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要是不出现,你会怎么样?”
“离开,换身衣服去红黛谷喝酒。”
反正就是要借到东西,辛珊思明白了,她就说文里原身咋没遇上这位。将大油切了直接丢进大锅里,放盐舀水,架火熬。
和了会肉,黎上问:“要不要放点面?”
“要的,我去舀。”
“你那天醒来就离开了?”黎上的语气带着点低落。
跨脚出去的辛珊思听得这问,顿住了,眨了眨眼回过头:“不是,我是在确定你醒了后走的。”盯着他的脸,两手叉上腰,“咋,想让我愧疚啊,”下巴一扬,“没门。”
黎上转过脸,笑着催到:“快去舀面。”
哼,男人啊,诡计多端!辛珊思舀了半瓢面来,倒进肉里。看着一点绿色都没,她才想起没搁葱:“你慢点和。”急忙忙去小菜园,扒开盖在上的干草,拔了两把葱。剥剥洗洗,回厨房丢给黎上,“切碎了,一块和。”
“盐也没放。”
“对。”辛珊思又去端盐罐子。
黎上抓了把盐撒点,转眼问杵在身边的人:“够了吗?”清爽的皂角味袭来,她的发很干净,看来是没少洗。发中藏着很多短茬,应是新生不久。
“再放。”辛珊思点了点他的腕,让他多漏点盐下来。
又撒点,黎上挪开了手:“你有喜,不能吃太咸。”
“我口味不重。”
没看出来,黎上道:“锅里开了。”
“没事,让它煮着。”辛珊思发现黎上竟比她高了一头。
肉和好,放着醒会。黎上看着她锅上一把锅下一把的,赶紧将鱼肉剁出来,和好,坐到灶膛后烧火。
油渣盛起来,辛珊思将肉馅端到灶台,左手一抓右手一舀一个丸子下锅了。锅里油滚滚,她手快地捏了二十来颗丸子才停下,隔个几息,用铲子小心地铲一下锅,将粘一块的肉丸都抖开。
闻着油香,黎上欣赏着灶上忙着的女子,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宁:“你打算在哪生产?”
这个问题辛珊思最近都在想:“卢阳。”
卢阳?谈思瑜好像就是卢阳的,她跑那去生产?黎上不反对:“可以。”
辛珊思凝目想了下,放下锅铲,来到灶膛边:“咱们谈个事呗?”
“好啊,你说。”黎上压了压灶膛里的火。
吸了口气,辛珊思身子稍微弯下点,留意着他的神色:“我答应你个事儿,你答应我个事儿。”
黎上没迟疑:“好。”怎么感觉有人在自己挖坑往里跳了,“你要我答应什么?”
这么好说话,果然是有求于她。辛珊思也不绕弯子:“我要你照顾我生产加坐月子。坐完月子,你就忙你的去。”
该说老天爷眷顾吗?黎上暗自决定多开几天义诊:“好。本来孩子也不是你一个人的。”
你有这觉悟就好。辛珊思才不跟自个过不去。这个时候医疗环境那么差,万一出个什么事,她跟孩子都不落好。既有个好大夫,且还是孩子爹,她干嘛矜持着不用?
“你可以要我做件事,但这件事不能违背我的良知,也不能…”
“锅里要糊了。”黎上提醒。
“呸…你个乌鸦嘴。”辛珊思急忙去翻一翻锅里的肉丸子:“我来年一定顺顺溜溜,事事圆满。”
敢情炸个肉丸子还有忌讳,黎上站起身,走出朝大锅里望:“挺圆滚的。”
“这是过年的丸子能不圆滚吗?”辛珊思继续刚才的话:“你不能强迫我做什么事。我能帮你做的,肯定帮。”
黎上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事要求上她:“好。”
这个谈妥了,辛珊思心头一块大石就落下了:“一会你尝尝这肉丸子,要是觉合口,我给你装点带回去吃。”
“闻着很香。”黎上目光离开锅,看向一身恬淡的女子:“你想在卢阳哪块生产,我让风笑提前准备一下。”
“塘山村。”辛珊思觉炸得差不多了,用漏勺舀了一个上来,放到簸箕里:“你尝尝熟没熟?”
黎上拿了筷子,正要将圆乎乎的肉丸夹两半,只还没使力就被喝住。
“不要夹两半。”
“整个吞?”他又犯忌讳了?
“你可以一口一口咬。这是头锅头一个出锅的肉圆,怎么能夹两半?”辛珊思也是没想到,有天能轮到她吼人。现世,都是她被外婆吼。
黎上明白了,夹了肉丸吹了吹咬了一口。肉很嫩很筋道,咸淡正好,味道不错。一口下肚,他没尝出熟没熟,但看肉色应该是熟了。
“怎么样?”辛珊思盯着,拿漏勺准备捞。
将剩下的半个丸子塞进嘴里,黎上点了点头:“可以了。”看她丸子捞起,又开始捏,立马坐回灶膛后,“你知道那天袭击你的人是谁派的吗?”
“还能有谁,无外乎就那几位。”辛珊思心里一肚数,这几个月她没少吃鸡也没少杀鸡,早不似以前那般手软了。“随便试探,我无所谓。”
她立碑前,就捋清楚了。密宗宗主未定,不管是达泰还是蒙曜,都不乐见寒灵姝亲传弟子回归西佛隆寺。她不认自己是辛珊思,算合了两人的意。
至于以后,达泰怕一些事败露要迫害她。那正好,他们把账算算清楚,还省得她去找他。
也就当下,她行动不便罢了。
“你挑了个好时候,达泰最近一直留在紫樱丘。”黎上听说,一群僧人脸都冻烂了。
“七七四十九日,他慢慢熬吧。”辛珊思冷嗤一笑,想到什么,正了色:“风舵城什么样子,是不是每天都有很多江湖人士在城里转?”
黎上眼睫下落:“对,你想去风舵城?”
“也不是。”就是她前日再看青莲钵上留笔,突然觉有些矛盾。绝煞楼不是近几年才竖起来的,按理风舵城游荡着那么多武林人士,达泰跟谈香乐应不会选在那杀她师父。
可偏偏,就是在风舵城。且她师父死了十三年了,至今少有人知寒灵姝是在风舵城出的事。这不奇怪吗?难道她师父出事那天,整个风舵城都沉睡了?练武之人,均耳聪目明。
怎么做到的一点风声都没?
“泰顺十年六月,风舵城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听问,黎上心中一动,所以寒灵姝是泰顺十年六月,在风舵城出的事?不可能…怎么可能会选在风舵…他双目一紧,泰顺十年六月风舵城没发生什么大事,但跟风舵城仅隔条河的岭州出了件惨事。
岭州风月山庄被血洗,一百四十三口尸全部发悬屋梁。凶手四年前才找到,是苍明山下小河镇上的三屠夫。三屠夫是一胎所出,长着一个样,被抓后,关到了逸林石耀山。
石耀山三面临海,一面对着荆棘岭。朝廷在那建了恶鬼营,听名就知营里关着的都是些极度凶残十恶不赦的人。
“你知道风月山庄吗?”
闻问,辛珊思抖肉丸的手顿住了,还真知道点。文中谈思瑜得了原身的内力,但并没承袭《混元十三章经》和《弄云七十二式》,她学的是在岭州一个什么镇子上无意间得到的一套内功心法,《冰月诀》。
《冰月诀》里还带了套掌法,《玄冰掌》。这个《冰月诀》就是风月山庄的家传绝学,而且传女不传男。
“风月山庄不是没了吗?”
“是没了,还是泰顺十年六月初一没的。”黎上点明:“从风舵城到岭州只需过条河。”
辛珊思讶异,所以风舵城的人全部跑去了岭州?
“我还要跟你说件事。”黎上声音轻缓:“昨日风笑着人去东湾口收庄子,发现辛良友…”见她看来,他注视着她面上的表情,“韩凤娘及几个随从都死了。死了有些日子了,尸体已被一些小畜生啃得没了样子。辛悦儿不在,她房里只剩两身旧衣,一件金银首饰都没。”
死得这么早!辛珊思有点不痛快:“辛良友有没有被人割喉挖眼断四肢。”
“左腿齐膝断,头也被斩落。”
那不是没受什么活罪?辛珊思气恨:“便宜他了。”
黎上看着人,不禁发笑,他还怕她接受不了惊动胎气伤了自己,原是多虑了:“我昨儿趁夜去了一趟庄子,验了下尸。伤口都是刀剑所致,查不出什么,只能分辨出杀人的人中有一个是左撇子。时间久了,屋里屋外痕迹也都多少遭了点破坏。倒是一个梅花印鞋底…”
听得正有味,怎么停了?辛珊思追问:“梅花印鞋底怎么了?”
“很清晰,可辨出鞋底上的梅花印,是山梅花。三年前在散水坡被杀的檀凤林,最喜刻画山梅花。檀凤林次子檀易是个左撇子。而且,最近他也在洛河城。另外前年七月被杀的…”
“别说了。”辛珊思招认:“幽州山水先生檀凤林、临齐苏家家主苏九天、南原大秤冯七斤,都是我杀的。”这她否认不了,“我十三岁后就没见过我娘,辛良友说我娘为了给我盗秘籍被抓。辛家不是他一个人的辛家,想要我娘活命,我得为辛家做点事。”
黎上就知道会是这样,在怀山谷,他就看出她不喜滥杀。
“若非辛悦儿说漏嘴,我可能…”辛珊思看向黎上:“会一直为辛良友杀人,杀到他愿意放了我娘。”
黎上不喜欢她的压抑,添了根柴进灶膛:“看着点锅里,别炸糊了。”
“呸呸…我炸的肉圆子都是金黄金黄。”辛珊思心里对那三家找上门早有准备:“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用烧火棍压着点火,黎上起身走出,拿起筷子夹了只肉丸送到她嘴边。
辛珊思没多想,张嘴就咬了肉丸,吞进口中,囫囵说道:“谢谢。”嚼了几下才反应过来他用的是他之前用过的筷子,转过眼来,见人一点不介意地夹了肉丸在吃,不知该说什么好?
“怎么了?”黎上看她难言地盯着自己,有些莫名。
“没有。”辛珊思转过眼,继续炸丸子。
黎上察觉她的不自在,瞥了眼筷子头,不由笑了:“离开怀山谷,我舌根疼了两天。”
“再提怀山谷,你信不信我给你一漏勺?”辛珊思恼羞。
第32章
看着她微扬的漏勺还滴着油, 黎上低下脑袋往她那去了去,示意她来。
见状,辛珊思笑开, 避着沾了肉糊的手, 用肘将他往灶膛那推:“快去烧火。”
被推得倒退两步的黎上,顺势非常自然地抓上她的腕,指搭上脉。
突来的温凉激得辛珊思心都漏跳了下, 下意识地想要拽回,却被人摁住了脉。油锅冒着青烟, 燎得她脸都红了。
“我没事。”
轻嗯一声,黎上感受着指下的细腻,查着脉搏,三四息后,放开了她的腕, 回到灶膛后:“这一锅差不多了。”
“我正要捞。”辛珊思漏勺下锅一兜,抖去勺底的油, 将肉丸子倒进簸箕:“对了,你那有地舆图吗?”
“有。”黎上用烧火棍拨完灶膛的火,又添了两根柴。
“能借我用两天吗?”如果可以,她想临摹一张。
“好。急吗?不急我就忙完义诊再给你送过来。要不要牛皮?”
牛皮?辛珊思有瞬息的不解,不过一下子又转过弯来了。对…古代好些地图都是画在牛皮上。
“不用,你给我带沓纸就行。”
火上来了, 黎上不再盯着:“有张地舆图在手里, 去哪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