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应该也很失望。”江挽垂着眼唇角平直。
  恩师的电话号码熟记于心, 手机亮了又暗下去,江挽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 始终没点下去。
  怕听到失望的斥责, 也怕听到空号的冰冷提示音。
  良久,他收起了手机, 在奶奶的墓前待到晚上才离开。
  他连夜和小陶飞回了剧组, 周灼来机场接他们。
  周灼是聂桓文的保镖,燕铭入狱,没有人泄露江挽的行程, 也没有变态来骚扰他, 因此周灼回了聂桓文身边。
  向来小肚鸡肠的聂桓文对江挽出人意料的宽容, 不仅没有发脾气,还将他的戏份都往后挪了。
  拍完了江挽的戏份,众人才飞去下一个取景地。
  下一个取景地在深山,下了飞机后只能靠开车过去。荒山野岭没法住酒店, 剧组租了房车。
  深山没什么信号,外面的人别说找, 根本联系不上他们。
  一行人要在山里待半个多月,剧组的staff担心出意外,进山的时候请了两个当地人当向导,还带了两只金毛和拉布拉多,以及一只拿来给众人解闷的蠢二哈。
  十一月,虫蛇都钻去冬眠了,山里没什么危险,就是太冷,似乎比外面更早入冬,好在小陶在进山前就提前准备了羽绒服和暖手袋。
  在山里的日子很单调,除了拍戏、撸狗和看剧本就只能看看早就下载好的视频。
  这天江挽下戏早,回房车换了衣服,打算去周围走走。
  小陶和staff打了招呼,staff让他带上狗免得迷路。小陶经常去撸狗,几只大狗和他很熟,见到他疯狂摇尾巴,他挨个撸了毛才牵了只浅色金毛去找江挽。
  江挽在等他,看了眼他手里的金毛。
  金毛看见他尾巴都快摇成了螺旋桨,冲过去贴着他的腿热情地摇着屁股嘤嘤叫:“汪!”
  “小西姐让我带上小鸡毛。”小陶晃了晃狗绳嘿嘿笑,“我把钱钱带过来了。”
  这只叫做钱钱的漂亮大金毛以前在部队待过一段时间,是几条大狗之中最聪明机灵的。
  它最喜欢的人是江挽,扭头从小陶手里咬过自己的狗绳凑到江挽手边,湿润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手,要被他牵。
  小陶:“……”
  江挽笑了声,弯下腰接过狗绳时摸了摸金毛的狗头:“乖狗狗。”
  钱钱蹲坐在地上,尾巴抽打得地上的落叶乱飞,兴奋不已:“汪汪汪!”
  江挽揉了它一会才直起身:“走吧。”
  小陶边叹气边无奈地捏了捏钱钱的狗耳朵,亏他还投喂了它这么多零食,结果每次见到他江哥都直接叛变。
  钱钱翘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走在最前面。
  “这山还挺像我们老家那边的山的。”小陶说。
  深秋深山老林的树掉光了树叶,林中小道铺着厚厚的脆皮落叶,踩上去发出萧瑟的沙沙声,钱钱边走边在地上嗅来嗅去,偶尔抬起腿在路边的树根撒尿标记。
  小陶老家是北方的某个小山村,他和乐时渝一样是个没人和他搭话也能演一台戏的性格,喋喋不休:“我小时候夏天还能看见萤火虫,不知道这里能看见不。”
  “萤火虫?”江挽突然说。
  “嗯。现在我们那里很少见了。”小陶知道江挽出生在春明市,只能从课本上了解到萤火虫这种生物,说,“像山里这种人少的地方夏天应该还能看见。如果是夏天的时候在这里拍戏就好了,漫天萤火特别好看。”
  江挽听着脚底的沙沙声,想象了片刻漫天萤火。
  没有切身体会,无法代入。
  他很快放弃了想象。
  这座山很大,越往里走树木越密。小陶望了眼远处,又看了看黑压压的天色,说:“前面树太多了,天也快黑了,先回了吧,江哥?”
  江挽点头,扯了扯绳子叫了声钱钱。
  钱钱盯着前方“汪”了一声,然后扭头定定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回去盯着前方叫,有些诡异。
  小陶突然打了个激灵,看过的灵异恐怖小说和视频登时掠过心头,汗毛和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下意识往江挽身边靠了靠:“钱钱在看什么?”
  钱钱已经低下头在地上嗅,狗绳绷直,尾巴也垂了下来。
  “它闻到什么了。”江挽神色镇定,朝钱钱走去。
  小陶怂唧唧地跟在他身后,在鬼和尸体之间选择了:“闻到什么?哈哈哈不会是尸——”体吧。
  但他显然已经意识到深山老林找到尸体也不是什么好事,闭了嘴。
  江挽回头看了他一眼:“在这儿等我?”
  小陶被他吓死,抖着嗓子:“不吧江哥,我们一起。”
  钱钱以前受过特训,一路贴着地面往前嗅。
  小陶心里默念二十四字真言,当机立断选择了信仰马克思主义和唯物主义,他从江挽手里接过狗绳:“我走前面吧江哥。”
  江挽将狗绳交给了他。
  钱钱却不走了,在原地打转,过了片刻它用脸拱了拱地上的树叶,爪子刨出了一个坑。
  它不知道刨出了什么,蹲坐在地上对着江挽和小陶叫了两声。
  “你找到了什么?”小陶问,脚踢开树叶。
  江挽蹲下身,看见了一截白骨和一小块儿被钱钱刨出来的蔚蓝色布料。
  小陶跟着蹲下来,看见这两样东西猛地倒抽了口气,后脑勺直窜冷气,下意识拉着江挽站起来:“先走吧江哥,回去让人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