭目,对着周承雍的背影说了一句。
“阿弥陀佛,那么贫僧告退了,皇上珍重!”
了无大师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白衣飘起,很快人影就消失在了御书房里。
而周承雍等到了无大师离开了之后,他的整个人突然瘫软在了地面上,这个时候的他,眼睛里满是泪珠。
其实,他根本不用去详查什么的,他了解皇弟的性子,其他的事情上,他都有可能会骗他,但是关于容若的事情,他是绝对不可能会骗他的。
因为皇弟对容若的感情很深,深到当年容若去了之后,他就将襁褓中的婴儿托付给了他照顾,他自个儿却自此失踪了,再无消息。
这当年若非这个皇弟消失的话,恐怕这个皇位还不知道是谁坐上去呢,要知道,父皇最疼爱的儿子就是他,而不是他这个太子。
如此,想到过去父皇对他的严苛,却对皇弟的那种慈父关怀,就连他登上了皇位,父皇还是那般偏心,留给了皇弟一道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