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故临叁人走了近一天的时间,才登上云梯顶层,叁人面上都渗出一层薄汗,气息微乱。
夏桃慕更是直接腿一软险些跌倒,幸而陆故临手疾眼快,扶了她一把,她才稳住身形。
她气喘吁吁的说:“我这辈子都不想爬这么多的石阶了,累死我了。”
她内劲虚浮,只感觉双腿酸软无力,踩在地面上都是软的,不落实地。
相比较两位师兄仍有余力,而她差不多快到极限了,也怪她平时练功偷懒,体力和内力都不如人。
看她苍白的脸色,陆故临心生怜惜,他掏出锦帕给她,让她擦脸上的汗水,旋即又无奈的说:“让你回客栈等着,偏要逞强登这千步云梯,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夏桃慕白了他一眼,做甚的还说风凉话。
对上她瞥过来的眼神,陆故临面露无辜,他又问:“身体怎么样?”
夏桃慕喘了一口气,擦拭着额头上的薄汗,气息不稳的说:“还行。”
纪河谱回头看她一眼,见她还撑的住,便也没再管,由陆故临搀扶着她往天台寺而去。
常慧告知过法显事情后不久,就有外门弟子传信来,说无华宗的弟子今日便会赶到。
他出了寺门来到云梯前不远处等待,直到日暮黄昏,绛色霞彩堆满半边天空。
有叁个染着霞光的人影自正前方走来,叁人皆是一身清素的青袍,腰间挂着枚玉佩,上面刻着两个字,无华。
这便是无华宗的叁位弟子了。
常慧迎了上去,便合十施礼道:“可是无华宗的施主?”
叁人看向他点点头,南故临习惯性的正要抱拳回礼,但看他合十的手,想到和僧人施礼此举不妥,又急忙变换了动作,双手合十回道:“正是。”
常慧面露淡笑,他道:“小僧常慧,是来接迎施主们的。”
陆故临笑着说道:“劳烦法师了。”
纪河谱朝他点头示意,夏桃慕则对出家的僧人不感兴趣,只是勾起嘴唇回了一个礼节性的淡笑。
“施主无需客气,请随小僧这边走。”
常慧侧身做出请的手势,率先往前走带领着几人,走向天台寺。
叁人跟在他身后,来到寺门前。
佛寺处在云雾飘渺间,巍峨雄伟,古朴肃穆,隐有梵音阵阵,萦绕不绝。
几人进入寺门,殿宇参差碧落,佛塔林立,崖上石窟错落有致,寺内多娑罗树,根叶苍秀,枝叶繁茂。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主道,云英石的台阶尽头是一间雄伟的佛殿,佛殿前却没有多少香客来往,多是一些身着月色僧袍的僧人。
殿前放置着叁个青铜大香炉,香灰里插满了佛香,青烟缭绕,檀香浓郁醇厚,寺内没有喧嚣的气氛,更犹显得清净庄严,有几分世外仙境的感觉。
夏桃慕望视着周遭,心中有些意外,在她的认知中总是以为佛寺都很吵闹,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这天台寺倒是清冷许多。
她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原因,千步云梯不是寻常人能登的,除了这些内门的和尚和一些武功在身的信徒,几乎很少再有人来这里。
常慧带领他们走到佛寺后院,为几人安排了食宿,此时天色已晚,几人登上云梯本就劳累,先让他们稍作休息,明天再去见法显。
几人告别了常慧,吃完寺内所提供的斋饭,都早早的回房休息了。
翌日清晨,叁人在悠扬清肃的梵音声中苏醒,他们洗漱完毕之后,便有僧人为他们提供斋饭。
叁人用过饭,跟着常慧一道去找法显。
夏桃慕走在他后面,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传闻中的人了,一时间心情颇为微妙,种种情绪浮上心头,不过最多的还是好奇。
她靠近陆故临,悄声问:“师兄,你见过法显吗?”
她在无华宗常听人提起,却从未见过法显,六年前她不过才十岁,法显便已经去往西域了,因此更是无缘得见。
陆故临想了想回道:“十年前倒是见过一面,确实风采卓越。”
夏桃慕等着他的下文,他却没再说了,她不仅催促道:“然后呢?”
陆故临清了一下嗓子,略有尴尬的说:“我记不清了。”
十年时间早已模糊了他的记忆,当时他还尚幼,仅有十叁岁,见法显时是他来江西讲经,他说的什么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记得他清朗的身影,和那双破开凡俗痴妄的清明眼神。
夏桃慕扫兴的说:“算了,我还是自己去看吧。”
几人谈话间,便已到达了藏经阁前,旁侧有一方水池和凉亭,清澈见底的水塘里开满了双色莲花。
望去的视线,看见一个人站在莲池边,他素衣如雪,泉光云气,撩绕衣裾,犹显得飘飘欲仙,不染一丝凡尘烟火。
常慧停下脚步,朝他唤道:“师叔。”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身,见着来人,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笑的不深不浅,有几分温和出尘。
当触及到他沉静的目光,世间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喧嚣和浮华皆都烟消云散,再无忧虑。
看着他淡然的眼睛,夏桃慕怔了片刻,她竟开始有些相信传闻所言了。
有些人总是与众不同的,只需看上一眼,便觉得此人确实有过人之处,但也仅是如此,并没有改变她对法显固有的偏见。
她略带审视的目光看向法显。
陆故临倒是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法显向叁人走来,合十施了一礼,平稳低沉的声音道:“几位施主远道而来,可是辛苦了。”
他们之中只有纪河谱和法显有过交际,而且他又是辈分最高的,言谈交涉也是由他来。
纪河谱回礼道:“不妨事。”
“法师远行六年之久,路途坎坷险阻,可比我们辛劳多了。”
如此言道,纪河谱肃穆的面上泛起一抹笑意,他又无比敬重地说道:“法师为了弘传佛法,所做的一切世人都看在眼里,必然会感激法师大义。”
法显淡然言道:“施主严重了,贫僧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法师心性高洁,令人仰望。”他赞扬了一句,便也没再继续客套恭维。
“当年法师归来,本是准备立即登门前来拜会,只是又闻法师闭关,便暂歇了念头。”
法显笑了笑,并无言语。
记河谱又揣测的说:“想来法师在西域接触到更为高深的佛法,回来之后有所感悟,才会闭关参法。”
一旁的陆故临含笑说道:“此次出关,法师的修为必然更有精进。”
法显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笑着说:“借施主吉言。”
陆故临微一怔,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的话用在此处却是不合时宜的。
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到纪河谱的声音道:“方才忘了向法师介绍了,这位是在下的师弟陆故临。”
之前来天台寺拜会的都是他和另外一位师兄,想来法显不识得他们。
纪河谱看向夏桃慕,又道:“夏桃慕,在下的师妹。”
法显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他嘴角微勾,道:“两位施主资质过人,年纪尚轻便有这般修为,假以时日必将青出于蓝。”
陆故临笑着说:“法师过奖了。”
夏桃慕却轻轻皱了一下眉,她也心知法显是出于客气才连带上她这般赞扬的。
她没回应,面上一片冷淡。
法显也没在意她漠然的神情,唇边的笑意仍旧如沐春风。
“几位施主这边请。”
法显将几人引到旁侧的凉亭,坐下之后立刻有僧人送来了茶水,几人相互寒暄了几句,便切入正题。
纪河谱道:“我们离开宗门月余时间,除了前来拜会法师,还为了去江都庆贺墨家大喜,相必法师也已听闻此事。”
法显点头:“贫僧也要一同前去江都。”
纪河谱面上有一丝诧异,很快便明悟,当即做出邀请:“不如法师和我们一同前往?”
“贫僧正有此意。”
“法师准备何时启程?”
“明日。”
纪河谱点点头,并无异议说:“也好。”
法显又道:“不过走之前贫僧要先去外门接一个人。”
出于好奇,纪河谱问道:“何人?”
“是盛京城一位赵施主家的幼子,名唤云诚,四年前赵家将他送到天台寺寄养,如今是时候归家了。”
紧接着法显道明了事情的原委。
盛京城赵家,世代经商,仁义善良,生活富足,有叁子,两女一男,小子自幼体弱多病,恐会夭折,赵家便将他寄养到佛寺,祈求神明庇佑,保佑他儿无恙。
说也奇怪,自从赵云诚来到云台寺之后,便不再生病,慢慢的身体也好多了,而且他对佛法也是极有兴趣的,倘若不是赵家只有他这一个独子怕绝了后,不同意他出家,他此刻怕已经皈依佛门了。
听完之后,纪河谱颔首道:“原来如此。”
他可不认为是神佛显灵了,护佑赵云诚身体康健,最大的可能便是山间清净,远离凡尘俗世的吵闹,人也就心境开朗,身体自然会一天天的好转。
经过一番言谈,几人没最初的拘谨,也算是相谈甚欢,眼看到了午时,随法显一道用过午饭,便各自回去了。
陆故临和夏桃慕去参观天台寺,而纪河谱却在练武,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
他于武学一道,虽然算不上是极有天赋的旷世奇才,但却是最为勤奋刻苦的,因此才能从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当上无华宗的首席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