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抬起的手,转而落在了他的肩上,安抚道:
“你放心,他不能拿我怎么样……我有些事情想问他。”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什么事?你大可以问我,他知道的我都知道。”
她轻笑一声,并不觉得他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事情:
“好啊,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你别看他总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背后绝对没安好心。我幼时也被他的笑容蒙蔽过,待我回狐狸洞后,却发现一切都不同了。”
她想起画面中看到他被玉凌烟用炙猪肉哄骗时的情形,一时起了好奇心:
“怎么不同?”
江陵望着她身旁的拂华,道:
“我幼时还算擅长练剑,也得到过不少人的夸奖,可那次回来后,我再也提不起剑了。指导我剑道的师父说……我不擅习剑,只能修法。”
谢扶玉亲眼目睹了剥离魂魄一事,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后果。
他于剑道一事上的天赋,竟随着剥离出来的魂魄,归属于了师父。
“不对啊,可我上次指导你时……你学得蛮快啊……”
谢扶玉自言自语。
江陵一怔。
在画卷中,他已经知道摇光与自己本是一体两魄,难道……在仙妖之界,他的那部分魂魄,已然回到了自己的体内了吗?
所以,十年后他从那里醒来,出逃,碰上谢扶玉,在她的指引下学剑,才会如此得心应手。
也正是这样,他才能催动七星剑的剑灵。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在想着什么。
谢扶玉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想起了伤心事,便转了话题:
“好啦,我自有分寸。你放心,这世上无人能伤我。咱们看看六界异志,下一处该去哪儿。”
说着,她拿起卷轴,在面前铺陈开来。
“阿姐。”
他垂着眉眼出声,
“若你发现收集剑魄只是徒劳一场,你会怎么样?”
谢扶玉一愣:
“纵然可能是徒劳,我也得集齐才是,否则心中仍是记挂着这一个念想,总会有遗憾。我不求结果,问心无愧便是。”
她始终坚信,以摇光的实力,当初足以从仙妖之界全身而退。
她亲历过这次,更是坚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
他明明可以掉头走掉的。
第一次,她要他救世。
第二次,她已经没说过那番话,可他还是因为她,再次落入了树身里。
纵然合魂献祭是他的宿命,她也总是怀有愧疚。
说着,她略过第四卷最后那个画面,试图往后翻。
可打开,却又是一页空白。
她眉心微皱,往后接着翻去。
空白,空白,空白,都是空白……
“这……”
她疑惑地看了看江陵。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江陵凝眉。
她将卷轴合上:
“看来,我必须得找玉凌烟一趟。”
另一颗剑魄还在他手里,他早已笃定自己必须倚仗他的信息。
第55章 水中望月(一)
翌日, 晨起时,有只腿上系着红绳的灵鸽特地来给她送信,嘱咐她玉凌烟今日约定的地址。
正是人间界的一处酒楼。
她从鸽子腿上取下信笺, 飞速看了一眼。
“酒楼人多眼杂,还望姑娘守约,独自前来。若是被旁人察觉,在下便只能与姑娘下次约见。”
“你告诉他,我知道了。”
她抬头对鸽子道。
谢扶玉折起信,鸽子扑棱棱地飞远。
玉凌烟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他不想见江陵。
江陵从她身后冒出来, 试探地想看她手中的信,未果,问道:
“他约你去哪儿?”
他的尾音略微上扬, 有种酸酸的意味。
谢扶玉轻轻瞥他一眼, 看出他的意图, 毫不避讳地将信递给他, 道:
“人间界的酒楼。”
江陵展信:
“什么?偌大仙界找不出一个僻静之地是吧,偏要约你去那种地方?”
说着,他读了信,一双蕴着水汽的眼睛盯着她:“阿姐,你带我去嘛。”
像是有尾羽在她心间抚了下。
她凝着眼前人, 轻轻笑了笑。
“不行。”
“可我担心你。我只远远跟着, 不进去。”
“不行。”
她这一声比方才要再强硬些,
“你就好好待在这儿。如今我们线索断了, 而他手中却有另一颗剑魄,这次见面, 不容有失。”
“阿姐……”
“你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
她打断了他的话。
若是再听他这般唤下去, 怕是要心软。
师妹,师姐,道友,阿玉……
诸如此类的称呼她听得不少,但每每听着他清澈的音色低低唤阿姐时,心中总会滋生出一种隐秘的感觉。
就像她们才是这世间亲密无间的两人。
将近戊时,果真有一只玄鸟落在竹屋旁,一声啼鸣,示意她坐上来。
江陵站在竹屋后面,看她跨坐在它的背上远去,神色有些落寞。
玄鸟驮着她飞向空中。
玉凌烟果真没有食言,派了坐骑来接她,还特地选了会飞的灵兽。
如此一来,若有旁人追踪,天空中没有遮蔽之物,定然无处遁形。
这人心思缜密,难怪深得陆离的器重。
她依约赶到客房时,玉凌烟早已静静地等在案前,他四周并无服侍的姑娘,正独自带着笑添酒,见到她,忙示意她在对面落座,道:
“姑娘,请。”
她一向不喜欢同人弯弯绕绕,干脆利落地坐下来,道:
“若想得到你手中的第五颗剑魄,需要什么条件?”
“美人这便无趣了。今夜舞乐正好,花前月下,你我又有如此佳酿,怎么能只谈交易呢?”
谢扶玉未置可否,直言道:
“神君便是上回海中让我来绝音谷的那只鲛人吧?还是曾经让姜萱收留孩子的那位玉面神君?想来如此……应当也同宫流徵有联系,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玉凌烟微微挑了挑眉:
“姑娘倒是敏锐,难怪讨人喜欢,连我都喜欢上姑娘了呢。”
“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
谢扶玉微微蹙了蹙眉。
他摆出一副受伤的神情,朝她递来一杯酒:“姑娘为何这样说我,怎么,旁人能喜欢,我就不能喜欢吗?”
她接过,一饮而尽:
“你若是喜欢,可以同我早早表白心意,或者私下里示好,大可不必坐在这里谈判的时候虚情假意,不是吗?你看,连江陵说喜欢,都知道屡屡救我于危难呢,你除了甜言蜜语,一点表示都没有,同话本里的负心书生一模一样,我可不上这个套。”
“谁说在下不能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