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点点头,叹气:“我差点没认出来,这才多久,以前多漂亮的猫咪啊,变成了这样,要是老王还活着,得多心疼呀。”
老王是这间房子的主人,单位的福利房。
他有个儿子,小时候出了名的帅气,浓眉大眼的,可惜不好好上学,整天逃课跟着一群街溜子混。
老王为这事没少打他。
打着打着父子关系出现了问题。
“家务事,具体的我也不好意思问太清楚。”隔壁大娘叹口气,“长大后也不好好找对象,找了个带孩子的寡妇,这事让老王感觉老脸丢光了,二十多岁的单身小伙子,找个四十多的寡妇,不知道以为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儿子说,寡妇知冷知热,会疼人,父子俩彻底闹掰,断了父子关系。”
“咪咪就是这个时候来的,我记得好像花了二十块钱买的吧,从小很懂事,一人一猫互相作伴,到今年,我算算啊。”
隔壁大娘数手指头。
十年整了。
以前大部分猫都叫咪咪。
三年前,老王得了场大病,儿子得知后回来探望,被老王赶出家门,他还是和那个寡妇在一起,两人据说也没领证,就这么搭伙过日子。
半年前,一起下棋的老伙伴发现到点了,老王没下楼,感觉到什么,找来开锁匠,果然,老王走了,看起来睡着的时候走的,没遭啥罪。
咪咪趴在他的枕头边。
不管生前关系如何,老王只有一个儿子。
丧事办的很简洁,老王儿子没哭,从头至尾,一滴眼泪没掉。
人入土为安,咪咪怎么办?
作为多年邻居,又亲眼见证葬礼,隔壁大娘心疼咪咪,似乎知道主人走了,那几天里,它趴在老王床上,不吃不喝,谁摸都没反应,把它抱到饭盆前,等松开手,又回到床上。
那里有主人的味道。
“我本来想领养的,这世道,猫比人强啊。”隔壁大娘擦擦眼,“但我说了不算,儿子儿媳忌讳,猫本来就邪性,又是刚去世老头的猫,养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渗人呀。”
“我告诉老王儿子,他爹生前把咪咪当孩子养,自己吃饭随便凑活,但一直给咪咪买最好的猫粮,希望他能带回去好好照顾,让老王走的放心,他同意了,当着我的面抱走的咪咪。”
说到这里,真相到底是啥,已经差不多明了。
剩余的,要问咪咪了。
听到有人能和它对话,暮气沉沉的老猫咪咪瞬间被注入了某种活力。
“他不孝顺主人,对我也不好,小孩没事老欺负我,薅我毛,揪我耳朵。”
“让我吃剩饭剩菜,齁咸齁咸的,水盆好几天不倒水,还不让我住屋里,在外面给我搭了个窝。”
“我就自己跑回来了。”
隔壁大娘即使已经猜到答案,但依旧震惊,喃喃道:“那么老远,你怎么回来的呀。”
她知道老王儿子住的小区,在城市的另一端,要倒好几次公交。
咪咪有些不好意思:“跑回来的呗。”
其实迷路好几次。
换做花篮里的烧饼香问:“所以你不是送我,而是想回到这里?”
咪咪理直气壮:“当然了,我如果不那样做,你会让我进来?”
花篮里的烧饼香:“……”
心情复杂得很,那道每晚出现的身影,是她很久不曾感受到的温暖。
原来都是假的。
至于老猫为什么凶她不用问了,它依旧把这里当成家,而她,是个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
花篮里的烧饼香平复下情绪:“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这套房子现在已经不属于你主人,是我租赁的。”
她不可能搬走。
距离烧饼铺那么近,而且,房间堆满很多做烧饼的材料,搬走很麻烦。
梁锦绣翻译前生怕老猫像忠犬点点般不不知道主人已经去世,特意先问了句,得到确定答复才继续道:“人类有人类的规矩,你的主人已经去世,现在,这个阿姨才是这套房子的真正主人,谁都不能赶她走。”
“她的意思,给你找个领养人,你同意吗?”
话虽然这样说,但梁锦绣感觉哪里怪怪的,老话说老猫成精,说的是猫有灵性。
咪咪今年十岁,智商差不多等于人类小孩,看看它能装可怜进屋就知道有多聪明,那么,既然这么聪明,为何要赶收留它的好心大嫂?
说不通啊。
咪咪犹豫好一会;“这里有主人的味道,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猫的寿命一般十五岁左右,换言之,咪咪大概还能活五年,很难再接受新的主人,对它来说,再好的环境,都不如这里。
这事得问大嫂。
直播间众人觉得有点难,纷纷开劝。
“话既然说开了,烧饼姐姐,您就原谅她一次吧。”
“它好可怜呀,在外面肯定受了很多罪,留下它吧,我愿意提供它以后所有的猫粮猫罐头。”
“大家不要道德绑架,要换位思考啊,没错,我同情咪咪,也承认它是只忠猫,但先欺骗了烧饼阿姨的感情,又恩将仇报每天打她,给生活造成了多大困扰。”
“对对,别勉强了,我申请收养,愿意接受大家的任何考察。”
“......”
花篮里的烧饼香没看弹幕,她认真盯着老猫:“留下可以,但以后必须不能打人,打谁都不行,要听话。”
老猫咪咪点点头,小心翼翼道:“我都这么对你了,为什么还要让我留下?”
“为什么?”花篮里的烧饼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总之让你留下就留下,以前怎么待你,以后还怎么待你。”
原因她想到了,没说,感觉太矫情。
因为那份夜色中的等待在心里留下了痕迹,还因为,那天早上的那双眼神。
卷缩在门口一整夜,不是因为等她,而是,隔着门缝,它能感受到主人不知道还剩余多少的味道。
门开刹那,它可能睡迷糊了,以为是主人。
那一刻的眼神,带着无尽的眷恋,当看清不是主人,化作浓浓的悲伤。
她当时哭了。
再累再苦她没有哭过,为了这样一双眼神,眼泪流了出来。
花篮里的烧饼香至今想起,心里还酸酸的,不客气道:“该说的我都说了,留不留下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猫咪咪眨眨眼:“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很挑食的,必须给我买最好的猫罐头,猫粮,猫条,我想吃什么你必须给我买。”
花篮里的烧饼香不客气戳穿它:“就你还挑食?是谁连掉地上的烧饼渣都舔的干干净净?”
老猫给说的臊眉耷眼:“情况不同了嘛,你先回答我,能不能做到?”
隔壁大娘生怕花篮里的烧饼香改变主意,赶紧道:“我每月出五百块,别跟我客气啊,我和老王几十年的老邻居,老同事,要不是孩子不同意,早把它接走了。”
这种事自然少不了直播间众人。
“烧饼姐姐给我个账号吧,我这就给您转过去。”
“看ip地址是一个城市,姐姐说下地址吧,所有东西我全包了。”
“好人不能只让你们做,我是个开饭店的,同一个城市,大姐,每天二百个烧饼,可以的话您来我店里签份供货合同。”
“.......”
花篮里的烧饼香拒绝的很干脆:“谢谢大家,不用了。”
她没什么钱,但有自己的原则,又不是吃不起饭,她的猫,没有让别人养的道理。
花篮里的烧饼香狠狠看了眼老猫咪咪,咬牙切齿道:“我答应。”
大不了多卖点烧饼。
老猫咪咪忽然骄傲地喵呜了声:“好吧,正式通知你,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梁锦绣翻译的一脸疑惑。
所有人都疑惑。
这个考验好像没啥意义啊。
老猫咪咪神采飞扬,尾巴翘的高高的从花盆里跳下来,走到花篮里的烧饼香面前,冷冷道:“铲屎官,让开,你挡住本猫的路了。”
花篮里的烧饼香快气乐了:“不让。”
这气势,好像后宫里的嫔妃狭路相逢般。
那么大的地方,绕过去不行?
老猫咪咪骂骂咧咧表达不满:“行,不让是吧,待会有你哭的时候。”
它换了个方向,走到客厅高低柜前,抬起爪爪,一副命令的语气:“把它挪开。”
高低柜这种家具,很多年轻人听都没听说过,顾名思义,有两个一个一矮的柜子组成,高的就是现在的大衣柜,里面放衣服被褥,矮的柜面当桌子用,下面是个玻璃门的小柜子,摆放酒水杂物。
这个高低柜,贴着墙角,不知道多少年了,油漆斑驳,收破烂的都不要。
花篮里的烧饼香才不管它臭毛病。
是梁锦绣,低声道:“听它的,搬开。”
直播间有反应快的。
“高低柜后面有东西?”
“应该是前主人留下的吧。”
“哎,别抱太大希望,不会是太值钱的东西。”
一个退休的老头,退休金最多几千块,再省吃俭用能剩多少,而且,即使有的话,也早被儿子拿走了吧。
花篮的里烧饼香和隔壁大娘一人抬住一边,吃力地挪出来。
柜子后面蜘蛛网厚的快成布了,上面挂满老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