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韫白原本是靠在椅背上的,此时陪着她坐直了身体,半开玩笑问了句:“后悔了?”
柳拂嬿给他宽心:“合同绑着呢。放心。”
听到这个回答,薄韫白挑了挑眉尾,眸底掠过一丝深浅不明的情绪。
他换了个话题:“外景纱喜欢吗?”
柳拂嬿回想了一会儿,才分清哪个是外景纱。
她点了点头道:“挺好看的。袖口的设计是菱形花纹,特别……”
“等一下。”薄韫白无奈地扶了扶额,笑着道,“这些还是留到当天再让我知道吧。”
他垂眸沉吟片刻,冷白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又问:“你想去什么地方拍婚纱照?”
这是个自带粉红泡泡往外冒的话题,可柳拂嬿早就不是那种怀抱少女绮梦的人了。
她犹豫片刻,诚恳地说:“不热、不远、不累人的地方。可以吗?”
“……可以。”
仿佛并不觉得意外,男人说话时若有似无忍着笑,尾音缠绕着些许细碎而温热的气息。
“有几个备选项,江阑的海边,璃城的竹林,云珀的花园酒店,或者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话音,双眸瞥过来,漫声道:“苏城的园林?”
听到最后这个答案,柳拂嬿忽然有种被击中的感觉。
她不假思索地点点头,眸光盈盈亮起,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和从容。
抬眸看薄韫白时,唇角微弯,眼中的光彩仿佛斑斓的糖纸,满满浸透着纯净的期待。
男人垂下眸来看她。
对视间,他眼中的宽纵一闪而过。黑曜石般的眸光沉沉如海,广阔温厚,似能将她所有的愿景和情绪都包容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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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这天,柳拂嬿很早就去了学校。一是为拍婚纱照和婚礼的事情请假,二是给办公室的同事发请柬。
虽然早就知道她闪婚的事,但这套设计考究的请帖,还是成为了话题的焦点。
教篆刻的王令安老爷爷推了推老花镜,哑声道:“这是哪请的高人设计的?水平真高啊。”
闻瀚在一旁附议:“我也觉得。不输咱们设计学院的院长。”
另一波人则感慨喜糖精致。
“小柳老师也太大方了!这个巧克力我在比利时旅行的时候见过,价格超级贵,我咬紧牙关才买了三小片。”
“怎么会有口感这么绝的软糖啊,比新鲜水果还好吃,我也要往家里买一盒!”
“你买吧。我刚搜了,这个荔枝口味是贵宾特供,网上没有。只有普通白桃版,八百一盒。”
眼看对喜糖的讨论就要盖过对设计的讨论,忽然有人眼尖地瞅见婚礼地点,大吼一声。
“柳老师的老公什么来头啊?结婚地点居然是阑西国宾馆?!”
话音落下,其他老师跟要上课的学生翻教科书似的,纷纷将手中喜帖翻到对应的位置。
少顷,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条字样,赞叹声此起彼伏。
闻瀚正了正衣领,一脸严肃道:“能参加这么高规格的婚礼,我感觉自己从此也是个大人物了。”
一场传奇的婚礼,是无趣生活最好的调剂。大家热火朝天地期待起来,恨不得日期马上就来到周三。
就连一个衣冠楚楚的身影,轻轻敲了两声半开的门,都没有人听见。
来人只好径自走进办公室,见柳拂嬿桌前围满了人,轻轻咳嗽了两声。
总算有人看了过来。
“院……长?”
听到这声称呼,整个办公室齐刷刷地安静下来。
几个年轻老师嘴里还塞着喜糖,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角落处还坐着个刚来的讲师,蹭地一声站了起来。
以院长如今的身份,连学院都不怎么常来。更不用说是他们这间小小的国画系办公室。
众人不料这尊大佛大驾光临,一时都有些惊慌失措。
少顷,还是德高望重的王令安老教授开口了。
“刘院长,有何贵干啊?”
刘仕安姿态从容,瞧着也没什么架子,只是自始至终只望着柳拂嬿一人,好像别人都不存在似的。
他语调温和,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
“有点事情找柳老师。”
柳拂嬿不明所以地站起身,跟着刘仕安坐上专属的电梯,来到院长办公室。
她也是头一回才知道,从外面看起来灰扑扑的大楼,里面竟然有一间如此舒适美观的办公室。
院长将她请到沙发上,又亲手泡了上好的茶,递到她手旁。
“听说柳老师就要结婚了,恭喜恭喜。”
“谢谢您的祝福。”
柳拂嬿刚才出门时就多带了一份请柬和喜糖,此时便递给了院长:“婚礼定在这周三,欢迎您到场参加。”
刘仕安连声道了几句好,接过请柬仔细看了一遍,颇有风度地赞赏了品位。
少顷,才微微躬下身,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只礼盒,郑重其事地递给了柳拂嬿。
“这是我前些年收的一套画具,也算是有点年头的古物。”
“如果柳老师不嫌弃,就送给柳老师,当做新婚礼物吧。”
柳拂嬿垂眸看了看,一眼便知,院长的措辞实在是谦虚过了头。
这东西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外面那只小牛皮箱子,应当是后来才为它量身定制的,牛皮温厚古朴,愈发衬得里面那只黄花梨雕花木盒贵重典雅。
盒中摆放着三只毛笔、砚台、调色盘和笔洗,精致考究,久远的古意扑面而来,用于收藏再合适不过。
柳拂嬿在心里估计了一下这东西的价值。
约莫七位数的厚礼,不知为何白白送她。
她并未多想,婉声拒道:“您的心意我收下了,但这份礼物实在太贵重,还是请您收回去吧。”
刘仕安却不松口,坚持要让她拿着。
无功不受禄,又摸不清对方的用意。柳拂嬿同样坚持不收,婉拒了好几轮,总算听院长道出真意。
“听说,婚礼的新郎官,是博鹭集团的继承人啊。”
刘仕安抚摸着请贴上的花纹,一直沉稳的嗓音,终于碎裂了一道缝隙。
“我还听说,你们好像是在春天的那场游艇晚宴上认识的?”
“这么说来,柳老师,你去晚宴的请帖不还是我给你的吗?我这也算是半个媒人啊,哈哈哈哈。”
刘仕安发出两声浑浊的笑声。
他平视着柳拂嬿,目光里有急切、有殷勤,更多的是一种久居高位的油滑。
见柳拂嬿不接话,刘仕安也并不觉得尴尬,清了清嗓子,总算提出了心底的请求。
“不知道柳老师这边的证婚人,现在有人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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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拂嬿两手空空地从学校出来,也没耽搁,直接去了高铁站。
时间比较紧,来不及批航线,不过江阑离苏城也不远。
所以包下了一节商务座的车厢,除了她和薄韫白,还有摄影师、造型师等人也一同过去。
柳拂嬿是第一次坐商务座,许是薄韫白打过招呼,车站这边一路开了专属通道,还有专人带着白手套帮她搬行李。
直到上车,她也没见到其他游客。
车厢里光线明亮,商务座的设计十分优雅,堪比飞机的头等舱。
为了确保每个人的空间都是充足的,车厢一边设立独座,另一边设立双人座位。
柳拂嬿按照票上的编号找到座位,忽然看见薄韫白坐在邻座,正靠着椅背,阖眸小憩。
他眼形生得极好,阖眸时,漆深眼睫连成一条内勾外扬的线。
下眼睑自带阴影,有种雕刻的美感。
长睫漫卷,弧度流畅,为本就好看得不真实的五官轮廓,染上了几分淡淡的妖异。
柳拂嬿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她还是第一次,在白天看到薄韫白的睡脸。
没了醒时那种清矜桀骜的神采,深邃双眸轻轻阖起,清隽面容上,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无防备。
其实有时候,都忘记了他其实很年轻。
别人花四五十年仍无法达成的成就,他在这样意气风发的年纪,已经在行业内登峰造极。
柳拂嬿的视线慢慢下移,掠过男人流畅挺拔的鼻梁,落在他色泽稍浅的薄唇上。
她自觉并未发出什么声音。
可不知为何,薄韫白忽然睁开了眼。
第32章 风月旎
柳拂嬿没动。
刚才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不自觉间形成了一个前倾身体的姿势。