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松散的气氛在此刻瞬间瓦解,靳卓岐抿着唇,保持着语气里的冷静说:“工作需要。”
“啧。”
聂召把录音笔扔给他,开玩笑地说:“果然商场如战场。”
有些公司为了窃取机密,是需要录音笔的,但她没想到靳卓岐也干这事儿。
之后的很多天。
聂召脑子总是很顿,于是有些事情也都是后知后觉。
她倏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靳卓岐一次都没出过门,即便是需要什么,也都是点的外送。
甚至买菜都会找人帮他买回来,寸步不离地守着这个房子。
聂召不太能理解是为什么,压着心里的奇怪,把这种情况认定为他不太想出门。
她铺好了瑜伽垫准备做瑜伽,做到一半感觉到腰酸腿疼,就平躺在地板上休息。
盯着天花板的地方,眼前又若有似无出现了些白蒙蒙的光。
她有的时候甚至分不清这些白蒙蒙的一切,到底是她的幻想,还是真的出现了光亮。
毕竟在这层如同浓雾似的白中,她看不到任何来自于这个世界的东西,甚至连模糊的天花板罩灯的影子都看不见,只是一片的白,无穷无尽的白。
一秒的晃神后再睁开眼,聂召还有些愣。
她的脑子里嗡嗡叫,像是有一团蜜蜂扎了堆,把她全身都刺的又痛又麻。
身上因为做了瑜伽后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强到她透不过气,胸口都闷得慌。
她靠坐在床边,皱着眉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伸出手在手臂上摸着,忽然摸到了一把血淋淋的口子,伤口并不深,只是被轻轻划了一下,正滋滋冒着血。
刺痛感源于这个。
手指在触碰到伤口时,骤然颤抖着,不再敢继续碰。
她睁大眼睛,在一秒的茫然之后,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
为了印证心里的猜测,她弯着腰用手掌在地面上慌忙摸索着,摸到了一个尖锐的硬片,似乎是从什么地方被拆下来的,因为家里的所有刀具都被靳卓岐锁在厨房的橱柜里。
是用这个东西割的。
而地面上也并没有她刚才还正在练习着的瑜伽垫。
在那一瞬间,她有些手足无措,甚至眼睛都开始泛酸泛疼。
她忙的把那片硬片扔进床底下,一味开始处理案发现场。
心脏缩紧到浑身都发疼,她艰难站起身,有些急促地在卧室里凌乱走着。
脑子里想到浴室,瞬间惊醒一般,快步走了进去,捏着沐浴露用力打碎了浴室的镜子。
“砰!”的一声。
玻璃镜碎了一地。
她站在玻璃渣堆里,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等。
闭紧的眼皮有些颤抖,她默默在心里数着数字,不到七秒,靳卓岐就会走进来看她。
可她没看到,也同样没感觉到。
在她睁开眼在地上绝望地摸着什么的时候,靳卓岐已经脸色苍白、心如死灰地站在门外看她了。
他抬起步子走进浴室,声音沉哑发涩:“怎么了?”
聂召脸移至他的方向,抬起手臂把伤口暴露在灯光下,按着打好的草稿,竭力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跟紧张。
“我想拿梳子,不小心撞到了东西玻璃就碎了。”
靳卓岐的语气很平静,抬步走过来,目光看到她白皙胳膊上的伤口,刺得眼疼。
拉着她走出了浴室,一边说:“给你擦点药,一会儿我来收拾。”
靳卓岐语气温和地询问:“聂召,我们浴室不放镜子了吧。”
聂召努力笑着说:“好。”
又拽住他,仰着小脸,模样是少有的讨好:“卓哥,别生气,我下次会注意的。”
靳卓岐扣着她的手腕,克制又隐忍地侧过身吻着她的唇瓣。
“嗯,知道。”
“你很听话。”
第52章
聂召装作那件事没发生的样子, 跟平常一样,忽略那件事,她是觉得自己在变好。
可她又在想, 她的记忆好像开始变得很零散,也没有失忆, 只是有的时候她做出的一些自残行为她都不太记得,等注意到伤口时,又会想起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精神跟记忆像是崩坏的机器,在一寸寸瓦解分离, 被颠倒顺序,成为记忆碎片。
她下意识想要躲避这种状况, 这跟她刚去医院的那段时间太像了, 她有些不敢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
只是记得, 经常在她身边照顾她的那个小护士,都会由关心的目光变成不耐跟沉默。
她开始恶心并讨厌这样的身体跟灵魂。
总是觉得身上很脏, 像是有污秽的东西被沾染上了,于是洗澡的时间越来越久,每次都把皮肤搓到泛疼为止。
靳卓岐倒是每次都喊她不要洗澡那么久,每次过了一个小时就要叫她出来。
长久如此。
还没完全泡好澡的聂召有些烦躁,听到他的喊声,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压制不住的气:“你他妈烦不烦??我洗澡都不行?”
等脱口而出这句话,聂召又坐在浴缸里愣了一下, 张了张唇,想要说对不起, 又听到他转身从浴室门口离开的脚步声,那句道歉的话也就重新咽进了肚子里, 堵得嗓子干疼。
洗完澡出来换了睡衣,擦干头发去喝粥时,趴在餐桌前也没敢说话,勺子都没用了,低着头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
听到那边冷淡的一句:“粥不是用来洗脸的,好好吃饭。”
聂召不太自然地哦了一声。
才端起来大口喝了一口,喝到一半就有些喝不下去了。
她有些愧疚跟别扭,张了张唇,做了好久的预设也没把那句对不起说出来,吃完饭就重新窝在了床上。
靳卓岐扫了她一眼,跟往常一样去了书房处理工作。
聂召感觉有些无聊,平躺着脑子里来回循环刚才的那句话,来来回回环绕着,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猛地坐起身,想找些东西打发时间。
就去了隔壁的杂物房,找了一些她以前堆积的东西玩。
手指倏然摸到了一个抽屉,被上了锁,她拉了半天都没打开。
好在是个密码锁,试了试四个零,没开。
又试了试她的生日,开了。
说明靳卓岐也没有那么想要隐藏,不然只要她发现这个东西,肯定能够试出来的。
打开抽屉,里面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杂物。
还有一个很软的塑料袋,里面放了不少药。
她猜测应该是医药箱里放不下的备用药。
一直等到摸到某个瓶子时,聂召又顿了一下。
没有其他原因,这个瓶子的大小跟形状比较特殊,跟她很早之前吃过的一款特效药很像。
而这种特效药原产自英国,主要作用是平复情绪,缓解压力,会让人有短暂的愉快跟放松,也就是用来治疗抑郁症的。
她吃过,效果神奇的很好,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可以消除了她的失眠症,可成瘾性百分百。
葛元凯离开前的那通电话,说的就是不想要她吃这个药了。
在那之后,聂召的任何治疗里都没有再见过这种药跟瓶子。
本来就是葛元凯给她买的,葛元凯离开,国内根本没得卖。
她低垂着眸,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纤长的眼睫薄如蝉翼,轻轻颤抖了好几下,把药放在原来的地方,锁上门,重新回了卧室。
她坐在桌前玩乐高,摸索着乐高的大小跟形状,不管不顾卡在她喜欢的位置上,并不在乎这个乐高拼上去是否成型是否好看,只是一味地拼着玩。
所有的情绪仿佛在一瞬间挥之而去,剩下了死沉沉的平静。
聂召有些绝望地想哭。
又想笑着骂靳卓岐,他为什么要回国。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会受影响吗?
还是觉得他已经好了,所以作为一个救世主出现在她面前要把她也拉出来。
聂召并没有觉得他好了。
他们好像两只彼此折磨的困兽,被生生禁锢在这个房子里。
互相撕咬,把对方弄得遍体鳞伤,又用唾液想给对方些安慰跟治疗。
可惜,聂召的抑郁症并不是因靳卓岐而起,靳卓岐却是因为她。
聂召很坚定地相信如果靳卓岐此时还在伦敦,一定会越来越好,不会像她一样越来越糟糕。
人都是情绪动物,她就是个易燃易爆炸的禁/品,也偏偏有人不要命。
他也就在书房呆了一个小时,因为要临时开一个很重要的会,他没办法缺席,会议结束,就合上了电脑回了卧室看聂召。
她最近的情绪很不对,有时候说完的事情自己会忘掉,靳卓岐要帮她记得,也要时刻绷紧着精神,注意她不正常的地方,及时询问医生求取解决办法。
看到聂召还在玩着乐高,他看了一眼时间,一边倒着温水,一边放轻语气喊着她:“聂召,睡觉吧,太晚睡你会睡不着。”
聂召仍旧充耳不闻地玩着乐高,过了几秒,停下手里的动作,低着头也不回头看他。
声音有些犹豫不决,但还是说了出来:“靳卓岐。”
“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