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她不见他,不理他。
是她撇下他走了,但她实在怕了。
就这样熬过一天算一天吧。
她一言不发过去,视线特意避开凌昭,抱了猫往后退,起身就要走。
意料之中,没有走成,骨节分明的五指扣住她手腕。
他缓声而沉重,“你躲我作甚?”
何皎皎让他一拽,手上失力,白猫掉到地上,还以为他们在玩,它过来蹭何皎皎裙摆,被凌昭一脚拨远。
何皎皎手上挣了挣,挣不开。
她便抬头,终是落进他黑沉沉的眼眸里去。
“你…你还想折腾什么呢?”
山间的雪风薄雾湿了少女的额发和眼尾,她声音软和,听上去也湿漉漉的,却道不尽疲惫,“凌昭,算了吧,我真得怕了。”
羽林卫副都统,好大的威风,回京不到两个月,掌北镇抚司的四王让他拿下大狱,太子詹事府三个少詹事教他满门抄斩。
他现在,彻底和苏家搅合到一起去了。
何皎皎知道,他在战场上做的前锋,谁想官场上,也给人打头阵呢。
苏长宁还为着苏月霜,再跟凌行止虚与委蛇,他先和他二哥闹得不可开交起来了。
可他顶着不顾纲常的名声,能得几分好。
“我六月十八从那间破庙里爬起来。”
凌昭却没问她怕什么。
少年低眸,压住满眼的阴霾与疮痍,笑了笑,“你不见了,绒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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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过节只有三千qwq
加一个不负责剧透:
再过一两万字就成亲了。
第70章 融于血
◎一起疯掉算了。◎
*
夏季燥热, 荒草凶芜,蝉鸣耳际尖嘶。
凌昭偶尔有力气睁开眼时,盛烈艳阳照化一切, 万物虚影。
而他在化脓、生蛆、腐烂。
破庙里的乞丐们,时不时端着破碗过来喂他点水,鲜少时从嘴里灌进去,大部分时间兜头泼下来, 再顺着脸流到唇边。
然后他们再踹他一脚,笑着骂:“这小子,命可真够大的。”
他大概便这般活了下来, 乞丐们算救了他的命。
可绒绒被他们吃了。
他的意识让黑暗和蚀骨髓心的痛笼罩, 拖着下坠,无休止的下坠。
剥皮、扒筋、去骨, 猫凄厉的尖嘶唤醒了他。
但他浑浑噩噩,看不清,辨不明, 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恍惚间只想。
人呢?
她呢?
凌昭以为, 他见到何皎皎时,大抵有许多话要对她说,想她还是怨她, 他拿不准。
可当他终于同她重逢时,那些从缝隙中淌出鲜血淋漓的千言万语, 最终却化为平静至极的一句, “你不见了, 绒绒死了。”
但她带走了燕东篱送她的猫。
“绒绒…?”
少女杏眸骤缩, 神情终有了动容, 她不自觉抓紧凌昭的衣袖,“他们、他们……”
他们竟然没有管他么?
何皎皎喉头哽咽,看凌昭黑眸寒潭般幽静,一瞬不瞬凝望过来,他如往日那般唤她:“何皎皎。”
他说:“是我没用。”
话音落,凌昭忽地展颜,少年眸光却薄而锋锐,赤裸裸、肆无忌惮的、恨不得将她剥开。
“何皎皎。”他声嗓沙哑,一声一声地低唤。
何皎皎心下莫名生怯,凌昭却赶在她垂眸后退之前忽然逼近,他扣住她的发髻,与少女额头相触。
让她将他眼底的晦暗和疯狂,看得清清楚楚。
“何皎皎。”
他笑得薄凉,笑意轻慢而不达眼底,“咱两没完。”
何皎皎挣不开,眼睫乱颤,未反应过来,凌昭的吻凶狠地压过来。
他勾住她的舌,唇齿纠缠,她于窒息感中生出绝望,泪不知不觉流下。
他也来逼她。
她狠狠咬了回去,腥甜弥散,凌昭低头舔了她唇瓣一下,吐息间全是血腥气味,“反正咱俩没完。”
他蓦地往后退去,总算松开何皎皎,抬手指腹碾开唇角的血迹,一张薄唇更为嫣红。
何皎皎失了力,往后靠着回廊梁柱轻喘,泪眼朦胧看凌昭离去。
“喵—”
他却是一把捞起白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要干嘛?
“凌昭。”
何皎皎来不及缓神,提裙追了上去。
天要黑了,远处有僧人点起灯,他们在光未照过来的黑暗中。
庙宇静默,风夹着碎雪往人脸上扑,疼,从身上一直疼到心尖儿。
“凌昭,你放开它,你把它还给我!”
凌昭不愿意等她了,大步携风,何皎皎追得磕磕绊绊。
他单手掐着猫,白猫胆小,被他掐疼了也不挠人,胆怯地叫唤了一路。
“凌昭!”
少女哭腔传了很远,凌昭不为所动。
他说他在被她丢下的那间破庙里醒来,他说绒绒死了,他欺负了她一顿,还要抢走她的猫。
他要干什么。
何皎皎惊慌中泪流满面,心间燥意腾起,她咬了牙。
他也来逼她。
佛说贪嗔痴怒,乱人口耳眼鼻身识意,是为六根不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耳中嗡嗡地响,脚下踉跄,余光瞥见假山边一块青苔淤泥半掩的砖。
何皎皎捡了起来,抄在手里快步朝凌昭跑过去,她发了狠,“王八蛋,还给我!”
凌昭听到身后的动静,但他不躲,正正让她举起石头砸到后脑勺上。
何皎皎一怔,羽睫坠泪,少年挺拔身躯应声软倒,登时滚了一脑门血。
他没有就此晕死过去,躬腰想要起身,脱力又摔下去。
“哈哈哈哈哈……”
他干脆佝身仰倒雪地上,肩膀抖出呕哑一长串闷笑。鲜血打湿睫毛,视线模糊中他看少女身影虚实变换,他执拗地喊她,“何皎皎,你可真狠。”
她唯独对他,可真狠。
白猫落地后,吓得一溜烟儿蹿到了假山上,何皎皎原想不管不顾抱它走。
夜色四边合拢上来,她眼前发着白,挪不动脚,凝固在凌昭身边。
“哈哈……”
她望着凌昭,于是也跟着笑,边笑边落泪,且咬牙切齿地骂他,“你个疯子,你同我发哪门子疯?”
她颤着手俯身去扶他起来,凌昭不干,一把又拽得她摔到他身上。
他血淋淋地去贴她的脸,血在雪夜里冻成冰冷的铁锈味儿,他翻来覆去,魔障般还是那句话,“何皎皎,咱俩没完,我跟你没完。”
何皎皎推不开他,揪住他衣襟,哭似笑,笑也是哭。
揭谛,揭谛,婆罗揭谛。
一起疯了算了。
雪蕊带人寻了过来,凌昭让取竹姑姑领到远远一边儿的厢房里去上药。
太后拧干帕子,给何皎皎擦去脸上的血污,和红肿的唇。
何皎皎一动不动,乖巧而呆楞,久久落不回人间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