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刑部,总得考量大局。”任丹青叹了口气:“那厮小气是小气了些,大事上倒不糊涂。”
陆青帆点头:“岳迅言明易铎与北莽拓跋禄还有勾结,接下来我们暗地里调查这条线索。”
名单上的那些官员如何处置,全看圣上和太子殿下如何量裁。
当夜,破获了薄娘案件的众人聚集在云曦的小院儿用膳。
今儿个大家不曾饮酒、也没忘了通知宗毅大人……云曦和青果施展厨艺,又专门用自酿的果子饮照料大家辛苦数日的五脏庙。
冷海更是极不客气地吃了三大碗打卤面才算过瘾。
另外一边,青果却一反常态地吃得很少,一旁的冷川亦跟以往不同、吃得可多,全程没有停嘴。
云曦见状忍不住担忧地道:“青果你怎么啦,没胃口吗?”
青果呐呐地道:“奴婢、奴婢不饿,小姐、诸位大人慢慢吃。”说罢,小姑娘起身离席、兀自进了厨房。
云曦见状,清眸落在一旁的冷川身上、眼底透着两分不善。
陆青帆何等精明之人,抬脚就踹翻了冷川的椅子。
冷川木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恭敬地站在一旁,气得陆青帆额头的青筋直跳。
冷海恨铁不成钢,又在自家兄弟的屁股上加了一脚:“追啊!是不是傻?!”这不是表明心迹的最佳时机嘛?!
冷川一懵,随即恍然,赶紧冲着众人抱拳,冲进了小厨房。
云曦揉着脸颊,小声道:“不生气、不生气,生气容易丑。”
“噗,”宗毅和任丹青不厚道地笑出声。
“不丑。”陆青帆端起小盏,将清甜的果子酿一饮而尽,淡淡地补了一句:“天下女子,属你最美。”
云曦被夸得面皮一红,迅速用公筷叠满了陆青帆的碗,小声呐呐道:“大人还是多吃两口菜吧。”
少说话为妙。
陆青帆掩去眼底的笑意,将云曦夹来的菜肴一股脑全都喂进嘴里。
川果小剧场:
冷川走进小厨房,看到托腮望着灶台发呆的小丫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如何做。
青果看到冷川进来,立刻起身叫了一声“川大哥”,惊觉不妥后又有些扭捏地重新坐回小凳上。
冷川紧张地动了动喉结,手悄然握拳又松开,缓缓走到青果身边站定。
“川大哥,我问你。你那日……在众人面前宁肯承认自己尿裤子也不愿为难我,可是、可是……”
青果说到一半儿就不好意思起来,到底是没将“心悦”二字说出口。
“我、我是……”冷川磕磕巴巴,揉了揉发疼的屁股,可不能被青果这小丫鬟给比下去。
“我心悦你。”他终于鼓足勇气,饶是表白口气也硬邦邦的、一排面无表情的大冷脸。
青果惊讶地偏过头,就看到一张红成猴屁股的棺材脸。
她一个没忍住,羞涩甜蜜都化作了笑意,脆声笑道:“川大哥,你、你脸好红啊!”
冷川:“……”我也不想,可脸不听使唤。
青果那日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川大哥恐怕是喜欢她。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青果苦恼地用小脚拨弄着旁边的柴火,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跟川大哥相处了呢。
蓦地,她看到冷川递来的钱袋子。
“作甚?”
“给你买好吃的。”冷川执拗专注地解释道:“一切如旧便是。”
青果想到自己的饭量、又思及冷川素来投喂的行径,不禁弯了弯眉眼,露出一个真心开怀的笑容来。
“哎。”她接过钱袋子,应道:“好,那就一切如旧!”
一起吃、一起玩,一起破案!
第155章 断尾求生
青果笑嘻嘻地从小厨房出来,冷川一脸宠溺地看着小丫鬟如常一般坐下开心干饭,桌上的气氛重新变得融洽。
二人之间暧昧别扭的气氛消散了。
看来两个人是说和好了?
云曦和陆青帆面面相觑,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一抹心照不宣的笑意。
任丹青捋了捋胡子,冲宗毅挑了挑眉。宗毅也不禁眉开眼笑。
上了岁数,最喜欢看旁人成双成对了哈!
唯独一直闷头用膳的冉杓,全程都不曾注意这饭桌上又有一对儿有情人成就眷属了。
任丹青特意给冷海倒满了酒,笑着揶揄道:“可就差你了哈!”
作为全桌唯一一个单身狗子,是该得到一些特殊关爱。
云曦同情地给冷海又盛了一碗面,“海护卫辛苦,多吃些。”
连陆青帆都破天荒地给属下夹了一块肉,一脸郑重地拍了拍冷海的肩膀,示意冷海放开吃。
还没反应过来的冷海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当团宠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吃到一半儿,冷海突然回过味来,他欲哭无泪地道:“倒也不必如此……”
单身狗的日子不好过啊。
大家在云曦的小院里畅谈前案。
众人一时激动地说起薄娘竟然是易铎在烟花柳巷的暗桩,这么多年不知在飞燕楼听去了多少秘辛、攥住了多少人的小辫子;一时又感慨饶是薄娘身份这般隐秘之人也有良善之心,不仅助雪明保持清白之身、又助卓尔在京城站稳脚跟。
“人心复杂,哪里是‘善恶’二字说得清的呢。”
云曦忍不住喟叹道:“所幸一切尘埃落定,雪明姑娘和卓公子相互搀扶,定然能守住薄娘的飞燕楼。”
陆青帆颔首:“红鸾帐下风流死,没有薄娘也还会有旁人。”
京城内从不缺纸醉金迷的宵金窟。
说到这烟花柳巷的败坏,任丹青和冉杓最是难过:“礼崩乐坏,读书人所不齿啊!我看还是咱们大明的刑律不够严苛,否则怎得这些个污糟事情在官员身上屡禁不止?”
陆青帆抬眸看了看幽暗星辰的天,淡淡地道:“人心不古,岂是刑律可扳正的?”
云曦也顺着陆青帆的目光看去。
不知何时,天空那抹遮蔽着月亮的乌云散去,小院儿重新亮堂起来。
骤然明亮的京城内外,一个黑衣人悄然在夜空中潜行,如同小黑点儿似得弹跳在各处。
每当那小黑点儿悄然移动,就会带起一股淡淡的血雾翻飞。
花楼。
卓尔一身孝服倚靠在软榻上,翻阅着手中的账册,喃喃道:“飞燕楼的账目可真不少。这些年薄娘没少挤银子孝敬户部啊……”
不怪岳迅每年要五万两银子,恐怕这些也已然是尽力为之的结果了。也不知那贪婪的易铎究竟将数额这般庞大的银钱花到了何处。
蓦地,窗外骤然多了一道纤长的黑影。
卓尔一怔,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一股浓郁强势的内劲袭来,他甚至还没站起、那股内劲就直接削向了他的脖颈。
卓尔当场毙命。
黑色的身影无声地推开门站在卓尔的身边,栗色的软眸从暗黑的面巾中透出一丝冷意。
“我早说过,你不配跟她做朋友。”
既是不配接近之人,总该杀了才痛快。
言罢,男子如来时一般、鬼魅的身影即刻消失在夜色里。
此刻,皇宫,御书房。
太子恭敬地跪在地上,当今圣上仍旧在缓缓地展开册子,眼底沉着着浓得化不开的神色,令人难辨喜怒。
让太子心中多了几分忐忑,不由暗道这陆青帆可真能找事儿。
大调之事未过、洛青峰身后那些人还没清肃完毕,怎得就又多了一份这般花里胡哨的未入流官员名单。
不该接下这烫手山芋的。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终于看完了薄娘以命相保的花名册。
“太子以为如何?”皇帝淡声反问。
太子被问得一怔。他心中有诸多猜测,却不知父皇问得是哪一种。
“你直言便是,朕还会怪罪你不成?”皇帝哼笑一声,将花名册丢在桌上,“谁说那陆青帆是杠头子?我看他精明的很!”
事涉今年大调、不少未入流的官员都可能升迁,刑部卢尚书那个老狐狸和陆青帆将花名册丢到太子手里,就是为了皇帝和太子全权做主。
这般行事,面子、里子全都照顾到了,旁人竟是一句都指摘不得。
太子嘴角忍笑,低声道:“陆大人确实不若坊间传闻那般迂腐刚直,反而正直通达、颇善谋略。”
“难得听我儿夸赞旁人。”皇帝眸光微沉,点了点花名册,示意太子说正题。
“儿臣以为此事不宜闹大。这些官员是我朝中枢根基;误入歧途者有之、被迷惑心神者亦有之。”及上次陆青帆所言,太子已然开始怀疑当初在洛青峰的案子上选择株连是否正确了。
这次再行株连,不仅血流成河、且朝廷数年无人可用,那便成了动摇根本的大事。
“不错。”皇帝略欣赏地望着这个儿子,“你能有这番想法,还不算糊涂。”
没因身在高位便动辄兴风。朝廷稳固,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既有决议,便去办吧。”皇帝再不多话,将花名册递给身边的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恭敬地俸给太子,太子拿着花名册行礼告退。
太子走到御书房门前时,不禁回头去,发现烛光下屏气批阅奏折的父皇鬓间的白发已然遮掩不住。
“父皇为家国殚精竭虑,真真辛苦。”太子殿下叹了口气,冲身边的护卫统领邬全道:“去请陆侍郎来府邸一叙。”
这抓人的事,太子只放心让陆青帆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